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河
庄河,LN省非常小的一个城市,小到没有人知道。 在这个地方,与吴先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里是他的故乡。他的母亲,一位八十岁的老太太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的离去了。可能隐入尘埃的人都是这样,不会再这个世界留下什么,除了惦念她的儿女,于其他人而言就是一个名字,一个称呼而已。是的,对于我,她就是婆婆的称呼。我第一次见她时也是在庄河的这个院子里,她还年轻,背不那么驼,头发很黑很浓密,而且还能精明的卖菜算账。那个时节和现在一样几近中秋,院子里种满了绿菜青苗,最吸引人的是茼蒿,正是可以去卖的时节。她问我喜欢吃茼蒿吗?我其实无所谓喜欢,只是不挑食,随口答应她喜欢吃,随后的几天总能在餐桌上看到绿绿嫩嫩的茼蒿。那时的她还会做茄盒,我已经不记得是蒸的还是炸的做法,也不记得茄盒的味道了,总之回想起来她其实不太会做菜,可是竭尽所能做了几天的菜给我吃,后来的十几年的餐桌上总是喊我吃这吃那。后来,她就年纪渐大,思路不难么缜密清晰,而我们也是为生活所累,不能顾及太多她的感受。印象中,她总是在担心,担心这担心那,担心儿担心女,却也无心无力,我们也很不解。等到后面几年,她更是深受疾病困扰,她虽然最喜欢儿子,可是吴先生虽身为儿女也不能感同身受,我更是无暇顾及。所幸她深得女儿女婿的济,衣食住行照顾的圆满。 最近的一年,她逐渐不认识人,也不再感受到疼痛,更是不能表达担心。家里的冷姐照顾了她最后的时节。冷姐这几天总是懊恼没有及时喊吴先生回家来以至于没能看到她的最后一面。可是口罩的原因,女儿被封在家里,吴先生也是回家之路充满了未知,冷姐也是尽力把握这个度了。虽然白天已经知道家里不太好,可是半夜接到消息的吴先生还是不知所措,也没法入睡也无法出发。我在半梦半醒之间觉得手上多了五个戒指,意识到是她来看舍不下的小儿,可是说与吴先生“妈来了”的时候,戒指瞬间消失了。我知道她是笃信要看儿子,也是坚信有宝贝要留于我这个儿媳,虽然她不一定喜欢。 庄河的屋子结构就是这样,进门是厨房,也是餐厅,旁边是卧室。她就静静的躺在餐厅的位置,我甚至没有一丝的害怕。吴先生掀开看她的脸,我们看着她,甚至还去摸了摸她没有办法伸直而一直蜷缩的双腿。几十年前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她和叔叔姑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鸡毛蒜皮我们也不关心,但是从我认识她,她似乎就是个道具坐在炕头:看着我们屋里屋外转悠,看着我们做饭收拾,看着姑姑叔叔们来了走了,吃了喝了,或是聊天或是扑克,她似乎从来不是主角。而今,她就躺在那里,依然是姑姑叔叔们吃饭聊天,话题从她来和公公相亲,从她舍不得花一分钱,从她盖房子担土,到她的迷信,到她最喜小儿,到她要求什么样的寿衣。可是几天之后,她就像一粒尘烟隐入这大千世界,是否还有人知道她的儿时理想和幼时期盼,她的枝枝蔓蔓。
庄河这个地方距离我的家乡几千里之外,我总是不能理解人们为什么觉得打牌像上班一样,那么喜欢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总是东家长西家短。然而这次觉得感激,如果不是这些年龄平均70的一群叔叔姑姑婶婶们一直在,在那个深夜里,冷姐和公公会多么的无助,而吴先生会多么的内疚不能守在身边。我做饭给他们吃,我坐在院子里听他们聊天,我突然觉得他们那么可爱,谨小慎微又嫉恶如仇,敏感而又傲娇! 计划全部被打乱,四天的行程变成了隔离和封闭。我不知道吴先生如何忍住剧痛而与这些防疫人员斡旋,总之吴先生IQ值达到了巅峰,他努力的样子让我觉得应该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而且他终于成为了那个顶梁柱,肩上扛起了重担。人总是在一瞬间成长的,我想我见证了吴先生的蜕变一刻。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路;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我想人生来的路上有父母的迎接,婆婆的归途一定不会孤零,也会有父母守候在那个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