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坦诚
离青牛书院入学的日子愈发的近了。 溧阳城中好似过年一般，彻夜灯火通明。 清江之上游人如织，满载着莺莺燕燕的画舫停在江岸两边，只在中间留下一条航道，可容一船独行。 这个时候，溧阳城内各家妓馆青楼都将自家的画舫开了出来。 江面之上，各家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宋仲书一行人此刻正在【一段香】的画舫上，为吴道舒贺立言入道之喜。 钱自然是李鱼出的，谁让他有钱，又是东道主呢。 其中旖旎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现在的竞争实在是太大了，为了笼络船上这些士子，【一段香】的姑娘们也是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 画舫之上，众人兴致高昂，推杯换盏不断，唯有被贺之人吴道舒眉头郁结，强颜欢笑。 盖因吴道舒今日一早内视，发现羊首人身陶俑身上的裂痕又多了一条，照此下去，只怕过不了多久这个羊首人身陶俑就要碎掉了。 想想，自从穿越而来，这十二生肖兽首陶俑已经救过自己两次了。 一次是那鬼族遗民夺舍之时，一次便是浩然之气灌体之时。 虽不知其来历，也不知其作用。 但是有它在，却能让吴道舒身在异世，有一丝的安全感与寄托。 只是如今，就连这份寄托也将离他而去了。 见吴道舒似有心事，宋仲书摆脱了众人，来到了吴道舒的面前。 “云映可是有何心事？” “有时我恍然觉得，云映好似比我还要年长，少了些少年人的意气，总觉得你有心事压在心底，有些愁苦。” 宋仲书还待开导，方衡醉醺醺的找了过来。 “可是担心你鬼族之人的身份被识破，担心那些鬼修纠缠？ 如果这样的话，云映大可不必！ 在我儒家面前，还没有他们那些旁门左道叫嚣的份儿！” 方衡提着酒壶，已是有些酒意上头，这种场合，狂士方正平才是最受欢迎的那位。 鬼族？ 吴道舒转念一想，明白过来，方衡几人确实知道了他非常人，不过，却是将他认作了鬼族遗民。 也是，就他如今这个状态，说不是鬼族只怕也没人肯信。 这是以为自己在忧心鬼族之事？ “若说对鬼族的了解，几百年前尚不敢说，但是现如今，这世上只怕是没人比我儒门士子了解的更多了。” 宋仲书捋着颌下三缕长髯，声调虽然不高，语气依旧平缓，但是其中作为儒门士子的自信难掩。 “既知我是鬼族，诸位兄长又为何如此善待与我？” 既被认作鬼族遗民，吴道舒便也默认了下来，鬼族遗民的身份总比异世而来的鬼魂野鬼强。 “鬼族又如何？” 方衡醉醺醺的凑了过来，一把搂住吴道舒。 “至圣先师有言‘有教无类’，佛门也说众生平等，道家更是视天地万物为刍狗。 皆是天地之间一浮游而已，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吗？ 更何况，什么鬼族，不就是所修功法奇特的人族而已嘛。 我青牛书院，妖族尚且收的，更何况你一鬼族遗民乎？” “几位兄长拳拳爱护之心，云映受之有愧啊！几位兄长待我以诚，我却不曾坦诚相告，我……” “哎，这岂是云映的过错，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我几人才相交不久，心里有所防范也是应当。” “实不相瞒，我本来在……” 吴道舒隐去了自己穿越以及得到鬼族传承之事，其余之事尽皆坦诚。 假托自己本来隐居深山，托庇于大桃树下，怎料青霄宫道士为取幽夜紫昙，闯入其中，幸得大桃树树灵拼死阻拦，才得以逃出生天。 及被追上，又是幽夜紫昙花灵自爆，舍命相护，才得以脱身。 逃至山下，因久居深山不通民俗，即便是在山村之中徘徊了几日，入城之时，依旧被门侯阻拦，这才有了之后城门处得宋仲书相救、虚时亭斗辩赵退之、藏书阁十五日立言入道等诸多后续。 除了隐居深山是假，其余句句为真。 “幽夜紫昙……” 宋仲书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书中曾载，此奇花花香能助人破开胎中之迷，青霄宫找寻此等奇花，只怕是青霄宫有哪位祖宗级别的人物，要转世重修了。” 说完又看了吴道舒一眼， “云映这是受了池鱼之殃了。” 「无论何门何派，能动用幽夜紫昙此等奇花的人物，无一不是称宗做祖的存在，事关此等人物，皆无小事，此间事了，说不得还得带着云映去找一趟院长。」 宋仲书暗暗思衬。 李鱼听吴道舒讲完事情经过也是激愤异常： “哼！往日里，我便最是看不惯道门那群牛鼻子，张口闭口百脉源流，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 还道法自然，真要道法自然，直接死去就好了啊，转世重修干啥！如此行径，着实令人作呕！ 可怜那心思纯善的树灵与花灵，苦修多年，好不容易开了灵智，最后却毁在了那群牛鼻子手里，太过可恶！” “唉，总有人自觉人类乃是万物灵长，瞧不起异类精怪，动辄打杀，自诩卫道之士，实在是荒谬！” 李鱼还待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得船外有人大喊： “落水啦！” “有人落水啦！” “快救人啊！” 随后又有噗通之声传来，想来应该是有人跳水营救去了。 几人相视一眼，便结束了谈话，快步走上了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