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鬻女还债
三个人正在聊天,没想到桑兰世子河成秀和赫兰玉双两个人睡不着觉,先后来拜访楚随心。安星绮含笑起身给众人斟茶,于是三个人聊天变成了五个人的茶话会。 楚随心见赫兰玉双来了,起身把挂在墙上的冷千君那把宝刀摘下,掷向赫兰玉双,赫兰玉双一把接住宝刀,有些狐疑的望着楚随心。 楚随心笑道:“送你了!” 赫兰玉双握着刀鞘,出言讥讽道:“真的?你这草包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这样的宝刀都舍出来送人!” 楚随心笑眯眯道:“这刀叫朝露,算得上是名刀,可惜我不是用刀的人,放在我这里有些可惜了。我知道你有志于恢复赫兰世家,但行走江湖还缺一把利刃。既然咱们是盟友,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我决定把它送你了!” 赫兰玉双盯着楚随心的眼睛看了又看,似乎看不出楚随心包藏祸心。赫兰玉双眼珠一转,狡黠道:“姓楚的,你该不会有什么附加条件吧?” 楚随心大大咧咧道:“你想多了!就一把刀,至于么?老子有幸生在侯府,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送人的好东西多了!一把刀算是什么宝贝?送你你就收着。你若是不要,把刀还我,我送别人好了。” 赫兰玉双赶紧把刀抱在怀里,哼哼道:“既然如此,刀归我了!不许往回要,要也不给,也别指望我感谢你!我送人东西从不要别人感谢,同理,我收到礼物也从不感谢别人!” 楚随心白眼道:“瞧你那出息!还赫兰世家的二小姐呢,小气的要死!” 河成秀坐在一旁,微微一笑,心道这位楚侯爷可真是大方,朝露刀是桑兰十大名刀之一,在江湖上极有名的。这位楚侯爷竟然眼都不眨一下,就把它送人了。 赫兰玉双握住刀把,轻轻拉出来一半,立刻一股寒气逼人,清亮的刀锋就算在幽暗的油灯下都很晃眼,赫兰玉双忍不住赞道:“嗯,确实是把好刀!” 冷东海有些不耐烦道:“都少说两句吧,我还等着安姑娘说她的身世呢!” 夜已经很深了,房间中安星绮的声音有些飘忽,“我爹叫安禄槐,是个贩珠宝的商人,也是鉴玉人。二十多年前,我爹带着我娘从龙越国来到桑兰国,住在百南山下的来古城,来古城山青水秀,气候宜人,我娘一下就爱上了那里。于是我爹买了座宅子,在那里定居了。” 赫兰玉双问道:“那你是在桑兰国出生的了?” 安星绮想起往事,笑容甜美,“是啊,我就出生在来古城,在那里,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童年。我爹做珠宝生意,经常从翎雀城收购龙绿原石,再卖到龙越去赚取差价。三五个月不归是常有的事,一年半载在外也不稀奇。” 赫兰玉双表情古怪道:“龙绿石么?那东西当年可是赚钱的很,龙越多少达官显贵喜欢,可偏偏它的产量又低。物以稀为贵,前几年它的价格都要上天了,连我们赫兰家的人也在想办法搞龙绿石去赚银子,就算拿不到龙绿石,有绿碎石也能卖上不错的价钱。” 河成秀笑道:“翎雀城号称宝石之城,城外的落玉山脉盛产宝石,那里不止出产龙绿石和碎绿石,红宝石和蓝宝石也偶有出现。蓝宝石也极珍贵,我父王的王冠上那三颗大蓝宝石,价值万金!我父王也是极爱宝石之人,我家就有一支采玉师队伍常驻翎雀城。” 楚随心颇感兴趣道:“那想必每年能挖到许多宝石玉石了?” 河成秀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啊!采矿之路,九死一生,我也曾好奇,去过一次翎雀城,跟随他们到落玉山上的采矿点去瞧热闹,那通往采矿点的路,全是悬崖峭壁,一不小心,就要失足落下山谷去,摔得粉身碎骨。每年都有很多采玉人死在落玉山。唉,世间哪有那么容易赚钱的事情!” 众人默然。世界上有多少不容易的事情,可是为了生活,为了稀世奇珍,人们仍然甘愿为了利益而冒险。利益足够的时候,人们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去逐利。有些事情要是能够跨过去,生活就会一步登天。 冷东海催促道:“安姑娘,你还是继续讲你的事情吧!既然你爹常年不在家,那他和你娘的感情能好么?你爹对你又怎么样呢?” 安星绮叹道:“我爹对我娘在物质上从不吝啬,只是陪伴的太少了。我爹和我娘只有我一个孩子,我爹经常说,可惜这辈子没有儿子,家业没人来继承。我娘却说,女儿就是半个儿子,教她识文断字就好。于是我爹请了先生,教我读书识字。” 河成秀颔首道:“你娘确实有眼光,还知道让女儿读书识字。咱们桑兰国穷,别说女孩识字,就是男孩也有大半不识字的。” 安星绮道:“因为我娘也识字,所以她说女人要识字才好。识字又犹恐不足,又请了位女先生教我武功。我每天读书识字之余就是练武,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我爹就把我当成儿子来看待。时光荏苒,一转眼我就十五岁,长成大姑娘了。” 赫兰玉双好奇道:“那你也算是大家闺秀了,又是怎么当上蛮洞洞主夫人的呢?” 安星绮苦笑道:“马上你就知道了。我爹常说,鉴玉人这一行不好做,一旦走眼,就要倾家荡产,所以他说再赚几笔,到五十岁时就金盆洗手,回家颐养天年,把这些年亏欠我们娘俩的都补回来!” “就在我十五岁那年,我爹遇到了一个从桑兰来的大富豪,大客户,姓种,叫种昭义,人称种二先生。” 楚随心放下手中的茶碗,诧异道:“这个姓种的是不是胖胖的,一对大三角眼?经常摇着折扇,一身青色锦衣,出行时身后总要跟着三个黑衣扈从。” 安星绮道:“谁说不是呢!可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楚随心挠头道:“那就是了!他是种士良的二儿子,在京城口碑极差,经常做些敲诈勒索的事情,当然后来他就不敢在京城那样做了,他也怕人家告到种士良那里。有人告状,种士良就真的会打他,因为种士良也想维持良好形象。所以他后来都是跑到其他道去坑蒙拐骗。怎么,他骗你爹了?” 安星绮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又道:“我爹只听人介绍说,这位种二先生是从龙越京师洛安城来,家资豪富,最喜欢宝石,想找一个靠谱的鉴玉人,于是就找到了我爹,许以厚禄。有银子赚,我爹自然欢喜,于是就跟随种二先生去了翎雀城。” 见楚随心摇头,安星绮又道:“这位种二先生种昭义是个豪爽的人,每次我爹替他鉴了宝玉,他都会付给我爹一笔丰厚的酬劳。我爹也很欢喜。这一天,种二先生又邀我爹去鉴定一块毛料,卖家也是狮子大开口,一块毛料,他竟敢要两万金!” 赫兰玉双咋舌道:“毛料敢要那么贵?怕是疯了吧!买毛料就是在赌石嘛!” 安星绮道:“我爹贩卖宝石,自己又是鉴玉人,靠着采买宝石矿石,也的确赚了一些银子,不过多半都是辛苦钱。这世界上哪个人也不是傻子,谁会把值钱的宝石低价卖给别人呢?所以有时候采玉师鉴玉师也会赌石,赌毛料里面会出好玉石,赌赢了一夜暴富,赌输了倾家荡产。” 赫兰玉双手里摩挲着朝露刀鞘,撇嘴道:“一夜暴富哪有那么容易!我听说多半都是倾家荡产!” 安星绮叹息道:“是啊!就连我爹这有多年鉴玉经验的人,也不敢说绝对保证他鉴定的毛料就一定能出好玉石好宝石。可是那卖家坚持要两万两金子,少一文都不行。我爹根据他多年相石的经验,断定那块毛料里面能出一块好的龙绿石,可能价值不止五万金。” 楚随心喝了口茶,猜测道:“我猜种昭义也很看好那块石头,对吧?毕竟对方要价两万金呢!那块石头一定看外表就很诱人。” 安星绮点头道:“是。种昭义自然也是想大赚一笔。可是毕竟是赌,风险极大,所以他才拉上我爹这有经验的鉴玉师。最终,我爹拍板,说这块毛料值两万金子,种昭义不惜血本,拿出大额银票,买走了那块石头。”
众人都静静的等待下文,谁也不说话。 安星绮脸上现出愤怒之色,“谁也想不到,那块毛料是被卖家做了手脚的,等到石头被切开后,里面只有一块小得可怜的绿碎石,连五百金都不值。等种昭义回去找人时,那卖家早拿着银子逃之夭夭了。种昭义因此大发雷霆,说我爹和卖家合伙骗他,坚持要我爹赔他两万金!” 冷东海不以为然道:“种昭义人品也太差了,愿赌服输!再说了,是卖家做了手脚,又不是你爹做了手脚,不然你爹傻了,骗了人那么多金子还不逃走?” 安星绮愤懑道:“我爹做了半辈子的玉石买卖,自然是积攒了一些家财,可是离两万金之数还差得远。就算变卖家产,也堵不上这个大窟窿。种昭义带着人天天来家中逼债,那天恰好在客厅撞到了我,他见我貌美异常,便笑道:‘老安,早知道你这女儿有如此姿色,也可以抵两千金的嘛!’” 冷东海忍不住拍案而起,骂道:“难道他还敢强抢良家女子不成?” 安星绮苦笑道:“直到这时,种昭义才说出他的真实身份,他是种士良的二儿子。我爹一听种士良三个字,腿都软了。在龙越国,种士良的势力可大着呢!我爹不过是一个贩卖玉石的鉴玉人,如何得罪得起种家父子?可我爹又不甘心让种昭义把我抢走!” 冷东海紧张道:“那你爹咋办了?” 安星绮怅然道:“我爹能怎么办,只能央求种昭义再给他宽限一段时间筹集赔款。最后两人商定,再给我爹一个月时间。种昭义威胁说,如果一个月赔不上两万金,就必须把我交出去,抵偿一部分债务。” 赫兰玉双握紧刀鞘,怒目横眉道:“哪有用人抵债的道理!” 安星绮咬牙道:“我爹很无奈,四处找人帮忙,可是谁家能有这么多的金子呢?最后我爹想起了洛龙洞主,也就是我的夫君铁成获,他们曾有过一面之交。我爹来到洛龙洞,把情况向他说明,我爹决心把我卖给铁成获,铁洞主也慷慨,出了五千金把我买下做媳妇。” “我成了洞主夫人之后,夫君又给了很多银两,加上变卖家产和其他人的帮助,我爹才偿还了种昭义的两万金。从那之后,我爹郁郁终日,没过两年就去世了。我娘思念成疾,也很快故去。我没了娘家人,就只能安心留在这里,做我的洞主夫人。” 楚随心等人这才明白安星绮之前不愿意提自己身世的原因,原来是给她爹卖到洛龙洞来的。 赫兰玉双气愤道:“你爹居然舍得把你卖到蛮族来!” 安星绮苦笑道:“你是不知道我爹的苦心。后来我爹临终的时候对我说,我把你卖到洛龙洞,这里的环境苦是苦了些,可是你又有姿色,文武双全,在这里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洞主自然会把你当宝一样宠着。” “要是种昭义把你抢去,他是个花花公子,怎么会把你当回事?你就要沦为他的玩物,等他玩腻了没准把你卖来卖去,那样你一辈子都毁了,那才是真正的苦日子呢!” 赫兰玉双不服道:“我要是你爹啊,我就让你先跑了,我看种昭义能把你怎么样!” 楚随心在一旁嘲笑道:“果然是头脑简单!种昭义会让她全家逃走?暗地里早就派人盯着了,一个都别想走!从来都是种昭义让别人吃亏,他自己才不吃亏呢!” 赫兰玉双立刻对楚随心怒目而视,楚随心把脸扭过去,不理她。 安星绮站起身,歉意一笑道:“各位,很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给大家讲我的悲惨身世,耽误大家休息了吧?夜深了,大家都去安歇吧!” 众人都笑,大家起身向楚随心告辞。安星绮走到门口的时候,楚随心忽然叫住了她,说忽然想起一件事要问她,请她先留步。安星绮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