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彷徨
一切都像是平常的上午，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生。 差不多是快到和远子小姐约好的时间，我慢慢走到那间约定但咖啡厅。 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一位女性，张可以用两手盖住的小脸挂满笑容，抬头望向我。 那头柔顺美丽的黑发垂至腰间，左右两边都用发夹固定在后面，不过还是会随着她的动作摇曳。朴素的职业套裙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妥帖，某些部位已经不能在贴下去了。 她的手边放着一杯几乎就没有动过的咖啡。 “久等了，远子小姐。” 尽量不显眼的走到那个位置坐下。 “没有多久呢，朽木老师。关于这次的原稿……” 我注意到了她纤细手指上的戒指。 “恭喜啊，什么时候该改叫井上远子了？” 对方被我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对话，白皙的脸上浮起红霞。 “真是的……还很早呢。” “啊哈哈。” 和远子小姐的结识是在她成为编辑之前，由于一些事件缘故我顺带接触到了正在食用书的她，远子小姐当时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不过始终不肯承认幽灵存在，一直认为我是民俗知识丰富就是了。之后一系列相处都还愉快，尤其她发现负责某个作者是我以外。 “这是打印好的原稿。”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她也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封装。 “啊，又是打印稿呢。说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老师你的手写原稿。手写的原稿有种独特的魅力。” 有些轻微得晃动着身体，有点兴奋的样子。 “你只是想吃吧，不好意思我没有手写的习惯。” “真是可惜，这个时代大多数作家都会选用手写的哟。” “只是他们时代太靠后了，反正最终都是要印刷的。我没直接给你电子文档就很关照了。未来可是无纸化的时代。” “怎么会，书页翻动的声音，那种令人心安的油墨香味，纸质书籍是不可取代的！” 好像显得有些气鼓鼓的，明明已经似乎社会人却仍有孩子气的表现。 “不可否认，现在年轻人更喜欢看漫画哟，纸质的话。” “文字作为艺术载体也是特殊的，作为作者说这种话实在是太失礼了。” 远子选择不和我继续争辩，慢慢翻阅着。 名为文学少女，吃书的平胸妖怪。陶醉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基本不会注意到其它事。 “啊，大概像是加了很多辣椒的四川火锅一样，明明知道会很刺激但还是忍不住咽下去，不过开头就这么血腥是不是有点搏眼球的嫌疑？呃……芥末味的冰淇淋？那种热天里慢慢融化的冰爽里依然有着令人畏惧的东西……” 明明是没有正常的味觉，却往往是拿着食物做比喻，不知道这个参考是怎么形成的。 不过我一般的题材都是她不怎么喜欢的类型，做纸食性编辑真是辛苦了。 “除去平日里习惯的，也要尝试新的口味嘛，说不定就会发现新的宝物。比如老师你的京极堂系列那种在一层层看似怪异的铺垫下，最后发现真相的时候就像……” 不好意思，那是抄（改编）的。 “说到底你只是怕鬼吧，我这个新故事里可没有彻底否认幽灵哟。” 远子打了个寒颤，随后又变成惯常的笑容。 “原稿我确实地收到了。” “那么就拜托了。” 远子小姐拉住正打算起身离开的我。 “还有事没完成哟。” “？” “当当当，读者来信时间。因为不肯对外界透露地址就全堆到杂志社来了。” 远子掏出一叠信封。 “与读者沟通也是一环哟。” “我可不怎么感兴趣，反正之前不是【老师你写的太难懂了，不过拿来炫耀很有用（笑】或者【老师的风格很有趣呢，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秋山忍老师的故事】……有什么意义吗？” “只是个例吧，看见读者的赞赏作者都会高兴的吧。” “难道你们还打算在文库本上添加读者来信环节吗？只要贴合市场环境就可以畅销啦。” “朽木老师你这样是不是太看轻文学了。” “我本身就是和文学无关的人啊，只是正好贴合部分读者的喜好的市侩作者而已。说不定哪天就会放弃了。” “也就是，你将这些看作是工作的负担对吧。” 远子的表情很严肃。 大概是没有直接接触过作为作者的我吧，此前的印象大概是从事着神秘委托的学生？交换编辑也是不久前的事。 “差不多吧，梦想理想那种美好的东西离我太远了，一开始只是无聊才投稿的。” “那么，至少你是抱着有趣的心态吧。” “不，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所以我从来不关心他人怎么评价的，只需要收入就够了。” “怎么能这样？……” “大概远子你接触的是又有天分，又充满理想的创作者吧，我可是不同的。” 大概前任编辑是想通过富有独特感染力的远子来打动我那颗畸形的作者之心？ “这些从来就不是我的东西。” 我不去看远子变得丰富起来的表情，转身离开。 大概话说得有些重。 不过最近实在有些心烦，真是抱歉了。说到底，这位是理想的编辑，而我不是理想的作者。 “我，是不会放弃的！” 我听见远子小姐这么说道。 拜托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啊，你可是要做太太的人了，柜台看我的眼神都奇怪起来了。 打包了一杯咖啡带走，我个人对这种苦涩的饮料观感不坏，当然加糖也是很不错的。 远子从某种意义上，是不折不扣的浪漫主义者。而我即便从事幻想的业务，也没那种余韵。倒也不是什么高傲冷漠吧，大概只是自我中心而已。 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多了起来，毕竟是周末，难得的闲暇时间。 和远子约定的咖啡店是在离车站不太远的地方，要走回去还得花点时间，而且现在回家…… 各种自作自受的烦恼啊。 稍微绕了绕路，这段僻静的小路即便是周末都不会有什么人路过。继续沿着公路去的话，会有一间寺庙。不过只是普通人的家传寺庙而已。 “阿良良木桑！” 错觉一样听见有人这么喊我，认识我的人特地用敬语其实不多。 但是这个声音，带着满满的兴奋与某种久别重逢的喜悦的幼女声音。 怎么可能？！ 转头过去，一个小小的，头发像是两根触角一样，背着与体型不相称的背包的幼女向我冲了过来。 “能再见到活着的你真是太好了！” 幼女的头部在我的腹部形成了强烈的冲击，然后是根本无所顾忌的冲击力极强的亲昵动作。 带着悲伤的感情不似作伪。 我伸出手抚摸她的头顶。 “怎么了，八玖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