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南北(16)
祝各位朋友新年快乐,2016万事如意 天门寨寨门大开。 寨中内情,只要拿着千里镜,就能透过门洞遥遥窥破。 但天门寨的守军似乎并不在意,甚至在城头上都看不到多少士兵。 只是在更外围横跨壕沟的石桥上,架了一道鹿角,权作防御。 但这些时日来,并没有多少辽国骑兵能抵达寨门之前,举起千里镜。 又是一队骑兵从远方奔驰而来。 在寨门外百步的地方,他们就纷纷下马,牵马向营门过来。 驰突辕门的轻军之罪,一直都高高挂在十七禁五十四斩的前几条中。即使宋辽夏各家规矩不同,但没有哪家的骑兵,敢于高速直闯营门。 一名军官倚在寨门下,旁边的士兵一个个在艳阳下站得笔直,只有他靠在寨墙的影子里。不过他这样躲着太阳,只因个子太高,还是照见了半个身子。 身材高大的他,比旁边最高的士兵还要高出一个头。卷起的袖口下,粗壮如常人小腿的手臂被晒成了古铜色,手上拿着两个老核桃盘着,核桃快有两寸大小了,可大如蒲葵扇的双手让他仿佛捏了两颗蚕豆。 他第一个看见这队骑兵,立刻大步上前,张十 待看清了这队骑兵的每一个人,他话声陡然一顿,脸色霎时就变得极为难看,张十五呢 骑兵们脸上的那种归营的安心感不见了,一个个沉默的低下了头。 那军官将领队的骑兵像提小鸡一般提了过来,对着脸喷着,你们队正呢 面对愤怒的军官,那骑兵不敢看他,垂着头,眼圈却红了。 军官狠狠的一丢手,将人摔在了地上。骑兵伏在地面,竟号啕痛哭了起来。 片刻之后,天门寨主的书房内,一人将寨门前的事情匆匆禀报给了秦琬。 又是三人。来人进门时,秦琬正在写信,此时他放下了手中笔,长叹了一声,回头对来人道,现在这天气,人不能等,还是按照之前的规矩,先入土为安吧。 瞥眼看见来人欲言又止,秦琬心中酸楚,声音沉重得像背上压了座山,如果人没带回来,就派人去交战的地方,能收拾一点回来也是好的。先下葬,等被带走的找回来后,再封进去。 丢掉的东西再招回来是不可能了,就算能找回来,想认出来也是不可能的事。但谁还有心在这种事上 还有,管好白昌。秦琬用冷漠掩饰自己的心情,我知道他跟张英情同手足,过几日,就有的是北虏让他为张英报仇雪恨,不要在这节骨眼上犯浑。 这段时间以来,天门寨处与辽军游骑频频接战。 一个月来的零打碎敲,斩首都有七八十了,而伤亡人数也达到五十三。 有时候是天门寨派出的巡检赢了,有时候则是辽军骑兵更胜一筹。 但在这种小规模的接触战中,如果不是拥有更加优良的装备,以及与出发地更短的距离,天门寨的骑兵很难胜过素质更胜一筹的契丹精锐。 幸好作为河北边防的重要节点,天门寨的守军装备更好,而为了侵扰宋境,辽军的骑兵通常要奔波竟日才能进入宋境,往往就回撞上以逸待劳的宋军。 所以在交换比上,天门寨是要好看一点。 但失去亲友的痛苦,并不会因为这一点点优势,而有所减轻。 从寨中医院探望负伤官兵回来,秦琬又收到了一封来自定州的战报通告。 在这份战报上,大宋的损失历历可见。 各寨堡上报的伤亡与缴获相差不大,但缘边各地的百姓的损失却让人发指。 小股的辽军流窜至境内,这是没办法防的。陂塘防线能防大军,防不了小股骑兵,要不然在元丰开榷场的前几十年,边境上就别做回易了。 可尽管河北边防防不住辽军渗透,但百多年来,靠进边境一带的村庄,无一不是高墙深垒,边地男子武艺也远胜河北内地,不让西陲边民,原也不惧小股贼人。 可惜的是,火器的出现,帮助了大宋,也帮助了辽人。军队和乡民之间的武力差距越拉越大,由火器造成,也只能用火器来弥补。 对边地历经数十载风雨而不破的村寨,辽军对此造应对,他们用马匹携带了虎蹲炮,在近距离发射独头弹,能击破并不结实的村寨大门,或是用霰弹压制村寨围墙上的保丁,直接堆放火药包炸开。 天门寨刚刚收到的这份通报里,定州防区内,遭到攻击的村寨已经超过了一百个,其中被攻破的有二十一处。 秦琬这边与辽人交手弥月,对辽军精锐的战力算是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以辽军的战斗力,被攻破的村寨达到五分之一这个比例,已经远远超出了秦琬的预计。 辽军的小队从不过百,往往就在三五十之间,甚至更少都有,比起通常坐拥上百丁壮又有决心死守家园的河北村寨,在火器出现之前,这点兵力那是只能绕着嗅嗅味道,绝没胆子来攻打。 可现在偏偏就变得这般容易,仿佛吹口气一般。 闹得在定州的王太尉在战报中,开始宣传木炮,让各地城寨,帮助周围的村民以松木制炮,与辽人的虎蹲炮相抗衡。 这是病急乱投医。 不管定州那边是否犯傻,在战报通报上,看到更深一层的,就是河北边境上,的确是越来越混乱了。
秦琬丢下通报,问道,保州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是铁路局的那个韩官人还是没回音。秦琬的亲兵队长摇头,是不是再派人去请一趟 秦琬狠狠的咬着牙。 韩钟的死心眼让他烦透了。几次劝说都不肯听,派人走报京中也没个回音,要是韩二衙内出了什么意外,秦琬他做得这些事,的确可以在韩相公面前说一句仁至义尽了,但丧子之痛可是能用情理说得通的 现在的局面也越来越危险,辽人越加猖狂不说,韩钟的身份也渐渐不是秘密了。 秦琬劝说韩钟,这一切,他都尽可能的隐秘。但军营中没有秘密,秦琬几次三番的派人劝说,还连着十几日,天天去信京师,哪个不知道保州铁路分局的韩官人不是普通角色猜到他的根脚也大有人在。 要是给辽人知道了,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走出门,遥遥望着北面,北天边际上的层云舒展如旗,映着斜阳,带上了浓厚的血色,染红了半边天际。 北望江山,已是旌旗如林,人马如海。 大辽天子的金帐已经驻扎在边境的百里之际。 耶律乙辛一口气喝光了银碗中的马奶,旺健的精力,丝毫不像跋涉数百里的老人。 安札下来的营地,人声鼎沸。一场组织速度前所未有的南征之役,引发了无数北国儿郎的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骑着骏马,耶律乙辛巡视营中,沿途所过之处,人人俯身下拜。 没几人知道他心中的计较,不是为了宋人,而是为了震慑国中宵小, 得国不正,为了维持威信,就必须强硬再强硬, 南面的都堂也同样如此,得国不正,对外就必须强硬。一旦软弱,国中被压下去的那些势力就不安稳了。 当然,对外奴颜婢膝,对内则残酷镇压,所谓内残外忍,这样照样可以坐他的江山。 认了太宗做老子的石敬瑭,也是这么来,不管他是不是想要先安内,再攘外,学一下唐高祖,但直到他死前,始终在努力做一个标准的孝顺儿子。 可只要有选择,耶律乙辛也好,南朝的都堂也好,可都过不了那样的日子。 其实没必要弄得你死我活的。 耶律乙辛在军营中巡视,千军万马跪伏于马前,但他的心中,却是在想,要通过哪个渠道,沟通一下。 暗地里可以交易,明面上必须得利。 一个隐秘且稳妥的沟通渠道,这是达成密约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