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物
“你在想什么？” “我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 “好吧，这么深奥的问题，你还理解不了。” “深奥？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吗？” “也许吧……” 吴道舒现在的状态有点怪。 他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又或者不是丢失，而是混淆。 记忆纠结成了一团乱麻，根本就无从下手摘起。 只有仿佛灵光一现的碎片，不时的在脑海中闪现。 当然，更怪的不是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而是他现在的身体情况。 说是身体情况其实也不太恰当，因为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身体！ 如果让吴道舒从他凌乱的记忆中找寻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现在的自己的话——也许，鬼，比人更恰当…… . . . 当吴道舒意识初次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棵巨树之下。 看着那不似人间之物的巨树，吴道舒不禁有些晃了神——到底该怎样形容这棵树的大呢？ 只是裸露在地表的虬结的树根，单单一根就比吴道舒的腰还粗。 更不要说那哪怕是百人合抱，都不见得能抱过来粗壮树干。 树顶华盖，覆盖更是不知凡几。 其间桃花灼灼，花开不败，时有微风拂过，花瓣飘落，在地上铺就了一条粉色的地毯。 这幅美景让吴道舒沉醉其中，而不自知。 在这一木成林，一树花海的所在，吴道舒只觉自己身心愉悦，甚至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慢慢的，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来到了树顶华盖之下，他还在上升，他从无数桃花中穿过，马上就要跃上华盖，他张开双手，准备拥抱那让人迷醉的光与风。 “啊！！！！” 吴道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痛！ 太痛了！ 超过人类忍受极限的疼痛！ 那平日里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就如同热油浇到身上一般。 那往日里解暑送爽的微风吹在身上，就好像无数钢针透体而过，苦痛难当。 被疼痛惊醒的吴道舒，哪还顾得上什么美景，一低头，便直直从树顶华盖之上栽了下来。 预想中的头破血流并没有出现，吴道舒发现，他竟然“意外”平稳的落地了。 吴道舒有些不可思议的扫视了自己全身一遍，这才发现他竟然赤身裸体，没穿衣服。 只不过，吴道舒还没来得及害羞，便已察觉到不对： “我怎么成半透明的了！”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嘻嘻嘻，这都不知道，老木头，没想到有比你还笨的。”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吴道舒猛然抬头环视四周：“谁？是谁在说话？” “确…实…很…笨。” 又是一道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 “谁？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是谁！” “不，这只是一个梦！” “这一切都是幻觉！” “我得醒过来，我得醒过来！” 吴道舒抬手一巴掌朝着自己的脸便扇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吴道舒便愣住了——他的手从自己的脑袋里穿了过去…… “哈哈哈哈，哎呦，不行了不行了，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老木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蠢的鬼，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道舒盯着自己的颤抖的双手，眼中满是惊恐。 “你呀真的是笨的无可救药，都说了你是鬼啊，鬼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在平时听起来悦耳的声音，在此刻的吴道舒听来，却仿佛厉鬼的哀嚎，恶魔的低吟。 “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如此捉弄我？！” …… 青训已经接近崩溃的吴道舒声嘶力竭的喊道。 “哎呀，你就别喊了，难道你就没发现，无论你喊的再卖力，也没有声音吗？” 吴道舒状若癫狂的发泄戛然而止。 “我真的变成鬼了？” . . . 吴道舒抬头看着坐在树枝上，晃荡着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腿，头上扎着两个冲天鬏，仿佛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 “所以说，我现在是鬼？” 纵使已经消化了半天，吴道舒的话语中依旧满是不可置信。 “哎呀，你怎么这么啰嗦啊。”小女孩一脸不耐烦的嘟着小嘴道，“说过多少遍了，鬼，鬼，鬼，你现在就是一只鬼！” “可我怎么会变成鬼呢？” “因为你死了呗，不然还能因为啥？” 小女孩撇着嘴摇了摇头，这家伙太笨了，本来以为老木头就够笨的了，没想到这家伙更笨。 ——唉，这个世上像我这么聪明的毕竟还是少数啊。 小女孩臭屁的想到。 这个小女孩便是刚才那道清脆声音的主人。 至于那道苍老的声音…… 吴道舒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巨树的树干，那里树皮上纹路扭曲显露出了巨大的五官，也正是因为这五官太过巨大，加之当时吴道舒惊慌失措，这才没看出来。 “可是，可是人死之后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 “不应该彻底消散了吗？” “你之前死过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人死之后是什么样子。” “……人们都这么说啊。” “谁告诉他们的，是有人死后告诉他们的吗？” “这……” “你这鬼物，纠结这个有什么用，你已经是一只鬼了，还管人死后应该是什么样的干嘛啊？” “我……”吴道舒苦笑一声，“我只是还不习惯。” 小女孩从树枝上跳下，漂浮到吴道舒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哈，别担心，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了。” “为什么？！” 吴道舒短时间内内心再次遭受重创。 看着吴道舒惊恐的眼神，小女孩也知道刚才的安慰好像起了反作用，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哎呀，你没了躯体，灵rou失衡，当然存活不了太久了。” “其实呢，你说的也么错，一般人死后却是都消散了，不会是你现在这个状态，但是你因为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老木头这里，被他庇护，不然你也就直接消散了。” “我……还能活多久。” 吴道舒声音艰涩。 “七天。” 小女孩回答的很干脆。 “七天……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哎呀，这我就不知道了呢。”小女孩苦恼的揪了一下自己头顶的小揪揪。 “你不也是鬼吗？” 吴道舒看着眼前漂浮着的小女孩，她的躯体也有些许透明，只不过比自己更加凝实罢了。 “我跟你可不一样哦，我可不是鬼，我是花灵！” 小女孩皱了皱鼻子，显然对吴道舒把他当做鬼有些不乐意。 ——自己怎么可能是鬼物那么阴森可怕的东西嘛，本花灵这么可爱！ “花灵？” “对呀，花之精灵！” 小女孩一脸我很厉害，快来夸我的表情。 “你是妖怪？！” 吴道舒有点被吓到了，不过转念想到自己现在也变成鬼了，妖魔鬼怪分属同类，作为鬼物还害怕妖怪，也太给鬼物丢脸了。 “哎呀，我现在还算不上是妖了啦，就是一个小花灵，”小女孩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随即握紧了小拳头，小脸一脸严肃道，“但是我以后一定会成为花妖的！” 不知是给吴道舒表决心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花妖？和花灵有什么不同吗？” 在吴道舒混杂的记忆中，这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当然不同啦，这么和你说吧，一朵花能够诞生懵懂灵智，可以吞吐日月精华修炼，就可以称之为花灵了，修炼到高深地步呢，比如我现在，就可以凝聚灵体，在不脱离本体太远的范围内活动，只有历经天劫，可以化形的花灵才能称之为花妖！” 小家伙双手背在身后勾着手指，一脸扭捏道：“我，我现在还到不了那个境界，还有还有……” 小花灵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都告诉了吴道舒。 吴道舒这才知道，每个能称之为妖的存在都是历经无数岁月，法力通天的大能！ 而小花灵现在只能说是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想修炼到花妖的境界，还有的熬呢。 “不过，你说吞吐日月精华修炼，鬼物难道不可修炼吗？” “鬼物没有身体怎么修炼啊。 要想修炼得有躯体啊，正所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无论是畜生还是草木，甚至石头精怪，没有躯体都没法修炼啊。” “难道鬼物就只能等着时间到了，就此消散吗？” “除…非…” “哎呀，老木头你说话太慢了，我替你说。” 小花灵打断了老木头的话，接过了话茬。 “老木头是想说，鬼物要想长存，除非被神道敕封，或者被鬼修炼化，不然，迟早都是要消散的。 纵使有些鬼物因缘际会之下，生于绝阴之地，得阴气滋养，而有幸得以长存，也是被困一隅，不能离开，等到天地变迁，绝阴之地消失，终还是难以逃脱消散于天地之间的命运。” “这么说，我就只能等死了？” “嗯……”小花灵皱着眉头，抓着自己的小揪揪使劲想了想，最后两手一摊，“好像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