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倒霉之夜
夜色中,河顿率领的叛军正在赶路,此时他们离薛山脚下的新营地已经不足十里远近。中军校尉祝长彪不时催促队伍快走,争取在子时前赶到营地。河顿借着月色,望着黑漆漆的薛山,想想就要决堤的南湖,差点儿乐出声来。河顿自言自语道:“你河必不是不肯投降寡人吗?等明天早晨,寡人就看你怎么喂王八!” 河顿话音未落,忽然官道两边火光冲天,喊杀声大起。先是乱箭如蝗,随后是伏兵四起!只听到黑夜之中喊杀声震天,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埋伏在这里,总之四下里都是喊杀声:“不要放走了反贼河顿!”“冲啊!”“杀啊!”“生擒河顿,赏钱千金!” 河顿大惊失色,旁边郭力等谋士也是吓得不轻,一个个面如土色,体如筛糠。谋士中,只有诸传奇临危不乱,诸传奇厉声喝道:“慌什么?!结阵!护驾!都过来护驾!保护太上皇!” 梅炎生、傅龙艺二人各执单刀,一左一右护住河顿。两人以刀气劈出,在半空中震碎射向河顿的箭矢。鱼乘良则是近身保护河顿,河顿眼睁睁看着青色刀气飞空,不断击碎凌空而来的箭矢。鱼乘良则是支起一个气机之盾,把河顿罩在当中。 此时河顿不得不庆幸,他带着三大高手在身边,生命才是有保障的!三人若是不在,河顿多半已经给羽箭射成刺猬了。就算河顿身上有软甲, 又有一定内力,可是能撑多久,未可知。 河顿手下的中军校尉祝长彪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经过最初的恐慌之后,他很快冷静下来,急忙用藤牌先遮住自己,随即命令手下兵马展开反击。伏兵射过一轮箭雨过后,很快停止了放箭。双方士兵在清冷的月光下短兵相接,奋力搏杀。攻方气势如虹,守方心惊胆战。 正在此时,只见一只头上长了一只独角,六足三尾的巨大老虎从路边草丛中奔了出来,老虎背上骑着一个怀中抱琴的姑娘,指挥伏兵直扑叛军。兵锋所到之处,外围的小卒瞬间溃散。这大半夜的,一切都毫无征兆,正赶往新营地的叛军顿时一片大乱。 河顿带回来的兵马是白天攻城下来的疲惫之师,打了一天的仗,本来就又累又乏,此时贪赶路程,已经累得够呛。现在忽然遭遇生力敌军袭击,顿时被打得七零八落。一部分小卒士气崩溃,四散奔逃,到处都是哭爹喊娘的声音。祝长虎一手提着藤牌挡刀,一手提刀砍杀败兵,大声喝止手下小卒溃败,他嗓子都喊哑了,可惜于事无补,该跑的还是要跑。 好在河顿身边有两千名战力不俗的亲军,两千亲军结成方阵,在梅炎生、傅龙艺的指挥下,硬是挡住了伏兵的进攻。两大高手率领亲兵,把河顿和诸传奇等谋士护在中间,任由伏兵轮番冲击,却岿然不动。最开始河顿极其 担心,后来见敌人攻不进来,这才安下心来。 双方在官道上一场惨烈的厮杀,河顿手下这万余兵马有半数以上或死或伤或溃散,只有亲兵队伍和三千左右精锐士卒结阵,成功抵御了这些伏兵的攻击。河顿左右看看,见自己的兵马损失惨重,已是不足半数,不由怒从心头起,他河顿居然在路上被人给伏击了,这个亏吃的太暴了!河顿怒气冲天道:“河必这个王八蛋!居然敢摆寡人一道!” 诸传奇一直很冷静的在观察这支伏兵,他见这支伏兵至少有数千兵马,而且所用的武器与南湖郡城兵马大不相同,尤其带头冲阵的几名先锋武功明显是江湖路数,不是行伍手段。诸传奇一脸认真对河顿道:“太上皇,这些兵马不是南湖城的兵马!” 河顿看着诸传奇,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河必的人?” 诸传奇伏在河顿耳边,把自己的推测讲了一遍,河顿连连点头,河顿十分惊诧,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数千兵马,这么大胆子敢袭击自己的队伍?这是对自己的行踪把握得相当准确,才能在这里伏击自己啊!这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河顿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感觉窦兴成去决堤的路上可能要遇到麻烦! 此时伏兵多次冲击河顿的中军,都无法突破防守,反而折损了一些兵马,于是也就停止了攻击,双方在官道上以方阵对方阵,各自 喘息,稍作休息。双方对峙,彼此对望。 河顿沉声道:“龙艺,随寡人出阵,我们叫对方主将出来答话!”河顿怒气冲冲,沉着脸在傅龙艺、梅炎生、鱼乘良三人的保护下越阵而出。诸传奇见了,也陪着河顿出阵。 傅龙艺运起气机,高声道:“我们太上皇在此,速叫你们主将出来答话!”傅龙艺内力十分充沛,声音在夜色中如同炸雷一般,在众军耳边炸响。傅龙艺这是要故意露一手,以内力压制敌方,以免对面看轻自己一方。 两边都有打着灯笼火把的士卒,所以把战场前面照得通明。只见对面有一名锦衣方脸,唇边有小胡须的中年男子骑一匹白马出阵,那个骑独角虎的姑娘也随他出阵。锦衣中年男子望向河顿,用手捻了两下唇边的胡须,亲亲热热道:“哎呀呀,这不是和亲王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河顿见这锦衣男子有些面熟,一时间又记不起这人是谁。河顿也懒得再去想,有些疑惑问道:“寡人看你面善,应该是有过一面或是数面之缘!可是阁下既然与寡人有旧,却为何夜半偷袭本王?你这样做事未免有些不太厚道,你报个名字出来吧!” 锦衣方脸的男子笑嘻嘻道:“哎呀,我的和亲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就不记得枫叶城的风中树么?咱们以前可是一个桌子喝过酒的嘛!” 河顿猛然记起,七年前在百 鸟山庄给严老夫人庆生的时候,这位爷出现过。此人是枫叶城城主,也是枫叶门的掌门人!河顿想起风中树的来历,不由勃然大怒,河顿气急败坏,厉声质问道:“风中树!寡人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偷袭寡人的队伍?” 风中树笑嘻嘻揪着胡须,他倒是态度很平和,风中树道:“我的河王爷,咱们两个人当然是无冤无仇的了!可如今你得罪了我风中树的朋友,我风中树在江湖上一向是以讲义气着称的,那么没办法,我老风也就只好与你河王爷翻脸喽!” 河顿一头雾水,反问道:“你的朋友是哪个?” 风中树道:“我的朋友啊,有顺亲王河必,桑兰王河成秀,当然还有大越国来的安越侯楚随心!你河王爷把我的朋友欺负了个遍,还带兵数万至此,整天攻城,欺负河必,把河必吓得提心吊胆,那我风中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袖手旁观了。不然人家不是要嘲笑我老风不讲朋友义气吗?” 河顿怒道:“风中树,你不要欺人太甚!寡人与河必、河成秀的矛盾是我河家的家事,关你屁事!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河顿真是快气抽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这枫叶城的风中树会忽然蹦出来捅自己一刀! 风中树一脸正色道:“河王爷,你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你和我没有私人恩怨,这是不错的!可如今你是个反贼,是桑兰 的大罪人!那么天下人管天下事,我老风有能力,出手管一管这事,有什么问题吗?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河王爷要是不服的话,你来咬我啊!” 河顿瞬间热血冲头,这厮居然还主动挑衅自己!河顿侧过头,看着傅龙艺,使了一个眼色。 傅龙艺见王爷愤怒,立刻狂掠而去,几个兔起鹘落,就到了风中树马前,傅龙艺话也不说,直接一刀斩向风中树。傅龙艺在河顿身边多年,很熟悉河顿的脾气。这时候不替王爷出气,还等什么时候呢?他不一定要打赢风中树,只是要亮出一种站在王爷这边的态度,王爷更看重的是态度。 风中树以极快的速度抽刀,唰唰唰,刀法如风吹落叶一般。一青一紫两色刀气,在空中瞬间碰撞,迸发出极美的火花。风中树出手,嘴里还不忘夸赞对手,“好刀法!这快刀,深得傅庭南快刀刀法的精髓,我老风要是没猜错,你是傅庭南的儿子或是徒弟吧?” 傅龙艺见风中树猜到自己的刀法出处,不由笑道:“你倒是好眼力!不错,我这刀法是确实是傅家快刀!你能看出我快刀的出处,可你有本事接下来么?”傅龙艺嘴上说着话,手上不停,一气呵成,三十六式刀法有如长江水一般,滔滔而出,连绵不绝。两人斗了三十几招,彼此势均力敌。 众军见两人刀法同样精妙绝伦,不由齐声喝彩。 河顿见傅龙 艺拿不下风中树,又目视身旁的梅炎生。梅炎生本不想和傅龙艺联手去斗风中树,毕竟高手也是要面子的,两个人打一个,不光彩。可是河顿的目光让梅炎生无法再站在那里旁观,梅炎生也喝一声,提刀向前,两大高手夹击风中树。 风中树和傅龙艺斗了个旗鼓相当,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同一等级的梅炎生,他以一敌二,自然很是吃力。 旁边骑着独角虎的风染见老爹吃亏,立刻杏眼圆睁,拨动手中天波琴的琴弦,只见夜空之中,一波波彩色气机琴音以rou眼可见的状态攻向梅炎生。梅炎生见那琴音的音波十分厉害,不敢怠慢,急挥刀去劈砍琴音气机。这一来,他自顾不暇,就没时间去夹攻风中树了,当当当,刀劈音波的声音不绝于耳。 雄厚的琴音把梅炎生不断逼退,梅炎生累出一身臭汗,梅炎生咬牙切齿,这个臭丫头,年纪轻轻,可武功竟然如此高明!梅炎生骂道:“臭丫头,你这是扶摇派的武功吗?” 风染一边拨动琴弦,一边笑道:“哟,没看出来,你这人的眼力倒是比武功高明许多嘛!对,你一点儿也没说错,这就是扶摇派的武功,气机琴音!你怕不怕?” 梅炎生一边用单刀劈砍气机琴音,一边骂道:“臭丫头,你武功低微,梅爷爷有何可怕之处?今晚梅爷就斩了你,给我这些弟兄们报仇!”梅炎生手上单刀骤然加速, 在劈砍的同时,向风染逐渐靠近过去。单刀的攻击范围毕竟不如气机音波,他只有近身,才有便宜可占。 双方正在激战,忽然远处喊杀声大作,一支足有数百人的骑兵从薛山方向杀了过来!河顿大惊失色,不是吧?又有伏兵?河顿心慌道:“罢了,又有敌人来了!寡人今晚怎么运气如此之背!”河顿简直要崩溃了,这仗打的,自己反倒成了砧板上的rou了! 鱼乘良眼尖,一眼看到这支兵马是友非敌。鱼乘良笑着对河顿道:“王爷不要怕,这是咱们的人来了!是杜上源杜将军的骑兵赶过来支援我们了!” 河顿听说是自己人来了,这才放下心。河顿心头大喜道:“杜上源他来得正好!快,赶快再组织一波进攻,咱们两边夹击,务必要把风中树的人马消灭在这里!”河顿下定决心,他不会让枫叶城的兵马有机会离开这里,既然来袭击我河顿,那你就得承受后果!河顿恨透了风中树。 枫叶城来的一名统兵官见远处有骑兵奔袭而来,知道是敌非友,急忙高声对风中树吼道:“城主,咱们快撤吧!有敌人的骑兵冲过来了!” 此时风中树正和傅龙艺激战,一时间分身乏术,还哪里管得了敌人有骑兵冲过来?风中树心中着急,他手下这些人,以轻装步兵为主。轻装的步兵在平地对上骑兵,无险可守,又没有防御的器械,那打起来可是有亏 吃了!早知道河顿会有援兵,他在有一定战果后就带人先撤了。这下想逃都逃不掉,人的两条腿怎么能逃过骑兵的四条腿? 风中树正在着急,风染忽然用手抓住独角虎初秋头上的独角,风染道:“初秋,叫!” 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骤然炸响,在场的战马纷纷屁滚尿流跪地不起,连河顿和诸传奇也跌下马来。河顿虽然胖,可是武功还算不错,一个翻身,平稳落地了。诸传奇骑术一般,更没防备,这一下跌下马背来,摔得不轻,连头都摔破了。远处奔袭过来的杜上源手下骑兵同样倒了霉,好一波人仰马翻。
河顿急忙上前,搀起诸传奇,河顿问道:“传奇,你没事吧?” 这一声虎啸,不止人仰马翻,连傅龙艺、梅炎生也生出惧意,两人跳出圈外,掠回河顿身边,和鱼乘良一起,保护河顿。 风中树见敌人一片大乱,急忙喝道:“弟兄们,快撤!”一声鼓响,枫叶城的兵马也不犹豫,在风染的带领下,撒脚如飞直奔南湖城方向去了。风中树拍马而去,一边跑还不忘回头对河顿高声嚷道:“河王爷,我老风就不陪你耍了,咱们南湖城见!你要是亲自攻城的话,别忘了通知我老风一声,我一定丢一块石头砸一砸你河王爷的锐气!” 河顿见风中树父女已经带兵撤走了,可是自己这一边的马匹被独角虎吓得跪地不起,就算想追也是追不 成了。河顿忍着气,喝道:“祝长彪,还不带领兵马回营!”河顿已经怕了,怕黑暗中忽然再冒出一支伏兵来,那样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河顿命人把摔破头的诸传奇扶上车。 这一下诸传奇摔得不轻,头已经肿了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河顿心慌,急忙喊军医官过来,让他给诸传奇查看伤情,军医官检查了一下之后,摇摇头,表示诸传奇所受的伤势太重,自己无能无力。河顿愤怒,大骂道:“让你治个伤你都治不了,寡人养你何用?”愤怒的河顿要杀那军医官,众将上前替军医官求情,毕竟医生能治病,却治不了命,这也不是他的错。 河顿斥退军医官,闷闷不乐上了马。他手下中军校尉祝长彪带着余下的兵马,在杜上源骑兵的护卫下,直奔薛山脚下的大营。河顿一边走一边问刚刚赶来接应他的杜上源道:“杜将军,你是怎么赶过来的?” 杜上源答道:“王爷,我们本来是在大营中,等待王爷带兵回营,却远远看见这里火光冲天,卑职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所以卑职才和王将军打了招呼,亲自带兵赶过来救驾!没想到来的正是时候!” 河顿点头道:“嗯,这事你们办得不错!回去有赏!”要不是杜上源带兵及时赶到,风中树父女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河顿带着众将和兵马,赶回薛山脚下的新营地。祝长彪查点人马,这一 战连死带伤还有部分士卒溃散,万余人共计损失了七八千,只有五千余人了。加上之前回营的兵马,也是不足两万之数。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却什么动静也没有,河顿知道情况有变,一定是窦兴成也遇到了麻烦,决堤之计也是不成了。 后半夜的时候,果然有败兵骑着马从湖堤方向逃了回来,报告河顿说,窦兴成已经阵亡了,窦将军被程瑜越的儿子程天舒所杀,其余兵马也是死的死,降的降。河顿此时正陪在重伤的诸传奇身边,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心中难受之极。这一仗打下来,损兵折将,没能掘开湖堤不说,明天连攻城的力量也不足了,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诸传奇伤重,昏迷过去,口不能言,河顿连个可以商量的人也没有了,他心中烦闷,回到自己的营帐中,让人热了两壶酒,炒了几个菜,把傅龙艺喊进来,叫傅龙艺陪他喝酒。这个倒霉的夜,让河顿心中烦闷无比。 酒入愁肠愁更愁,河顿不由落下泪来。河顿擦了一下眼泪,对傅龙艺道:“龙艺啊,寡人这运气是何等之差!连日攻城,损兵折将也拿不下南湖城,现在更过份,竟然连仙鹤山庄和枫叶城的人也与我作对!寡人有何罪?这么多人都恨不能我立刻就死?” 傅龙艺劝道:“太上皇,你也不必忧心!不过是折损了些兵马罢了,明儿咱们就回来远城去,再征集一些 兵马就是了!既然想争天下,就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受些苦楚,也许是老天爷安排的呢,要不怎么有句话说,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两人正说着话,有亲兵跑来报信,说是诸传奇醒了,要见太上皇。河顿听了大喜,急忙带傅龙艺到了诸传奇的帐篷。河顿见诸传奇醒转,不胜欢喜道:“传奇,你可醒了!” 诸传奇见到河顿,脸上也浮现欢喜的神色,诸传奇道:“太上皇,您来了!我诸传奇有幸能得到太上皇的信任,从来远城武知县衙门的一个小幕僚,成为太上皇的亲信。太上皇对我诸传奇信任有加,言听计从,这是我的幸运!可今天卑职受伤很重,这身体,这身体怕是不行了!但卑职还有一计,要献给太上皇!” 河顿见诸传奇神色很好,就安慰道:“传奇,我知道你今天从马上掉上来摔得很重,没事,摔伤不是大碍,再静养几天也就好了!” 诸传奇摇头道:“太上皇,卑职身体的状况,卑职是最清楚的!卑职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太上皇,如今有枫叶城的兵马来增援南湖城,这南湖城已经是不可能打下来了!我刚才听说,程瑜越的儿子又杀了窦兴成,咱们决湖之计也是不成了!事已至此,咱们就得另想办法了!” 河顿点头道:“正是如此!唉,寡人一时之间也是无计可施,心中烦闷!” 诸传奇道:“太 上皇,卑职还有一计献上,只是要王爷受些苦,王爷可吃得了苦头?” 河顿惨笑道:“如今寡人都已经如此之惨了,还有什么苦吃不得?你有计策就只管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