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宰执天下在线阅读 - 第195章 火箭(三)

第195章 火箭(三)

    章惇的眼神落在报纸上有那么两三秒,就向后靠上椅背,抬起眼皮看了看站在身前的兄弟和儿子,兴趣乏乏的开口:“我已经知道了。”

    “大人!”章持不禁向前跨了半步。

    章惇盯着章持的脚,直到他退了回去,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大人!”章惇的不在意,让章持心头有把火在烤,焦躁得想要吼出来,“先有张璪,又有李信,接着又是大借款,现在还要跟吕惠卿勾搭,这一步一步的,都是在针对大人你!”

    “嗯。”章惇并不想多解释的样子,“为父已经知道了。”

    “大人!”章持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章惇终于觉得烦了,“你很闲吗,总有空来搅扰为父?”

    章持还想说些什么,他的叔叔章恂冲他挤挤眼睛,转对章惇道,“虽然不是什么是大事,总是怕有人想多了。如果是误会或是巧合,还是早点澄清的好。”

    顿了一下,章恂继续说,“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盼着兄长你和韩相公反目成仇,没事还能掀起三尺浪,如今看起来有事了,还不想要闹个天翻地覆。”

    章惇哼了一声,嗤笑道:“前次你带来的什么人,就是此等人在闹事吧。”

    章持道:“此辈虽然是小人,可总归是有用的。”

    “大议会议员,八百个加起来还有用,才一个,算是个什么东西。”章惇冷笑反问,“焉知不是韩玉昆使间?”

    章持气结,韩冈要用间谍也不会用这么粗糙的手段吧。自家父亲分明是在敷衍自己。

    章惇看了一眼摆在房间一角的座钟,说话的时间里,分针已经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有些不耐烦了,“我之前就说过了,早知道了。韩玉昆那里也有通报,报社那边也上报过来,我若是反对,这些话都出不来”他瞥了脸色发赤的儿子一眼,冷笑着,“总是有人想自作聪明。”

    管理正规报纸上的新闻、专栏和连载小说,并非官府。为了便于自己控制舆论,韩冈和章惇是利用行会和报社本身来掌握。这比起通过官府,更加方便他们行事。多少次朝廷中有人提议要在中书门下辖下设立有司管辖报纸期刊,全都给韩冈和章惇否决了。这是他们掌控朝野的利器,能让反对者发不出稍大一点的声音,私有才是最好的做法,为什么要归公?

    而目前的双头政治,也导致了报纸舆论的双重管辖,没有韩冈和章惇方面同时点头,新闻、评论、小说,都登不上正规的报纸。管辖不到的小报,若有犯忌的地方,即使只是一点点,也立刻就能让其关张打烊。

    看着儿子依然不服气的模样,章惇却又哪里不知到自己的长子真正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但没有实力支撑的野心,只是妄想而已,没有确认时机的眼光,更是自寻死路。

    章持近年来私下里做的事,让章惇对他这个儿子越发的有些失望了,换作是别人,章惇早就懒得多说一句话,直接把人给处置了,可章持终究是嫡亲的儿子,再如何厌烦,也还是想要挽救一下,不会就这么放弃。

    只是教育儿子的话,夹杂着心中的不耐烦后,总会变成训斥,“九域、南行记、蓬莱录究竟是谁写的,为父会不知道?新出来的游记,为父会不仔细看过?!为父还没老,没那么糊涂。”

    九域游记大半出自于韩冈手笔,其他几部有名的游记小说,全都是由韩冈口述出梗概,剩下的才由专业的作者来填充。

    正是因为主题核心都来自于韩冈,即使不怎么喜欢小说的章惇,还是从九域开始,一部部的都耐着性子给看完了。

    地月行的创意,同样是来自于韩冈。放在时代上的连载,章惇又如何不会不管住?

    “火箭的事,为父一个月前就知道了。等你们说?!”章惇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转对章恂道,“澄清没必要,又不是什么大事,就让人猜去。我倒要看看,这一次是谁跳得最欢?”

    “大人是糊涂了!”

    从章惇书房出来之后,章持的烦躁再也按捺不住,看到自己叔父不能认同的眼神,换了一个和缓点的说法,“大人过于相信那一位了。”

    章持躁得活像一条火烧尾巴尖的狗,章恂暗自摇了摇头,这不是能够立于人上的性子。

    与章持走过穿廊,绕道一条夹巷中,让伴当在后面远远的跟着,章恂道:“你爹有他的顾虑,你又太急切了一点。”

    “这么好的机会啊!”章持惋惜得直顿足,“雍秦商会那边内部都乱了,灌园子都快压不住阵脚。没看那米彧,灌园子都破例见了他,他一转身就投过来了。火箭的事再一出,只要父亲他站出来,朝野中还有多少人还敢站在灌园子那一边!”

    “隔壁没那么容易乱。”章恂摇头。

    灌园子,多少年没人敢用这个名号说韩冈了?章持说得这么顺口,恐怕就是跟他狐朋狗友一起喝酒时天天骂的。这事要是传到韩冈的耳朵里,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他更加遗憾的看着侄子,都三十岁的人了,性格不行,眼界也差得多,甚至连该有的稳重都没历练出来,除了被一帮狐朋狗友煽动起来的野心,就没别的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了。

    就这样还想打雍秦商会的主意?没有哪个外人比章恂更了解雍秦商会的情况了。

    雍秦商会内部的纷争,在从河北赶回来的冯从义协调下,得到了解决。明面上,雍秦商会对第二期国债的份额将全数转给平安号,包括那十几家理事,还有韩冈、冯从义的份额,全部由平安号吃下。

    等到第二期战争国债还本付息时,给付的所有权益,将会在商会内部进行分派,并依照资历、贡献来确定份额。同时冯从义还代表韩冈宣布,如果朝廷选择以土地资源来还债,他们两家将会最后挑选。

    虽然韩冯对外贴补了不少,完全可以说是大公无私,但可想而知,这种做法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利益被损害的十几家理事对他们受到的处罚,肯定是不会甘心。尤其有福建商会的情况在旁边做对比,他们肯定会更加不甘心

    福建商会的情况不像雍秦商会。韩冈故作姿态,对会众每多优容,给予了他们过多的发言权。福建商会内部就是章家的一言堂,吃rou、啃骨头、喝汤,享受利益的等级分明。不到那个等级,就没有资格享受。普通会员与雍秦商会同样等级成员的待遇完全无法相比,但想加入商会的福建商人一样是蜂拥而至因为福建商会有宰相做后台,商会成员可以通行全国,不用担心官府欺压,另外,他们也加入不了雍秦商会。

    雍秦商会的情形本是类似,关西商人哪里去找一个有宰相的后台?又哪里去找能生产市面上几乎所有工业品的厂家?更别说相互抱团带来的安全感,更没有别的会社能够代替。既然他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那就根本不需要任何优遇,只要分清上下,就能有一个稳定的组织。

    不过雍秦商会的问题,也是因为历史存留的关系,不像直到平南之役后方才建立的福建商会,建立过早的雍秦商会,最开始时,韩冈的权威并没有确立,早期的成员拥有过多的权力,这才形成了现在尾大不掉的局面。

    这一次的事,给了韩冈足够好的动手借口。他对一干理事的处置,正证明他准备清洗那些太过贪婪的老人了,虽然不会用太过粗暴的手段,但下一次的选举,雍秦商会的理事会,肯定会换上许多新面孔。

    韩冈已经做好准备,即使想在其中闹一下,也只能让韩冈提前动手。韩冈是宰相,有兵有人,雍秦商会中有多少人敢于站在他的对立面?占据了绝大多数的中小会员,以他们对韩冈冯从义的支持,不用劳动韩相公,冯从义就能把所有的波浪都压下去。

    除非让章惇为那些人撑腰。但章惇出面,是要刚刚回来的李信出动兵马吗?王舜臣也才走没多久啊。

    “你爹也不可能现在就跟韩相公放开来、撕破脸的。”章恂沉声告诫章持,“城里还有李信,宫里也有太后。神机营更多的还是听韩冈的话。”

    章持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这都是老生常谈了,“侄儿知道,家里在京营中没有优势,至少得等到攻下日本。”

    海军东征日本,兵力超过八万,将校上千。只要能成功占据日本,凭借这份夺国之功,章惇一系至少能将上百名亲信将校安插入京营,对京师军队的控制也不会让韩冈再专美于前。

    章持的不耐烦,他自己觉得掩饰得很好,但落在章恂这个人精的眼中,却再明显不过。

    “大郎你明白就好。”章恂点头,尽管他知道章持已经不耐烦了,但有些话还是得说,“大郎,还有件事,我这个做叔父的要说一下。不要跟你身边的那些人胡混了。一个一个都是嘴皮子厉害,真要用到他们的时候,哪一个都排不上用场。”

    “叔父放心,侄儿明白。”对他这位叔父,章持也是厌烦。但章恂掌管家中财计,章持和章援两兄弟都不敢对他失礼,笑了一笑又说,“他们虽说无用,但他们还有父兄。何况他们到处乱窜,消息也灵通些。鸡鸣狗盗之辈都有用处,他们的用处也就在这里了。”

    “正是他们的父兄有碍。”章恂耐着性子说,“别听你身边的那群人的撺掇,那样的话,最高兴的会是那些人的爹。多少人被你爹和韩相公联手压着,压了十几年。要是你爹和韩相公斗起来,他们可就能出头了。”

    “叔父的话,侄儿一定谨记在心。也请叔父放心,侄儿一定会把握好的。”章持并没有答应章恂,他自信的一笑,“如果连他们这些纨绔,侄儿都掌握不了,日后也难在朝堂里做事了。”

    章持莫名的自信,章恂已经不好再多说了。

    章持的野心就跟玻璃一样透明,根本毫无遮掩的意思。

    如果是在章家家破人亡和实现章持野心之间选择,那当然不用说,但如果把家破人亡换成维持现状,那章恂宁可维持现状。

    他看章持,即使是如愿坐到那个位置上,也肯定是刘承佑一般的人物,没两年就丢了性命。

    只是章持完全不自知。

    现在章恂只能压下心中的担忧,之后回头找章惇说。

    章恂无话可说,章持嘴角的笑容一闪,又谦恭的跟在章恂身后半步,“侄儿有一件事,想请教一下叔父。”

    章恂脚步一慢,“什么事?”

    “朝廷拿了借款,是不是准备买会里的存粮?”

    “会中现有存粮的一半,六百万石左右。家里占三分之一,剩下的就高平、德昌隆那几家分。”

    “都是军粮,还是赈济?”

    “一部分是送到大名府,剩下都是补充东仓和青城仓,还有应天水口仓的库存。”

    “多费一番周折,直接输送军中多方便。”

    章恂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章惇的心情。

    别以为世上就你一个人聪明!

    卖好军中?都堂那边不好说。这边雍秦商会那里,就能把冬衣里面夹着钱直接送到前线了。

    犒赏、军饷都是出自国库,别说借了,就是想捐钱给朝廷犒赏军中,都会问一个心怀叵测之罪。这第一第二期千多万的借款,用来采购米粮、军资,基本上都会自从两家商会走国中也没第三家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粮食和军资好处都已经占尽了,还想把军心都搜罗走,这就未免太贪心了。

    即使是没话找话,也不该说这种蠢话。

    章恂偏过头,对章持道,“粮食得出旧入新。”

    粮库都是这样,上新粮时,都会提前先把库中旧粮腾空。朝廷从福建商会买来新粮,肯定不会直接拿去供给军需,或是赈济百姓,而是动用库存旧粮发给军民,然后以新粮补上库存。

    “说得也是。”章持点头。

    “朝廷外购的只有粮食吗?”章持又问,似乎是突然间对这一次大借款升起了兴趣。

    “还有军资。”章恂应了一句,就狐疑的回头看着章持,“大郎是有什么想法?”

    “不瞒叔父,前两天侄儿出门赴宴。”章持上前了一点,接近章恂耳边,“周舫,就是周德明的三儿子,在问朝廷要不要鱼干。侄儿想,战场上吃口rou不容易,能吃点鱼也不差了。”

    “鱼干肯定是要的,”章恂有些疑惑,“没听说周家做水产生意了,渔船也没多少。产量有多少?稳定不稳定?”

    “是周舫自己出来闯荡。虽然刚开始,但他已经盘了好几条船了,全都是五年以内的新船,船长也都是有阅历的老手。”

    有船有人,这算是开张了,章恂点了一下头,问:“那他的船在哪个港口?”

    章持想了一想,没什么把握的说,“好像是泉州港吧。”

    章恂的脸色难看下来,再一次对章持感到失望。

    泉州港。泉州港只是统称。外面只说泉州港,内行人可不会这么说。泉州港下面大港小港几十处,商船有商船的港,渔船有渔船的港。

    而且提供军需的鱼干,最好的地方是在两浙外海上的昌国县,那边的舟山渔场,鱼群数量和质量,都比福建外海的渔场要强得多,或者是渤海中,要不然就是楚州和海州的外海。

    按照自然学会的说法,只有大江大河的入海口,因为江河带来的泥沙富含营养,海水中充满鱼虾的食物,才能吸引大批的鱼群。昌国有扬子江和钱塘江,渤海有黄河,海州外海那是淮河出口,福建可没有什么大江大河,闽江那点水土也引不来多少鱼。试问放在泉州港中的渔船,能捕到多少鱼来填充军队的胃口?

    如果章持对周家的情况也有了解,他帮周家一把也不是不行。可听章持的话,全是些空的,估计就是听了周舫的吹嘘而已。周舫人还在京师,到底是谁为他来主持这个生意?渔港都没选好,那么之后晒鱼制鱼的事,估计也是不成的。

    要帮人说项,怎么这些细节都不去了解。如果只是随手帮人一把,那就不应该随便动用到家里的势力。将章家多年积累下来的威信,随随便便就跟不知底细的人家挂在一起,也难怪兄长对这两个儿子横吹胡子竖瞪眼,的确是太轻佻了。

    章恂隐下心中的失望,“出产鱼干最多的还是京东东路那一片,雍秦商会的刘公权他家就做鱼干买卖的,到时候肯定要跟他争。”

    章持笑道,“听说刘公权被韩相公责罚了,如今应该正是一脑门子官司。”这时候倒是不叫灌园子了。

    “他吃了一个亏,以韩相公的性子,或许会补偿他一下。”章恂又说,“军中订货,看得是长久。一旦开始下定,那两三年内都不会改,一直都会在他家。若是哪一天货跟不上,这赔起来可不是小数目。倾家荡产只是等闲,隔壁的更会落井下石,商会不可能为他负责。”

    章持再不晓事,也能听出章恂的他推脱,怒意在眉间一闪,立刻又笑道,“这样啊,那我回去问问周舫,看他家到底能不能做。”

    “其实最好还是鲲鲸的rou。鲸rou要是做得好,跟牛rou也差不离。捕到一条大的,至少能做出二三千斤rou干来。你跟周舫说,如果他能捕到鲸鱼,家里可以帮他打开销路。”

    章恂想了想,还是给了章持一个台阶。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一点脸面不给他留着。

    章持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章恂的善意,嘴角抽了一下,似笑非笑的,“捕鱼船能改成捕鲸船?”

    “把甲板改一下就行,炼鲸油的锅得架在甲板上。舱内也要加一个熏rou的大仓。”

    “那是不是还要一个装木柴或煤的船舱?”章持问。

    “直接用鲸油渣作燃料。炼油只要一开始用木头,之后就可以用油渣了。熏鲸rou也是一样,都是用油渣,在船上直接解决。”

    章持并不是随口提议要捕鲸。因为世间对灯油的需求通过煤焦油提炼满足了,商会名下的捕鲸船数量也就二三十艘,每年捕获的鲸鱼也不过几百条。

    但现在有了新的发现,用在机器中的润滑油,鲸油比煤焦油提炼出来的各种油料都合适。随着各色钢铁机器的使用越来越广,这鲸油必然会成为下一个热点商品。如果章持的朋友能够从现在就开始捕鲸事业,并顺利的发展下去,未来的商会上层,会有他一个位置。

    “嗯,好。”章持连连点头,“等回头我就跟周舫说一下,看看他能不能改成捕鲸。”

    “如果他有心,就跟为叔说一下。”虽然知道不会有后续,但章恂还是说了这么一句。他悄然的斜睨了章持一眼,阴鸷纹爬满了宰相衙内的嘴角。

    脾气倒是跟宰相一样大了。

    章恂没有生气,却是无奈的想,有一个宰相父亲,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绝大多数宰相家的衙内,都是庸人。能被说一句恪守门户,都算是出色了。仁宗朝有名的韩、富、文,熙宗朝的王安石,莫不如此。隔壁的韩家情况好像同样不太好,而章家,似乎也没有例外。

    正想着的时候,章恂的眼角这时捕捉到了一道闪烁的光,抬头看时,却是墙外的路灯被人点亮了。

    夹道贴着相府的最外侧,隔着一道两丈高的院墙,就是外面的巷道。进出相府的道路上,如今都安装了煤气路灯。到了晚上,一盏盏的点起,几条道路都是灯火辉煌。

    除了宰辅的府邸外,京师之中也就一些主干道上安装了煤气路灯了。

    按照韩冈的说法,等到日后可以利用电力,直接通过电线来输电,比起通过管道输送煤气要安全得多。不过章恂觉得,韩冈更多的还是觉得不安全才没有全面推广煤气路灯。

    煤气不但易燃易爆,而且还有毒,熙宗皇帝就是死于煤气中毒。所以相府外面的煤气路灯,都是设在围墙外道路的另一边,而相府中,一盏煤气灯也没有。

    “都这么晚了。”章持也看到了府外的路灯亮了,一声惊讶。

    “还有事?”

    “只是没想到都到晚上了。”章持敷衍了一句,急着反问道,“叔父是要回去了?”

    章恂很想说一句留下来吃饭,但还是没有恶作剧的心情了。章持明显的与人有约。只是方才章恂才警告过他,不要跟狐朋狗友厮混,所以也不敢明说。而章恂也不打算拆穿他了。

    微微一颔首,章恂道,“会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置。先回去了。”

    “那侄儿也回院了。”章持行礼,匆匆相别。

    章恂无声一叹。

    想想未来,脚步又沉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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