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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656-4-29 黎明前的沃杜布 埃文

    (6.5)656-4-29黎明前的沃杜布埃文

    要说世上没什么东西能拿人们怎么样,这句话不真,因为对失去的人或者东西的执念,随时日增,总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他们彻底压垮。如果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却还要活着”,就叫他们放下昨日,反而倒是一件好事。

    我们多么希望这样的好事出现在沃杜布。

    这一天,沃杜布本该迎接五彩缤纷的夏天,却在颜色的缺失里,眼睁睁看着原有的生命秩序被命运的车轮碾为两截:死去的和不能死去的。惊慌的情绪大约是在人们注意到地震和黑色巨物全部消失后爆发开来的。紧随其后的是痛哭声,他们把更多时间花在拒绝接受更可怕、荒谬的事实——亲友一夜之后,各自永别。

    埃文回到内城区时,他完全认不出来这是生活过十多年的地方。他看到了熟悉的居民被撕得粉碎的身体,听见了濒死的家畜在厉声嘶叫,这使埃文清清楚楚地领略到活着的生物在眼前死去的感觉,这还不是最恶劣的场景。

    最恶劣的是埃文见到了,在四周无人的坍塌石屋下,一个邋遢的乞丐向被房梁压住了腿的珠宝商举起了石头。其中没有扭打,仅仅是一人无法移动大声呼救,另一人顺从了恶魔的意志,世上对他最要紧的东西都完全不见了,眼睛中只有珍贵的钱袋。

    剑在埃文的手里是冷冰冰的,但是在咒语点亮后,它就散发了稍稍温暖些的光亮。埃文停下了,没有战斗,也没有说什么话。这不是懦弱,而是即便距离稍远,无声的语言太清晰了,就仿佛缓慢、高声地说出来警告:“走开!”

    这时,行凶者看向埃文,他没有放下手中的石头,从他的眼睛里,埃文读到了一种狂热的欲望和另一种淡淡的情绪,这种情绪不是恐惧,是一种埃文无法理解的东西。然后,飞来了一柄利斧,巨大的力道把乞丐的头劈成两瓣。是一位穿着卫兵盔甲的男人杀了他。

    这个结果让埃文感到挫败,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他更加意识到,其实选择终结其他人的命运始终不是一件试图适应就能做到的行为。埃文花了点时间来到了受灾严重的区域,在断裂的街道,他停下了脚步,借着自然和非自然的光亮仔细观望。

    玛莎的旅馆近乎大半都坠入大海,在危楼的二层几个未能逃出的住客在边缘探出半个(部分文字缺失)的身子向下方眺望,但经海风一吹后,害怕的所见和所能被预见的东西,包括翻腾的不见底的深色的海以及性命的丧失,让他们感觉很难办;毕竟大半个旅馆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仅仅向前迈两步,也会落得一样不翼而飞的下场。

    这里必然感觉不到安全。

    埃文慢慢地寻了可以落脚的道路,花些时间抵达旅馆一层,地震和人群的逃亡几乎改变了房内的程设,埃文在杂乱中带出来断了一截的梯子。也许就是好运。它刚好够得着旅馆另一侧二层的窗口。

    人们从这开始降到路面,一个个束紧衣物抵挡晨寒。只是被解救的人群流露出来的是警惕的神情。埃文猜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该对此做出什么反应——他为何身染黑血,是否是个趁火打劫的强盗,要依仗利器夺走属于他们的财富?除了有几位在喃喃“七神保佑”,他们好像表现得太有戒心了。埃文意识到这是个错误,但是这不重要,他不需要他们的感激。

    “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女人,暂住这里,比我小一些。”

    埃文说的是奥斯特语,可能因为这个,他们听不明白,但是还有个男人给了一个简单的否定:“不。”

    她当然不在这。这是好消息。面对着人们的不信任,埃文转身独自离开。

    天边已渐渐渗出淡白的奶色光芒,黎明的光还未照亮一片砖石土块混杂的城市废墟。穿过几条街道,埃文来到了靠近城门的取水池。这里聚集了一群失去家的灾民,把整个小广场挤得严严实实,还能见到几位身披重甲的士兵和几位渔民清出一块空地,正在搬运遗体。

    然后埃文看见了披着褐色斗篷的伊丝黛拉,她正在对一群人发号命令。她说着:“各位,这我可真欠你们一份重重的恩情。”

    埃文注意到了这一点的不同寻常。这意味着什么?她为什么能指挥那么多的民众,其中还有沃杜布的卫兵。正当他困惑时,爆发了一个女人的嚎哭。埃文认得她是朱丽安娜,阿德里安警官的妻子。

    “不会的,他没有...”

    对着男人破碎的遗体,朱莉安娜紧咬着嘴唇不让它颤抖,已经说不出话了,致命的打击使她快要昏厥。她失了最爱的人,毕竟超过一个女人能承受的范围。她对情绪的抵抗力本来也算不上很强大,哀伤又将它削减不少,一时间涌上的情绪令她目光呆滞,像梦游一般,周围安慰的言语再也听不进半分。

    从空洞的眼神中,埃文明白这个女人不可能清醒过来,至少今天不可能。他很替她难过,远远站立了一会不知所措,如果有什么地方他能帮忙,那肯定不是在这里。他下意识地望向教堂的方向,往日抬眼就能见到景致,但是地震几乎摧毁了整个建筑,那里已然没有穹顶上闪耀的十字。

    有一件事我们确定无疑了:死去的已经死去,而未死去的人也已是无药可救。也许是因为沃杜布人没有半分虔诚心思向圣光祈求,也许是因为好人的死能成就更大的善,如今我们试着解释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可笑地期望起答案来,我们并非在这说着些刻薄而恶毒的话,其实却是老老实实地承认,除去对死者的尊重,无话可说了。

    某人的笔记:死亡是恐怖的,人们非怕不可,然而,生命也是可怕的东西,一定叫人害怕,也让人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