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白鲸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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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 江心迟对大型机器运作时候的轰鸣声并不陌生，他成长的环境中并不缺少这样的机器，有许多个夜晚，他是伴随着这样的轰鸣声入睡的。 对于他来说，本来应该感觉熟悉。 但是，眼前的机器却并没有给他带来熟悉的感觉，反而是犹如一幅没有完全凝固的油画一样，在他的视野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 仿若活物…… 江心迟并非第一次面对类似的情况，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进入白教堂的时候给他带来的影响大。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增加了“抗性”，也或许是因为他有了1点「神秘」属性……总之，江心迟的心跳很稳定，既没有加速，也没有减速，就像是刷到了一张看过十多次的美女图片。 鲜红的光芒穿过栅栏似的铁板，从头顶如同淋浴头喷出的血水一般肆意挥洒，形成无数根血红色的光柱。 每一根光柱之中，都有无数缓慢漂浮的扬尘。 恍惚之间，江心迟仿佛看见了由无数小点组成的一张脸…… 他眨了眨眼，那种不可名状的脸又消失不见。 当然，如果是现实之中倒可以用心理学的理论来解释，而在这个地方嘛…… 就不一定是错觉了。 江心迟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人在试图窥探自己。 是那位“灾厄与花之神”么？ 如果所谓的神明也需要用这种手段，会不会太廉价了些？ 江心迟没有说话，奥丁反而率先打破了沉默。 “供应一盏信号灯需要特地在下层加装发电机么？算我求你了，看在我只是一颗头颅的份上收手吧！上面那盏灯绝对不止一盏灯那么简单！”奥丁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谎。 江心迟的直觉也告诉他，上面的确有危险，不过危险的程度甚至还不如门口的绊雷来得强烈。 正因如此，他放心大胆地来到原本上了锁的入口处。 ——在启动机器的同时，他就听见了这里传来的动静，果然，锁住的隔板解开了。 江心迟推开隔板，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并不是温暖，而是一种……涌动的欲望。 缓缓旋转的玻璃像是静静流淌的清水，散发着奇特的魅力，让人忍不住产生“触摸”的想法。 “不妙啊，小家伙，”奥丁的闪光在巨大的红色光源面前就像是萤火之于皓月，差别简直达到不可以道里计，“这东西，就像是美酒，就像是美人，尽管我已经没有了身体，却还是能够感觉到它在吸引我……” 显然，奥丁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影响，于是江心迟眼睁睁地看见了一颗光秃秃的脑袋舔舌头的怪异场景。 的确，江心迟也感觉到了。 眼前的灯具散发出的红光在他的眼中有千万种形象，每一种形象都离不开宴会上的红地毯、红酒、身着红色礼服的贵妇、胸口系着红领带的绅士，还有真正的血…… 从人的脖颈大动脉喷发而出，宛如喷泉一样带有力量和愤怒的血…… 江心迟也做出了和奥丁一模一样的动作，他舔了舔嘴唇。 血是什么味道？ 他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许在童年的某个时刻，他也有过类似的好奇，但是那段记忆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不清，进而被课本、试卷塞满。 眼下，那个时候的感觉却莫名地从脑海中最深处浮现了上来。 好奇，很好奇…… 江心迟忽然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陷阱”。 并非如同猎人在野外打猎时制作的陷阱——那是最为粗糙，最为低劣的陷阱——而是通过某种他目前还没有搞清楚的机制，达到类似催眠或者暗示的效果。 不，比所谓的催眠要强烈得多，难以抑制得多…… 即使如此，江心迟的“预言”能力也没有发出警报。 是他的能力失效了吗？ 还是说，他正在经历的一切真的没有危险？ 江心迟勾起一个笑容。 就算是有危险又怎样？他倒要看看，这盏灯的光芒之中到底卖的什么药。 江心迟继续靠近了光芒的中心，这一次，他的眼睛正在遭受考验。 这玩意就是所谓的“菲涅尔三型透镜”么？不管它的工作原理是怎样的，一句话总结，这东西，很亮。 如果这是在现实中，江心迟绝对不会冒险把眼睛移到它上面去。 不，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靠这么近，因为这个亮度……就算是闭着眼睛，也无法阻挡透镜产生的光。 江心迟感受到眼球犹如被放进了温泉之中，像是两颗即将达到最佳风味的温泉蛋。 一切都在染上血液的颜色…… 美味…… 不知为何，江心迟的脑海中忽然跳闪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词语。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海边。 海浪的声音取代了机器的异常轰鸣，海面上阴沉如同黑白电影的调色抹去了血色凝固成的疯狂。 一切都好像变得正常了，一切又好像变得不那么正常。 江心迟看到了海面上洒满了鳞片状的微光，就像是无数只萤火虫在点在漆黑如墨的海面之上。 有人在唱歌。 “我们会对一个喝醉的失败者做什么？ “我们会对一个喝醉的失败者做什么？ “我们会对一个喝醉的失败者做什么？” 这首歌江心迟听过，是从莉莉的口中唱出来的。他本来想问这首歌是出自哪里，念头却不知不觉跑到了别处去，以至于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 江心迟的思维停在了此处，他没有察觉到细微的不自然，转而无意识地向前走去，似乎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对，是歌声。 前方传来的歌声。 “在这破晓时分 “把他喂给岛上的鲸鱼做晚餐……” 江心迟没有学过乐理，只是在音乐课上简单地跟着老师哼唱过一些教材上老掉牙的歌曲，尽管如此，他却打心底里觉得这首歌很好听。 不，并非如此…… 是这首歌很好听吗？ 江心迟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海水传来的刺骨冰凉，一直以固定的步调向着海的深处走去。 “扬帆起航…… “扬帆起航……” 歌曲似乎将要告一段落，而江心迟从内心中升起的并非满足，而是一种即将失去满足的恐惧。 他加快了脚步。 手上的某个东西被他轻巧地扔下，一声难以理解的哀嚎从耳边如清风拂过，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海水即将没过他的身子，而前方出现了一具扭曲的尸体。 好几块原木随着海浪朝他打过来，江心迟被冲击得一凛，肺里进了不少海水。 原来海水是甜的…… 这么丁点，怎么够！ 江心迟努力维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朝着尸体所在的位置游过去。 他没有学过游泳，但此时仿佛本能一般不停动作，就是没有被海浪打回岸边。 近了，近了…… 江心迟逐渐接近了那具极其纤细，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维密女模特的尸体。 “她”的头顶却诡异地套着一个看不出什么动物的头套，毛茸茸的，在暗淡的光影之下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味道一定很好…… 江心迟抓住了“她”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一只鱼的尾巴。 “她”猛然抬起了头，头套的两只耳朵高高竖起，黑黢黢的眼睛无神地盯着他。 “你来了，我美味的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