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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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魔法：一块成年人拳头体积大小的辉绿石，伤者血液几滴，加入一捧烟灰，坩埚熬煮沸腾，一半外敷，一半内服，外敷疼痛难耐，内服苦涩黏稠，但效果显著，可以治愈外伤及外伤引起的绝大多数疾病。 知道了魔法实施的方法，坩埚已经支好，水也早已煮沸，一般材料都在，只差关键材料辉绿石和清晨到来。 这对艾纳来说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整个晚上他都没有放开薇薇安的手，时不时伏在她的脸庞，反复去确认她的鼻息是否存在。在感受到微弱的鼻息后，他就又会静止片刻，然后不断重复这一套动作。 临近清晨，天空刚能见到颜色，街上还未有声音，彻夜未眠的艾纳强撑着困倦的双眼，他的左眼皮一直在跳，望见晨阳的一抹艳色，像是收到指令般动身。 薇薇安感觉到艾纳站起身，发出微弱的嗓音。 “薇薇安……能再说一遍吗？”艾纳贴近薇薇安的脸。 “……别……走……”薇薇安混乱地摸着。 “不会，我哪也不去，我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呢？你还在这里。对了，我有一个好东西一直没给你看，看看，这会让你好点……”艾纳举起吊坠，这个催眠吊坠很快起效，薇薇安渐渐意识模糊，沉睡过去。 艾纳亲吻薇薇安额头，“坚强些，等你醒来，一切也会好起来。” 拉克站在阁楼窗格旁，“有什么我能做的吗？或者说我去。” “麻烦你再照顾她一会儿，我会带来那个叫辉绿石的东西。”艾纳满脸疲倦，目光如炬。 “那你要快点。” 艾纳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样，点点头，推开阁楼窗板，呼出一团白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出门了。 …… 这是一个专门贩卖魔法物品的店铺，店面不大，橱窗上贴着自己的通缉令和各种公文告示：任何从事黑魔法活动的人，都将被处以绞刑！店内也贴着一张羊皮卷：注意小偷。 店内的产品专门面向王都的权贵。从可以保持满水的啤酒杯，到不会沾上污秽的斗篷，甚至还有负责看家的魔法闹钟。 清晨的店内只有三个人。老板，艾纳和一名顾客。 “大卫，最近生意怎么样？”穿着考究的中年顾客一边打量着货架，一边寒暄道。 “有先生经常照顾，还算过得去。”店主一边擦着商品，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店里第三个人——艾纳身上。这个蓬头垢面，打量着与自己完全不符商品的男孩，显得极度紧张和不安。 艾纳看见了绿辉石，和书上画的一模一样。它的下方标注着178银币，艾纳面无血色的脸上似乎要笑出声来。原来自己全部的钱，都不够买所需材料中的一样，甚至把自己换了赏金也不够。 自己已经被盯了很久，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了，接下来就看自己双脚能跑多快吧。 当艾纳迅速拿起一块材料的一瞬间，店主不出所料地抓住了他。 “哼，你……这小鬼力气好大！给我老实点！敢打我店的主意！被你们偷的东西都到哪去了？” 艾纳爆发出惊人的挣扎力，店主几乎要抓不住他。 “啊！放我走！我需要那个东西！”艾纳张口咬住店主胳膊。 吃痛的店主放开他，艾纳立刻在狭小的店内逃窜。 “啊！可恶！这个小混球竟然咬我！我要让你余生都在后悔中度过！”店主绕着圈，试图抓住他。 很多物品被艾纳碰下来，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 “站住！天啊！停下来！我要把你的腿打断！”在店主的阵阵惊呼声中，一直旁观的中年顾客看不下去了，从怀中抽出一把魔杖，念动咒语。 还在逃窜的艾纳忽然感觉自己身体变得沉重，动弹不得，纵使使出浑身力气，也无法移动丝毫。 店主擦了下汗，“谢谢，威德尔（Weddell）大人，如果你能更早出手，我的损失会小很多……您用的是啥魔法？” “定身术，专门适用于这样像猴子一样的家伙。你还是看看你的店咋样吧。”中年顾客收起魔杖。 “对对！谢谢大人！”店主检查起损失，发现损失不小后，他怒不可遏地走向艾纳，气急败坏地抓住他的衣领，在他身上翻找起来，“你这小偷！这下你的罪名可不简单了，现在还要加上破坏他人财物……你个穷光蛋，你要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店主上下摸索，从艾纳身上拿出一本书。“……这可弥补不了我的损失！” “还给我！”艾纳勉强能转动脑袋。 中年顾客看见拿书，略感惊奇，上前接过。 “真是少见，在这还能看见玛杰克的课本。你是从哪偷的？”中年顾客看向艾纳，艾纳全身无法动弹，只有双眼斜视地盯着他，看上去滑稽而可怜。 他喊道：“还给我！我在哪它在哪！” “脾气还不小，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你从哪偷的？” “不许说我是偷的！它本来就属于我！” 店主试图打断他俩的对话，“威德尔先生，这书有什么重要吗？你也看见了，今天是不能营业了，我得带着他去卫兵那里。” 中年顾客似乎不喜欢有人打断自己说话，若无其事地继续笑着，“难不成你是玛杰克的学生？如果在玛杰克有你这样小的巫师，那可真是荣幸。” “威德尔大人，我看只有卫兵的鞭子才能让这些冥顽不化的家伙说实话。让我把这小毛贼送到卫兵那儿！”店主说道。 “我虽然不提倡暴力，但是有时候不得不赞同这些人真的有办法。”叫做威德尔的男人把书装进自己怀中。 “不要让我去卫兵那儿！我求你了！我什么都说！是我捡的！就在后街酒馆门口！我急需要一块辉绿石救我朋友的命！我的朋友要死了……我最好的朋友……”说到最后，他竟哽咽起来。 店主嗤之以鼻地笑道：“哼，这些家伙总是有着病重的老母和吃不上饭的父亲。小偷的理由总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叫做威德尔的男人却拦住他：“等等。” 店主有些诧异，“威德尔先生不会相信这小毛贼的话吧？” “不会，我只是有些疑惑，你刚说辉绿石，你知道这个叫什么吗？是有人指使你来的？” 店主也一下来了精神，“果然有同伙！” “……是我自己看的……那本书里有写！配合珍珠磨粉混合后，初级的治疗魔法，我的朋友快不行了……求你放了我！我不能留在这儿！我会把我所有的钱给您！” “你还知道初级治疗魔法？”威德尔翻看着那本魔法书，转而问道店主：“你看得懂这上面的东西吗？” 店主笑着摇摇头，“他只是知道个名字罢了。” “所有魔法的文字，因为其蕴含的力量，和继承于精灵的特性，无不使用了专门的语言。如果不进行长期的教育，是无法读懂这些字的。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偷，是不是？” 艾纳愣住了，“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放了我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让我重新梳理一下，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的意思就是你能看懂这本书？”威德尔问道。 “当然，先生。” “里面的字你会读？能读出来吗？魔素是什么？”威德尔翻到第一页，展示在艾纳眼前。 艾纳没说，他迟疑地看着这个男人，问道：“你是魔法师吗？” “魔法师？我当然算了。” “我要是说出来，你能放了我吗？”艾纳虽然动弹不得，但是已经开始讨价还价。 “真是顽固又机敏的小偷啊，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不是没可能，你还是有机会，这要看你的表现。” 店主看着两人竟然交流了起来，一时不知所措。 “……外泄……的魔力……通常是指魔力材料的正常流失……” 威德尔不愿相信，快速翻到最后面，指着上面，“这个杖芯回路是什么？” 艾纳眯着眼睛，看着这段自己还未读过的内容，坑坑巴巴地说着：“可以从使用者的魔杖杖芯里检查使用过的法术痕迹。” “惊奇！真是令人惊讶，又不敢相信。这世界总会发生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使连王都这个粪坑也是。一个小乞丐能看懂魔法书，天啊！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艾纳。” “我叫威德尔，在魔法学校担任教授。” “先生！我很需要你的帮助！请救救我的伙伴！她快死了！我愿意做所有事！”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店主开口说话了，“威德尔先生，如果你想带走这个小偷，我就不多干涉了，只是我店里，您也看见了，损失不小，他弄坏了我这么多东西，不能就这样和你走了。” “我了解治安队的那些人，他们总会把简单的事搞复杂。”威德尔笑道。 “大人是愿意替这小偷付钱了？”店主问。 “我这有30枚银币，用来弥补你的损失，你把他交给我。” “阁下！实话告诉你，打碎的这些，和摔在地上的这些，这些远远还不够。你要把他从这里带走，得付更多！” “你的贪婪，让你错失了这30银币。”威德尔说着慢慢后退，来到一个橱柜旁，用魔杖轻轻挑起柜台下的桌布，下面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猫的头骨、干河豚、龟壳和鹿角。虽然只有一瞬间，店主便立刻上前盖住。 “看来还有别人照顾你的生意，大卫，现在家家都过得不容易，你算不错的商人了。” 店主败下阵来，敢怒不敢言，说道：“哼，既然阁下都这么说了……那就把他交给先生处置。” 店主把艾纳推给威德尔，转而盯着威德尔的口袋。 “我不是吝啬鬼，大卫，但是是你不要，你只能从别人身上赚这30银币了。”威德尔说罢，用法杖顶着艾纳后背，推着他出去。 店主看着他们出门，在背后吐了口吐沫。 出了店门，艾纳本脆弱不堪的衣服在刚的撕扯过程中已经七零八落。他擦着鼻子，急忙说道：“谢谢先生！我的朋友就在鱼摊后面小屋的阁楼！如果你能就她，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把衣服整理好。”威德尔不紧不慢，看着脏兮兮的艾纳。 “没时间了，先生！”艾纳大喊道，万分着急。 “别急，只是我想再确认下你前面说的，我可不是慈善家。你所说的任何事，最好不要骗我。” “我不会骗您！如果您能救她，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艾纳急得快要哭出来。 威德尔盯着眼前焦急的男孩，确信他说的不是假话，点点头，将那本魔法书扔给艾纳。 “好吧，我想即使是贫民窟的小偷，也知道人情债不得不还，引路。” 穿过蜿蜒曲折的巷子，踏过臭气熏天的淤泥，威德尔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深处，这就是贫民窟中的恶人窝。 “慢点！真是肮脏不堪的地方，我都快没地方落脚了，慢点！”威德尔小心翼翼地试图不弄脏自己的皮鞋，扫过贫民窟衣衫褴褛的人们，那些人像是要把自己吃干抹净一样。 “你就一直住在这里？” “是的，先生！就在前面！爬上窗户就到了！”艾纳一刻也不敢停下。 “薇薇安！我找来人了！”艾纳冲进小屋，翻进窗户。 拉克站在屋内，僵直地转过上半身看着艾纳，表情失落，不知从何说起。 薇薇安躺在屋内木板的角落，飞舞的尘埃落在她的身上，消瘦的脸庞格外的平静。 “来晚了一步吗？”威德尔挥舞着难闻的气味挤进屋内。 “没有！先生请赶快施法吧！不能再等了！”艾纳扶起薇薇安的身体，接触的那一瞬间，艾纳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就像自己的心一样，一下凉透了。 威德尔看了看眼前已无生气的女孩，又看看哀求的男孩，无奈地掏出魔杖，“治疗魔法。” 刺眼的亮光闪过，奇迹并没有发生，薇薇安仍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再来一次先生！我感觉到她了！” “孩子，那是你的错觉。”威德尔说道，“一次没用就彻底没用了，艾纳。这个女孩已经离开了。” 艾纳贴近薇薇安的脸打量着，她浓密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动，似乎还活着一般。 “不，但她还活着……” “人就是这么脆弱的生物，生老病死，再寻常不过。”威德尔说道，“她去了更好的地方。” 艾纳转过头看着他，双眼泛红，震惊和错愕写在脸上。 艾纳涕泪横流，声音越来越激动，愈发语无伦次：“……更好的地方是哪里……她是……我的归宿……我的一半……啊。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让这一切发生。我真蠢，如果我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鞋子。不，如果我没变成小偷，也就不会和这一切相遇……如果，如果……可恶……” 威德尔说道：“别自责，别难过。死亡是人间大事，从不是一个人的事。” “我今后该去哪儿……” “根据王国律法，死者要尽快安葬，我可以出钱给她在墓园找个位置。而我正好缺一个学徒，当然，说是仆童也行，作为安葬你朋友的费用。你跟我走吧，好过这个鬼地方万倍。你也明白，已经没有什么比你现在还糟了。” “她真的离开我了吗……” “跟我走吧，你可以到我那住几天，有很多好吃的。”威德尔伸手想要去碰他的肩，然而就好似他的手有惊人重量一般，刚落在艾纳肩上，艾纳就失力地弯倒过去，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