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尊重且只尊重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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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正在大家的笑声中愤愤不平地说:“妈!你不能总是这么爱用暴力,在西方,不打孩子是原则!” 阿梦笑着回答:“关于身体的最根本原则就是身体完全是为灵魂服务。当它服务不了了,甚至应该抛弃它,哪里轮得到如此保护身体了?我们破除的东西方原则都有一堆了,你只对这个原则这么激动,恐怕还是因为你的功利主义信仰太强大了。” 阿正委屈地说:“就算要抛弃,也是我抛弃,难道还能你替我决定抛弃?那也太不尊重人了。” 老爷子说:“逻辑生物连灵魂都不尊重,更不要说人、身体了。” 阿正吃惊地说:“逻辑生物之间竟然没有相互尊重?” 老爷子说:“不是这么说,只不过,我们尊重且只尊重逻辑,其结果之一就是尊重正确的逻辑推理。既然逻辑生物都有很多正确的推理,自然能得到相互尊重,至于其它生物,既然做不出多少正确的推理,就得不到尊重。我们不需要独立于信仰之外的相互尊重原则。最合乎逻辑的知识体系不能有独立于逻辑的存在。” 阿梦惊叹道:“你们对这些概念竟然区分得如此清楚?”回头对我说:“你刚才还在产生奇思妙想,怎么就没动静了?” 我其实也不明白。刚才明明已经困得要命,灵感仍然闯进来了;有时候明明精神百倍,思想却很平庸。难道是今天这个房间里运气旺盛?我猜测这必然会让我明天付出代价,不对!是未来一段时间里会在某个时候以某种方式付出代价。不过,按照我的经验,代价并不一定以价值的形式付出,反而更可能是伤病等利益,但是,总体利益也并不一定受损。似乎冥冥中有个逻辑之神在以某种神秘的方式、按照某种人类未知的原则奖善惩恶,具体而言就是奖励理性、惩罚感性,但是,我也不能完全排除以改善功利的方式奖励理性的可能性。至于惩罚功利主义、经验主义的方式,就更是我难以想象的,追求国运、血缘、爱情、财富最终却不得,或者顾此失彼,或许就是其中的一些惩罚。 相信运气基本守恒不意味着不去控制运气,因为运气也是存在创造机制的。在目前的情况下,克服身体的惰性、牺牲身体的利益去发现真理,应该就是为灵魂创造运气的一种方式。但是,我认为创造运气的最佳方式并不只有一种,就像最佳行为不唯一一样。我更倾向于换个容易的话题,既是为了适当地休息一下,也是因为运气的上升势头太过突然,显得非常不正常。我不可能将这种状况视为可持续的状况。既然我深受经验主义、结果论的影响,过高地看待自己更容易导致失败、失望,最终导致状态的下滑。逻辑生物大概可以完全cao控个人状况,我还不行。虽然凭借意志力忽视个人状况是一种可能性,但是,我并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极为强大。 在经验主义的记忆中,很久以前,我对可能发现真理的预期是很低的,所以,只要可能发现真理就认为这是状态的顶峰,是不可持续的。但是,这种状态慢慢地成为了日常状态,我逐渐开始将发现更基本的、更有创造性的真理视为小概率的事件,需要运气,不相信自己能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进而会在一定时候选择主动退场,类似于在赌场中赚钱后兑现盈利。所以,虽然经验主义在运气问题上可能犯错误,压制了一些顶级状态,甚至可能造成了无限大损失,但是,至少不会形成长期压制。当然,在纯逻辑主义看来,这更像是经验主义的狡辩。 独立工作和合作是不同的工作方式。我不认同学术界乐于向同行解释自己工作的方法,却非常愿意向阿梦、老爷子解释。究竟在什么条件下愿意解释甚至应该解释已经是一个很复杂的判断,更不要说解释多少。这基本上相当于宇宙中寻找长程相互作用和短程相互作用的最佳平衡点,也就是独立和合作的平衡点。即使对粒子而言,这也是计算复杂的决策。我不是粒子,做不到很精确,经常有可能犯错误。就像这次,我很想睡觉,但是他们明显不认可。阿梦是依靠意志力追求真理,让我担心目前的工作效率继续下去会让她过劳死;阿正是因为小孩子的一时兴奋,可以预见明天一定起不了床;老爷子也许是觉少,也许是逻辑生物的某种超能力,似乎不睡觉也没什么事。我觉得配合他们继续讨论或者回去睡觉都可能是正确的决策,但是,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我选择了配合。 不过,我的配合不是完全战胜困意全力思考,打算适当牺牲工作强度换取延展性。我开始做最坏的打算,预防持久战的可能性。我感觉,跟着他们的思想继续推理有些困难,就躲开了他们的话题,选择了自认为最简单的话题,“智人是通过感官这种根基为经验主义源源不断地输送养料的,每个人的经验主义、功利主义言论、行为都会加强其他人的经验主义、功利主义,这又会反过来加强了自己的经验主义、功利主义。这种反馈机制是人类深陷于经验主义之中无法自拔的根本原因之一。所以,人类在个人发展、研究方向等一切领域的邪恶就和每个智人的错误推理都有关。因此,我们不应该为了说服智人就滥用经验主义、功利主义。甚至,原因也只能是它们不合乎正确的信仰,而不是它们或许有一些不好的结果。” 老爷子说:“正是因为错误的推理和全社会的错误有关,逻辑生物不会将智人的问题归因于某些智人,只可能是所有智人共同承担责任。在这一点上,我们与智人的做法是截然不同的。智人太爱面子,总是保护大多数人,这保护了很多邪恶,甚至可以说冤枉了很多坏人,夸大了很多坏人应负的责任,低估了普通人的邪恶造成的危害。我们不会关心任何人的面子,包括全体智人,我们更关心的是不放过任何邪恶,不牺牲任何正义。” 阿梦说:“所以,一个杀人犯犯下重罪,和祖先没有努力进行逻辑推理有关,进而导致没有积极发展正确的信仰、思维方法有关,和祖先没有努力开发医疗技术有关,和祖先没有建立正确的社会制度有关,也和他的老师、父母的灵魂中的各种经验主义、功利主义有关,最终和智人社会中邪恶信仰的泛滥有关。所以,我越来越倾向于废除对个人的刑事惩罚,至少也要大幅减轻惩罚。也许,真正值得严厉惩罚的是那些大量地损害无限大价值的人,如大规模禁止言论自由,大量阻止了真理的研究、传播,大量讲授、出版邪恶的信仰、方法,大量调拨人力物力等社会资源用于支持研究邪恶,等等。” 我笑了,“这些在目前的法律中反而都是无罪的。如果没有大量这个限制,几乎所有智人都参与过这类严重犯罪,至少,每个人都会讲一些功利主义、经验主义言论,都会影响到家人的思想、行为,就像那些指望孩子当公务员、挣高薪、嫁入豪门的母亲一样。在让法律合乎纯逻辑信仰方面,别说惩罚你说的那些邪恶灵魂,仅仅是将立法权从特权阶级、大众手中移交给逻辑,就足以让智人社会天翻地覆。可能会因此战乱四起,不知道会因此死多少人。” 老爷子说:“在现在的智人眼中,这会导致大量人身伤亡,罪孽深重;在未来的逻辑生物看来,这拯救了无数逻辑生物,甚至,让原本会成为邪恶的智人的生命成为了正义的逻辑生物,其实善莫大焉。” 阿正说:“这不是因为救人所以善,而是因为使这个世界更合乎逻辑,所以更善。所以,哪怕邪恶的智人因此伤亡惨重,只要最终能诞生一个纯逻辑主义的社会,最终让更多人成为逻辑生物,这种损失就是值得的。最不可取的就是一代又一代地邪恶地生活下去,那相当于是在不断繁衍魔鬼。” 老爷子说:“在这个历史问题上,逻辑生物存在激烈的争论。一些人说当时的过渡时期太漫长。他们的证据很多,因为几乎所有邪恶都可以更快地减少。甚至,从逻辑的角度看,都应该也可以立即停止。另一些人则表示,智人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当然,智人确实应该付出更多的代价和努力。但是,如果太着急,会有更多的邪恶狗急跳墙,选择玉石俱焚,也许真的会以核战争等形式导致玉石俱焚,最终可能根本没有逻辑生物。” 阿梦说:“因为害怕人类灭绝就要对邪恶妥协?那邪恶只要守着一堆核武器就可以万寿无疆了。甚至,如果邪恶规定任何人不许开发躲避、防御核武器的技术,如反导系统、防空洞,还要时刻接受邪恶的监督,否则,只要有一个人违反就玉石俱焚,那么,为了人类的延续岂不是所有人都要永远邪恶下去?难道智人真的要一直忍受邪恶?问题是,正义为什么要容忍邪恶?那不可能有完全合乎逻辑的理由。” 老爷子说:“前一种类型的逻辑生物属于典型的纯逻辑主义者。他们更激进,决策时不会考虑邪恶的想法。他们的典型推理是:即使不要求邪恶皈依正义,他们也可能想要消灭正义;即使邪恶答应了不消灭正义,仍然可能背信弃义地消灭正义;试图合乎逻辑地预测邪恶是否会遵守诺言是无法合乎逻辑的工作,因为邪恶的思想不可能完全合乎逻辑,随时随地都可能无法合乎逻辑,尽管这并不意味着经常无法合乎逻辑;哪怕将邪恶的灵魂视为邪恶和正义的混合,也不能认定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不能认定邪恶不会颠覆其中的正义,因此,不能相信其正义部分的承诺;即使对邪恶的思想有时乃至经常做出了成功的预测,也不能结果论地认为预测必然成功,认为基于这种预测的决策必然合乎逻辑、正确。所以,他们不接受因为智人成功进化为逻辑生物所以当时的智人决策正确这一推理,不认为这种演化路径就一定能够避免邪恶毁灭地球,而是认为智人在转变时朝三暮四、拖拖拉拉。我们的研究的结论是,智人社会最合乎逻辑的进化路径就是最合乎纯逻辑信仰的路径,即不管邪恶的感受,直接拥抱真理。” 阿梦说:“邪恶势力同样有智慧,可能用逻辑推理去预测正义,可能出乎正义的意料。邪恶的人也能言而有信,但是,在关键时刻仍然可能抛弃言而有信。不能因为大部分时候言而有信就认为总会言而有信。与邪恶博弈不是正义应该做的事情。即使从经验主义的角度看,只要邪恶存在,所有演化路径就都存在危险,也无法合乎逻辑地估算危险的大小。所以,经验主义者对此的理性判断应该是这不是我能做好的事情,更好的判断是,这不应该是我做的事情。” 我的经验主义忍不住脑补道:我其实从来都是个小人物,只管吃喝拉撒睡这类价值有限的事情;以前,仅仅是因为我经常出手,而智人又很少思考价值无限的事情,所以大家对我带来的利益感激涕零,进而把我敬若神明,其实,我就是给逻辑这尊大神跑腿的;但是,这个问题不能让我背锅,明明是智人的脑子不好使,滥用归纳法。 阿正说:“如此说来,像我这种正邪并存的灵魂,仍然有可能堕入邪恶。” 阿梦说:“所以,我不相信你的承诺,要经常监督你。你也确实经常变,有时很有信心想追求无限大价值,有时又畏首畏尾。” 阿正说:“芳芳也属于正邪并存,你为什么不监督他?” 阿梦揉了揉脸,“他就是个悖论,我从来就搞不清楚他,他自己也是一样。他做过坏事,也做价值无限大的事,有时,阻止他做坏事会影响或可能影响他试错、做价值无限大的事。我无法区分哪些是试错哪些是犯错,他自己也未必全都清楚。我不想犯下压制真理的错误,所以,我经常对他放弃治疗,让他自生自灭。不过,他的灵魂中的正义似乎就像野草一样生命力旺盛,邪恶的野火肆虐之后,正义总能春风吹又生,而且,更加茂盛。邪恶的生命力反而一茬不如一茬。” 我刚想说话,她像是脑后长眼一般说到:“不过,有时候,我预期管你有助于我做出价值无限大的推理,或者,有助于你做出更有价值的推理,所以,哪怕可能伤害你的某些价值无限大的推理,我也可能出手。我经常思考两个灵魂是否可以通过爱真理、正义而相爱,就像宇宙依靠暗物质而结合在一起的。咝!这个问题想起来真头疼。” 我故意长叹一口气,“你这灵魂真是不够合乎逻辑,矛盾重重。这充分说明你的灵魂的邪恶。一个灵魂只要包含邪恶在内,其最重要的特点之一就是必然存在无法合乎逻辑的推理。他们的推理就像是从矛盾的公理体系推导,任何结论都是可能的。邪恶的灵魂本身不可能建立在一个完全合乎逻辑的公理体系的基础上。认为邪恶的灵魂可以预测本身就是相当邪恶的思想,相当于认为纯逻辑信仰并不是唯一完全合乎逻辑的信仰,认为错误的信仰也可以在推理过程中保持逻辑一致性,认为正邪可以讲道理、用逻辑交流。我非常相信正邪不两立,所以,早就对你不抱任何希望了。” 阿正说:“你们总是把灵魂分为正义的和邪恶的,而我更愿意将智人的灵魂视为正义和邪恶的复合体,将灵魂中的推理分解为正义的推理和邪恶的推理。这样,正义的部分至少可以和其他灵魂中的正义的部分相互沟通,至于正义的部分能否在外部正义的帮助下战胜邪恶的部分,就是那些灵魂内部的难以预测的事情了,不是外界的灵魂能够用逻辑控制的事情。当然,当今智人的灵魂中,正义的推理太少,很难用逻辑沟通,也很难战胜邪恶。这很像我。” 阿梦说:“既然你能认识到这一点,至少应该明白,教育者关注的唯一核心应该是尽量合乎逻辑,保证传授的内容预期价值无限大,而不是教育方法容易被受教育者接受。这和论文的正确审核标准是一样的:不应该管编辑、读者能不能接受,而是应该全力追求预期价值无限大的推理。过于照顾被教育者和读者甚至会助长邪恶,让他们认为自己的感受高于真理,认为自己对感受的关注是正确的,从而进一步加强了邪恶的经验主义信仰。讨好邪恶的结果往往是更难战胜邪恶,这在教育孩子、说服同行、使智人进化等所有关系到善恶之争的问题上都是成立的。” 我说:“追求尽量合乎逻辑,就是尽可能追求价值无限大。这甚至不是追求尽量正确。过于重视正确率就必然牺牲重要性。很多研究人员会为了提高正确率而放弃重要的、有争议的课题,智人的教育也过于重视所传授的内容的正确性,而忽视其重要性。甚至,智人追求的正确只是暂时的正确、经验主义的正确,而不是永恒的正确、逻辑意义上的正确。这甚至影响到了逻辑学。传统逻辑只关注命题的对错,却从不关注命题的重要性,甚至,即使是对错也基本上只有对和错两个变量,难怪那样的逻辑学无法对人类探索真理提供多大帮助。。”
阿正惊讶地说:“你们教育我的时候居然又做出了预期价值无限大的归纳和推理。遗憾的是,这里面没有我的功劳。” 老爷子说:“阿正的立场有些接近于逻辑生物中的温和派。温和派经常被激进派嘲笑为存有经验主义残渣的逻辑生物。但是,即使是温和派,也并不认为智人进化的速度够快。他们拒绝笼统地将智人视为一个整体,拒绝对智人统一判定功过,而是对正义和邪恶区分对待。他们认为进化太慢罪在智人的邪恶部分,即支持邪恶的信仰、规则、习俗、法律、思维方法的势力。另一方面,也要感谢智人中的正义部分使智人进化成功。遗憾的是,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智人中正义的部分都极为稀少,与绝大多数智人毫不沾边。所以,虽然从历史的角度看,智人的进化几乎可以视为一个德尔塔函数,突然之间就变了,不过,在逻辑生物看来还不够快。” 阿正说:“这就像古猿进化为智人,在早期只可能和少数几只古猿有关,和大多数古猿没有关系。最早的时候,甚至可能只有一两只。人类只需要感谢那努力生活在地上、努力直立行走的极少数古猿,而不需要感谢古猿这个整体。” 我说:“古猿用了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才进化到智人,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主动追求进化。智人尽管在追求的努力程度上存在争议,但是,确实付出了一定的努力,所以,进化的时间很可能要快得多。” 阿梦说:“如果激进地实施正义遭到邪恶的激烈反抗而失败,那只能是邪恶犯下了罪恶,和正义无关,不能指责正义对邪恶不够温柔。否则,像戊戌变法那样温柔对待邪恶然后被邪恶反杀又该怪谁?另一方面,如果强硬对待邪恶导致邪恶迅速投降,提高了进化的速度,这也具有无限大价值,但是,这一价值和基于邪恶的各种妥协无关。例如,恶人可能由于功利主义信仰而希望自己的身体能活下去,甚至能舒舒服服地活下去,可能因此投降,但是社会进步的功绩完全不能记在功利主义身上。” 我说:“智人经常指望时间来解决问题。但是,这是拖延。而且,正义温柔地对待邪恶并不能保证胜利,反而一定会延长邪恶的寿命,甚至,可能导致正义被邪恶消灭。并不是所有邪恶的灵魂都不动脑子。正义想分化邪恶,邪恶还想一个一个地消灭正义呢。” 阿梦说:“而且,拖延的动机很可能不是为了真理、正义,不是为了战胜邪恶,而是为了功利主义,让自己更安全、更幸福。要知道,付出的不仅有时间代价,还有后世无数人年的生命。即使是为了那些正义的生命,也不应该害怕迅速地实施正义。所以,激进地改革就像医生抢救生命,要分秒必争,对敢于阻挡社会进步的人,要敢于像救护车一样直接冲过去:既然现在为救一个人都可以,为救无数人当然更是可以。” 我说:“所以,不能像现在的一些历史学家那样,以胜败论英雄,那是结果论的垃圾。正义并不需要成功预测邪恶的反应,这其实也是无法合乎逻辑地预测的。例如,在现在的社会中,邪恶的军队提高报酬和名誉就很可能募集到更多士兵,这一结果是建立在百姓邪恶所以会贪图利益或功劳这一推理之上的。但是,百姓为什么一定要邪恶?所以,百姓加入邪恶的军队是无法合乎逻辑的信仰产生的错误决策,不是逻辑上必然的决策,而最合乎逻辑的推理、预测不能建立在任何推理错误之上,哪怕这是他人的推理。” 阿正说:“绝大多数历史只阐述正义军队努力战胜邪恶军队,却对邪恶军队如何获得庞大的规模、强大的战斗力避而不谈,这就是不敢谴责大众。” 阿梦说:“大多数经验主义的科学家一方面会否定智人邪恶,一方面又会认定百姓一定会做出邪恶的推理加入邪恶的军队、支持邪恶的政府。如果一个课题是研究人民的善良,一个课题是研究投军的决策,貌似两项研究都合乎逻辑,可是,难道不应该把两项研究放在一起看吗?这么看待经验主义,经验主义就很少有逻辑上自洽的地方。” 我说:“这类例子太多了。关于如何追求幸福生活、如何发展经济的众多研究都是建立在功利主义基础之上的,但是,绝大多数罪犯的犯罪动机也是为了利益。凭什么功利主义之间也要厚此薄彼?如果说功利主义也要受到道德、法律的限制,这本身就说明功利主义不应该是基本的信仰。最基本的信仰必须有最高的地位,没有任何更高的法则。所以,纯逻辑信仰乃至纯逻辑方法都是高踞于宪法之上的存在。只能是宪法、人民服从正确的信仰,不可能是信仰屈从于宪法、民意。” 阿梦说:“所以,经验主义最明显的错误就是局部合乎逻辑,全局无法合乎逻辑。而论文这种形式由于篇幅短小容易掩盖整体的无法合乎逻辑。当然,我不是要禁止短篇的写作,但是,不能在评判时只看文章本身,忽视整个科学体系的逻辑性。如果编辑们能加强对这一点的关注,作者也会更注意这一问题,这样,就会更多地思考科学全局的逻辑性,从而认识到经验主义、功利主义的无法合乎逻辑。例如,自然科学有绝对的、不变的真理,社会科学却没有,科学对此完全没有合乎逻辑的因果性解释,只有一些对经验的归纳,这是不可接受的。而且,这类无法合乎逻辑的地方有很多很多。” 我说:“篇幅短小不一定是问题。作者名单、致谢都能写上几页,怎么可能没有讨论真理的余地?论文一定要有作者名单、致谢也是无法合乎逻辑的规则。” 阿正说:“后世看现在的论文一定会很陌生,就像现在看古代讨论真理的散文、诗歌。只不过,古代人还有自由,这个时代的八股文形式肯定会让很多人偷笑的。一篇和真理无关的、预期价值有限的论文,有那么多作者,这是想要把自己拉出来示众吧?据说那些作者的本意是想出名。致谢怎么像是感谢对方干了件坏事?这么揭短难道不担心对方问候你老母?”这话惹得大家笑成一团,气氛总算轻松下来。 我认为自己可以试着做个总结陈词,争取让大家,不对,是让我,有机会睡一觉,“正义和邪恶在智人的灵魂中共存,这可以体现在一个灵魂中,使个人行为本质上无法预测;也可以体现在整个知识体系上,存在很多相互矛盾的推理,缺乏绝对正确的结论。纯逻辑信仰能够让个人行为和知识体系同时做到尽量合乎逻辑。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完全可预测。个人、社会、知识体系都有责任尽快抛弃邪恶,而无需顾忌各种邪恶的感受。” 阿梦突然说:“大家吃点夜宵吧?我都有点饿了。”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有同感。大家自己动手,阿梦选择了酸奶加白糖,我拿了个脆柿,阿正拎起了一根红肠,老爷子挑了块今天刚送来的波兰奶油蛋糕。 我有一种在水下憋了半天气终于可以呼吸了的感觉,几乎想要发誓再也不这么思考问题了。不过,现实是残酷的。我正在细品脆爽的口感,还没来得及幻想一下睡觉的滋味,阿正就口齿不清地说:“刚才讨论的问题要求我们都不能懈怠。为了逻辑,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