第四章 真相(一)
李招弟遗愿了结,投胎去了,留下李家四人哀伤哭泣。 李家人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自己,原本孝子贤妇的称赞也好,最近背地里的怀疑鄙夷也罢,他们心中所想只是失去母亲的遗憾。但张清妍一番话对李家人来说仍然是大好事,原本用异样眼光看李家人的妇人们,这会儿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冷嘲热讽,又开始唏嘘感叹起来。只有吴花,脸色通红,却因为张清妍先前的恶鬼一说,让她没心思再去管他人闲事。 李大郎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毕恭毕敬地感谢张清妍,“多谢大仙。我李家无以为报。大仙有何要求尽可说出来,我李大郎绝不推辞。” 张清妍没有客气,直接说道:“我过一阵子要去京城,只是目前身无分文,还请李家收留。” 这话本该说得低声下气,或是以高人口吻,忽悠李大郎三请四邀自己住下,张清妍却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脸上也毫无羞赧之色。 原本想要和张清妍套近乎,求个护身符、测个八字运势的妇人都纷纷打消了念头,崇敬膜拜之情都消了一大半。 李大郎略感惊奇。他匆匆被自家妹婿李铁牛拉回来,只听闻一个大仙要超度自己亲娘,倒是没来得及打听大仙的事情。不过李大郎好歹是一间铺子的掌柜,见过世面,张清妍的本事他刚才也亲眼见到了,有恩于他,这点小事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这院子是我买下来的,一共五间屋子,一分为二,三间是我自家住的,另外两间租了出去,如今也空了下来。”李大郎指了指院内的情况,“大仙尽可挑地方住。” 吴花与李大娘口角打闹之时便说过,原本有位刘大婶住在这儿,因闹鬼的事情才搬了出去。 刘大婶方才听闻李家请人驱鬼,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她见李招弟的鬼魂已经去投胎,便琢磨着自己一家人可以住回来。听到李大郎这样说,刘大婶赶紧站出来叫道:“李大郎啊,那两间怎么空出来了?我们家住着呢!” 李大郎看到刘大婶,立刻没了好脸色。 刘大婶明明住在前院两间屋内,偏偏喜欢往后院跑,时不时蹭李家的油盐酱醋、鸡鸭鱼rou。这就罢了,刘大婶帮助过李家,又是街里街坊的,李大郎不想斤斤计较。可刘大婶明明占了李家这么多便宜,平日里都笑颜相对,李招弟一去世,他们就变脸了。 守灵、出殡,刘家一大家子竟然嫌晦气不来帮忙,反而在自家屋子里面烧香拜佛,贴黄纸、挂桃木。闹鬼之说也是她刘家人先传出来的,没几天就传得沸沸扬扬,他们一家趁机欠了大半个月的租钱,卷了屋内原本的家什光明正大地搬了出去。 现在,刘大婶居然有脸说自己还住着他家的房子? 张清妍倒是不知道两家的纠葛,有人说话,她视线就看了过去。刘大婶两句话说完,她越俎代庖,说道:“且慢。” 刘大婶急了,对大仙剩下的那一半敬畏荡然无存,“大仙啊,我家本来就住在那儿的!怎么着?你一来我们城西巷子,就要我们城西人给你让位啊?还一个人占两间,你有那么大的身子吗!今日你占了两间屋子,明日你是不是要把整条巷子都占了啊!” 刘大婶是个精明的人,张清妍什么都没说呢,她就先将事情定性下来,把自己归到“城西巷子”这个大集体中,还一把将张清妍踢到了群众对立面去,惹得群众对张清妍投以敌视目光。 李大郎气得说不出话来,张清妍这个当事人非常平静,她指了指刘大婶腰间挂着的黄色小三角。 那是个护身符,和吴花那个护身符相似。对外行人来说,这种折成小三角的护身符那是一模一样,拆开了放一块儿对比,才能玩“大家来找茬”。张清妍却是不用如此费工夫,她察看吴花那个小三角就没拆开。 “大仙啊,你该不会想说,我这护身符也污秽了,我身上也有晦气吧?”刘大婶这会儿口气里充满了不屑鄙夷,看张清妍就好像在看个封建愚昧的小老太太。 心神不宁的吴花听到这话就精神了起来。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或许张清妍之前对她说的话全是在忽悠人呢?江湖术士不就是这样,见人就说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嘛! 张清妍摇头,“吴花身上的护身符是辟邪符,你这是驱鬼符,没被污浊。这是你在李婆婆去世之后就求来的吧?除此之外,我看你应该还求了不少辟邪、驱鬼之物,在原本住的那两间屋子里摆放了不少类似的东西。” 张清妍观察李家大门的时候就发现李家气息浑浊不堪,分辨了一会儿才发现其中的蹊跷。如今见到刘大婶,算是弄清楚了这蹊跷的来源。 刘大婶理直气壮,“我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大成寺求来的辟邪之物。” 张清妍颔首,“看出来了,做工比吴花求来的那个次一些,不过是出自同一个地方的东西。” “那大仙还想说什么?李家可是闹鬼的,你刚才亲手超度了李婶子,我求个护身符都不行?” “你这话就说错顺序了。”张清妍闻言摇头。 刘大婶满面狐疑之色。 “李家这宅子没有后门,进出只能经过你住的两间屋子,从正门走。生灵走的阳关道如此,鬼魂投胎走得阴冥路也是如此。你在家里和身上挂了那么多辟邪、驱鬼之物,阻了李婆婆的轮回路,这才使得李婆婆因为小小遗憾就滞留人间,无法投胎。”张清妍说得轻巧,但所有人都听得头皮发麻,“所以是先有你的护身符,再有李家的闹鬼。” 李家四人听到这话,已经是眼睛发红,狠狠瞪着刘大婶。 刘大婶手足无措,却不愿意露了怯,“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按照大成寺僧人的说法求了那些辟邪之物。” “想必你是同大成寺的僧人说,有邻居过世,求些辟邪之物以保平安,但没有提过这邻居和你住在一前一后一间院子里吧?” 刘大婶这回是完全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不安惶恐了。 “原来是因为你这贼婆子,我娘才没法投胎!!!”李大娘愤怒地冲了过去,一爪子就将刘大婶的脸挠开了花! “哎哟喂!”刘大婶惨叫,却是因为心虚,只顾着躲闪,无力还手。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不帮忙。这可不是李大娘和吴花因为口角打架,还有人还劝架、起哄的。刘大婶这事情做的不地道,李家怎么收拾她都不为过。 “好了,大娘,别打了。”李大郎喝道,又目光阴沉地盯着刘大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阻碍我娘投胎,但我这个当儿子也不能忍下这口气。这两间屋子你家别想住了,原先欠的租钱、偷走的家什,我给你两天时间,全都还回来。不然我就要去报官,告你偷窃之罪!” 刘大婶哼哼唧唧,“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妹子打也打过了,要是还气着,那我再给你打两下好了。凭什么不给我家继续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