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入围
高台上沉寂了很久，林三爷抬起头看向椅中少年，又问了句：“帝子可有示下？” 姬段这才睁开眼睛，而这一睁眼，高台之上就像阴云骤散，天地间凭空跃出两轮烈日来，似把天地都照亮了几分。 “见过帝子！”几位家主齐声喊道。 “林青齐。”少年声音清亮，吐字极为清晰，尽管他斜依在座椅的扶手上，头却摆的极正，所以神情并不显得慵懒。 “在！” 林三爷将腰弯得更深了一些，脸上表情想要化作讨好，却又不敢，只好继续低着头，试探说道：“帝子有何吩咐？” “没有。”姬段脸上浮起一抹不耐之色，不过底子实在太好，即便如此，瞧上去依旧十分好看。 “我来桓城，一则是躲清净，虽然讨了个春围的差事，却懒得管；再则桓城死了白帝城的人，我总得过来看看。” 说着话，姬段将手中空了的茶杯往桌面一搁，眼神第一次落在林三爷的身上。 “倒是有件小事，你可否为我解惑？这白帝城与桓城，还有通商北卫的有三个林家，到底哪个才是主家？林家的家主到底是你林青齐，还是那白帝城的林青海？” 台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林三爷。 林三爷擦了把冷汗，连忙解释道：“这林家，乃是长兄林青山为主，长兄死后，嫡子林萧神智不显，我们三家又彼此不睦，所以才分治林家，所以三个林家，并无主旁之别。” “哦！”姬段目光往台下扫去，落在林家一众少年当中。 “听说那林萧也要入围，他人呢？” “他……” 不止姬段想知道林萧在哪，林三爷也想知道。这几日，他一直派人盯着林萧，可眼下春围就要开始，却迟迟没人回来通报。 “算了！既然没来，就不等了。”姬段接过下人敬上来的茶，扬了下手，“开始吧。” 林三爷得令，缓缓退回几位家主之中。林、白、侯、吴四位家主同时正色抚平衣襟，行于高台之前。 “启！” 一声长喝传下高台。 立于白线之外的老者闻声而动，缓缓升起立于半空。 老者仙风道骨，一袭白衣随风摇曳，手中旧书翻开，从上面凝起一道法诀。 地面白线处先是一闪，而后向上飘起，拉出一层数丈高的光幕。 高处看去，从极远处至眼前，再兜转向另一侧的山里，光幕就像一道围墙，圈禁了整个后山。 “春围已启，山内共有妖兽五十，持春围玉符者即可入围，三日后午时，获妖丹十颗者可入白帝圣山。半途出围者，逐！遗失玉符者，逐！过时未归者，逐！未持玉符而入围者，斩！” 声音如滚滚波涛，传遍了整个桓城，尤其那几个逐字和那个斩字，就像利斧劈砍在人心头，震的人心惊胆战。 “观海境啊！” 胡勒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不过迅速消逝，“瞧见没？这就是观海境的文士，可凌空虚渡，可凭言律杀伐，白帝能将妖族挡在卫城以北，文士当居首功。” “妖族？胡叔，你去过卫城？” “何止是去过，你二哥当年……家就在卫城。” 这句话说的声音很低，可仍旧被旁人听了去，只见旁边那个大婶像是听到了顶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那后生，你没病吧？卫城无民舍，你个卖货的去过卫城，还在那边有家？”大妈转头和同伴说了几句，引起一阵哄笑。 “年轻人，你别叫人给骗了，卫城数百年来只有驻军，哪里来的居民？不过他要是活了几百岁的老怪物，那你当我没说。” 胡勒不修边幅，看起来确实显老一些，可怎么看也不至于超过四十，他受了嘲讽也不恼，只是一个劲的干笑。 这时，各家入围的队伍已经聚集到光幕前，林家来了二十多人，与白、侯、吴三家人数相差不远，至于剩下的人有独行者，也有结伴而来的，全都默契的与四大家族的队伍隔着一些距离。 上百人的队伍散开，排成一行长线。 “入围！” 喊声响起的同时，悬挂在腰间的玉符接连亮起，光幕像被拉开了一角的帘子，露出了通行的缺口，众人纷纷举步向前。 围观人群里不断发出欢呼声，接下来，这里还要热闹三天，商贩们纷纷掀开货物上的篷布，摆上条案长凳，竖起幌子。杂耍的、说书的各自远离彼此，招揽看客。更多的人则是涌向几处擂台，抢占最佳的位置…… 高台下共建有五座亭子，除了四大家族各占一处之外，最靠近光幕的那座则是春围的主考所在。 亭前立有一张大榜，上面写着入围者的名字，亭内坐着几个文士，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执笔端坐，几人前方横着十几张案几，上面摆满了玉符。 此处的玉符无法凭之入围，却可以感应入围者的生死，如此一来，虽不能直接观测围场，却多少可以判断里面的局势。 “麟儿，以后不要总闷在府里，你还年轻，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做为桓城实际上的掌控者，林三爷有资格坐在这里，和白帝城的文士一同守着榜单。 他身后站着一个病怏怏的年轻人。 这人双眼微狭，鹰勾鼻子下方的嘴唇很薄，一条狰狞的伤疤沿着左耳往下，爬过锁骨然后没入到领子深处。 “爹，春围有什么好看的？”林麟双眼黯然，伤疤随着喉结起伏，犹如一条游走的蛇。 林三爷看着长子脖子上那条骇人的伤疤，眼角微微抖动，他撇了一眼亭外的榜单，“那个名字，你看到了吧？” 林麟双眼微眯，点了下头。 林三爷恨声说道：“等着看吧，只要他敢入围……”说到这，他抬起手，在脖子上狠狠比划了一下。 可林麟就像没看到林三爷这个动作，双眼依旧黯然，只是抬起左手，轻轻摸着脖子上的疤痕。 咚咚咚！一通鼓响，春围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