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赤霄（中）

    赤色染透了天空，是一份献礼，也是一道警报。

    那方为‘浮石镇’挣下名头来的巨石扎根于红光深处，阵阵光芒自巨石体内涌出，道道裂缝蛛网般地在石头表面上延展。

    石屑纷落，隐藏在大石内部的物件现了身。

    那是一柄怒指天际的长剑，但见它通体赤红，形体古拙而简洁，仅保留下了能被称之为‘剑’的最基本要素。

    它没有剑格，没有剑穗，没有剑脊，仿佛是山村中的老者为满足孙儿的玩心而用硬纸板造出的玩具，又或者更糟一点，干脆就是顽童自己找来了一截苦竹、刨开后随便磨了个尖的产物。

    就外形而言莫邪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它：粗制滥造。但在这漫天红光的映衬下他却是没办法将这四个字安在这柄古剑的身上了。

    “这古拙的造型正合‘大巧不工’的道理，这断然是一把神兵！”

    莫邪已站在古剑面前，只是他对于不断从古剑上发出的红光心存顾虑所以才没有出手取剑。

    他已经只剩下一只手，右边空荡荡的衣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

    莫邪观察着古剑，他没有动用精神力去感知、去触碰它，而仅仅是用目光去打量。

    他看见剑身上有一面刻着两个古字，只不过莫邪读书少，这两个字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这两个字。

    很尴尬。

    “啪！”

    从‘天堂之境’中揪出一名两翼天使，莫邪一指红光簇拥下的古剑：

    “把它拿出来。”

    这世上大部分的人在有了几个手下之后就开始不愿意亲身涉险了，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比旁人重，这是人之常情。

    莫邪也不能免俗。

    “是。”

    那天使对着莫邪略略行礼后挺身上前便要取剑。

    “慢。”

    便在那天使的手要伸进红光中的时候莫邪再次开了口。

    “你站到我身后去，如果情况不对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拉开我、或者斩断我的这只手。”

    在天使伸手就要取剑的那瞬间莫邪断掉的右臂无端传来了一阵幻痛，这阵幻痛是那样的强烈，以至于让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在这阵疼痛中他自然想到了令他不得不断区一臂的霖溟，想到了霖溟过往曾造下的一桩桩孽债，想到了自己与霖溟决裂的根本缘由。

    他与霖溟从一开始就持着两种不同的理念，在霖溟眼中除了自己外的所有其他生命体都是可以拿来当做养料、当做工具、当做货币的，所以他自行研发了献祭他人从而壮大自我的秘术；而莫邪则并没有将自我凌驾于众生之上，不愿牺牲他人性命、不愿化身屠夫滥杀无辜的他奋起决心击败了霖溟。

    那日‘天堂之境’为噬灵剑气所毁灭的场景虽然灰败无比，但在莫邪心中那一日他抓住了他一生中最明亮的荣光。

    若是丢弃了那一缕光芒，他的人生便只剩下一片昏暗。

    若是丢弃了那一缕光芒，他便找不到自己与霖溟之间的分别。

    他很在乎这分别，就像他很在乎他曾经完好的右臂。

    “是。”

    那两翼天使全然不知转瞬之间自己实则已经在鬼门关上来回走了一遭，而莫邪则是深知这次取剑实乃凶多吉少。

    擎天红树是从古剑中长出，古剑蕴含着强大力量这一点无需置疑。但就是这样一柄蕴有强大力量的宝剑却没有散发出任何的气息。

    莫邪也算是见识过几把神兵的人了，虽然这些个‘神兵’中的大多数并不是那样的名副其实，但有一点是共通的——这些神兵中的每一柄都散发着凌厉的气息。

    像是火麟剑的炎，雪饮刀的寒，以及各种修真者的武器的凌厉气机他都一一体验过，但眼前的这柄古剑却一丝气息也没有。

    明明支撑起了擎天红树、散发着刺目红光，但它却没有散发出任何特异的气息。

    没有冰也没有炎，更没有咄咄逼人的凌厉。

    它就像是透明的空气，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它才没有惊扰到冬日早晨尚在熟睡中的浮石镇居民。

    真是一柄诡异的剑。

    莫邪伸出手，缓缓抓向了它。

    “嗖！”

    他的手才穿过红光构成的‘树皮’那柄古剑便自动飞入了他的掌中，速度快到莫邪根本不及闪避、抽手。

    “兹！”

    电弧般的红光缠上了他的身体，他的双眸更是为红光夺去了原本的乌黑。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痉挛着，几件不多的衣物在红光侵染下迅速化为飞灰。

    “暂时不要动手！”

    莫邪身后的两翼天使见此异状立马就要依照莫邪先前的吩咐动手，眼见自己就要从‘独臂大侠’升级成‘无臂大侠’莫邪硬生生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声嘶吼、制止了这一悲剧的发生。

    “是！”

    两翼天使收回了手中本已斩下的剑，静立在莫邪身边。

    “哇呀呀呀呀！”

    莫邪额头上、脖子上、手臂上各处青筋鼓起，脉脉如老树盘根，他的眼中逐渐有银芒亮起，最初只在瞳心，不过随着他的努力很快就扩散到了整个瞳孔。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莫邪眼中的银色只堪堪夺回了瞳孔的地盘便再难寸进，他的双眼眼白部分依旧属于红色。

    “退远一点！”

    狂暴的力量与意志不断从古剑身上传入莫邪体内，莫邪知道，这是来自古剑的测试，若是他的实力不够、心智不坚，古剑分分钟就打算活生生地吹爆他。一面抵抗着来自古剑的压力，他咬着牙又吼了一嗓子。

    说实在的，他本来是打算将两翼天使收回‘天堂之境’里去的，但考虑到从‘天堂之境’里拉人得集中精神，与古剑做斗争的同时莫邪自问是无力分心再拉人出来了，而现场又显然需要有人在旁护法，是以他叫这两翼天使跑远一点，免得影响他施展手段降服古剑。

    “是！”

    ‘天堂之境’里出来的天使听话是听话得很，就是脑子不大灵光，羽翼数多的、实力强的天使还好，这种两翼天使根本就是算盘珠子，要莫邪拨一拨才动一动。

    说话间两翼天使迅速退出了数百米，待得他出了危险距离后莫邪才暗暗舒气。

    “好了，现在就剩下我跟你了！”

    莫邪脸上的表情忽然一松，他的嘴角更是扬起了一个弧度。

    “想灌爆我？嘿嘿嘿……”

    “天赋……‘储能管道’！连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