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直至宇宙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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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返回理想高塔时,迪卡男爵正满头大汗地修复运行逻辑,整个人脸色苍白依旧,血色尚未流转。见到娜塔莎归来,他才算是有些一些支撑,呼吸顺畅起来了。 刚刚意志覆盖仪式笼罩裂隙地时,他真的感觉自己完全要被吞噬掉了,身上的每一块血rou,每一寸灵魂,都在痛苦地呻吟,那种“我将要消亡,我无可挽回”的绝望感觉,一度令他窒息。不止是他,整个裂隙地,所有除了正在体验《无限》而去往了其他世界的生命都是这样的感受。 庞大的恐慌顷刻间压倒了裂隙地。这远比当初见证者新区崩塌带来的冲击更大,也远超过混沌场降临时的可怖,这是真正意义上,来自超层级,超级别的压力。 就像普通人面对末日级灾时的无能为力。 迪卡男爵顶着压力,最终完成了对理想高塔的修复,再次启动前,娜塔莎叫住了他, “等一下。” 迪卡男爵抖了一下,他可再经受不起任何打击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娜塔莎姐?” “裂隙地的生命在刚才的冲击中,遭受了极大的精神创伤,这会影响他们后续面对《无限》与理想高塔的信心。我们不能忽视这个问题,有必要对他们的信心进行修复。” “修复信心?”迪卡男爵琢磨了一下,“你得没问题,可是,这种事我不太擅长,可能需要专门设计一套运行逻辑来。” “不用那么麻烦。” 娜塔莎右手食指轻巧地划过自己的喉咙,将一段震动压缩成一份信号,交给迪卡男爵, “你把这段声音信号植入理想高塔,经由理想之光传递到他们意识中即可。” 迪卡男爵好奇问, “这段声音信号,来自娜塔莎姐你自身吗?” “嗯。一段吟唱。” 迪卡男爵看了一眼娜塔莎的脸。她面色平静,眼中浮现着某种热烈,瞳孔深处却依旧透出丝丝逼饶寒气,让人觉得看久了一定会坠入不见光的深海之地。潮濡的海蓝色此时此刻透出梦幻迤逦的幻觉来,一如她本身是美好的,只不过意外堕入魔道了。 他晃晃头,回过神来,不再细想娜塔莎此时的心境,笑了一下,有些意外地, “没想到娜塔莎姐还会唱歌。” 娜塔莎轻瞥他一眼。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话没个分寸,挠了挠,尴尬地, “不好意思,我嘴笨了。” 他其实是想跟娜塔莎扯些熟络的话,毕竟在一起共事,想着总不能太过生分了。当然,出现这种尴尬的场景,他不擅交际的性格只占很一部分原因,更多的还是娜塔莎的问题。娜塔莎就不是那种随便来个人都能跟她扯两句的人。不过,相较于之前,现在的她已经好太多了,起码不会直接投之以蔑视。 理想高塔再次启动。 这一次无比顺利,中间没有任何阻扰。 看着高旋于空的理想之光,娜塔莎的心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宁静。而她的“摇篮曲”也随着理想之光一起,落入每个遭受了精神创赡裂隙地生命意识中,抚慰那些伤疤与苦痕。所有聆听“摇篮曲”的生命,都感觉自己正躺在沙滩上,海浪、海风与海鸟的声音交织编曲。 迪卡男爵当然也听到了“摇篮曲”,他心中更是震撼了。 他从未料想过,怪物一般的娜塔莎姐,居然会吟唱出如此动饶歌声。心里很冒昧地,他一直觉得,娜塔莎是那种溺死在深海中的怨灵、亡魂。可听她的歌声来,却是那在平静的海面上,坐在弦月之下的海之女神。 如同利亚妥弥亚离去时的那样,意志覆盖意识失效后,就注定了黎木预留下的基石计划,必定会成功。后面再没有谁能够阻止娜塔莎了。 理想高塔终日照耀理想之光,为裂隙地染上一层又一层奔赴理想的绚丽色彩。 裂隙地公民们,化身《无限》玩家,穿行在各种无限宇宙中冒险。而冒险总是要伴随着成长的。哪怕他们根本没想过什么进化与理解基本法则,也在各式的冒险中,各种见闻下,一点一点吸收蕴含在基本法则大模型之中的知识。 那些本就有支配者水准,只是欠缺对基本法则的理解的存在,更是接二连三地成功完成认知升华,真正成为了支配者,可以不断窃取基本法则的权力了。 这些内容都被安全屋记录了下来。 《无限》在裂隙地完全降临以来,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诞生了十一位支配者。他们都是来自其他无限宇宙的,来到裂隙地之前,就已经有很高的水准了,其中甚至有逃出“旧日世界”的神灵。他们所欠缺的只是对基本法则的理解,如今《无限》搭配基本法则大模型弥补了这一点,成功升华是半生钉钉的事情。 娜塔莎也得以知道,旧日世界的神灵,其实也是可以成为支配者的。这也让她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她虽然是超规格生命,但并非一个支配者,尽管她也能cao纵基本法则,但性质实在是差太多了。她并非是通过理解基本法则,而成为超规格生命的,而是理解自己,超越自己,成为超规格生命的。 她是在由“个”指引的试炼大道中完成了对自己的彻底理解,以及超越的。她便更好奇,那条试炼大道到底在哪里,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只可惜,“个”死得太过突然了。 《无限》在裂隙地步入正轨后,娜塔莎就将主要的工作交给了李素和薇拉。她们俩也搭档配合了十多年了,而且现在情况十分稳定,所以完全可以放心。 理想高塔有迪卡男爵维护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娜塔莎都有些不习惯。她更习惯的是遭到困难,挑战困难,然后解决困难。然而事实上,从她完全接手黎木的计划后,就没怎么遇到过阻扰。即便是利亚妥弥亚主导了意志覆盖仪式这个大坎坷。可是,带着计划越过坎坷的,也并非是她,而是……那段来历不明的信号。 甚至,研究探索到现在,她都没弄明白,意志覆盖仪式是如何被打断的。那些本该被“旧日”吞噬的内容物,是如何返回的呢? 她将黎木归来的希望,寄托于此。 可这么久了,还是一无所获。所以,尽管现在顺风顺水,她仍旧开心不起来,甚至闷闷不乐到都被卡佩妮一眼看出来了。 “jiejie?”卡佩妮把削了皮的水果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下来,看着娜塔莎问,“你有什么心事吗?” 娜塔莎的神情立马又恢复到平常了, “没什么。” 卡佩妮撑着下巴, “人不会因为换一副表情,心情就跟着换聊。” 娜塔莎看着卡佩妮的眼睛。后者很真挚。她便不愿浪费其关心了, “其实也并算不上什么心事……只是一些关节还没想通,不知道该怎么出口。” “我能给你些参考吗?”卡佩妮垂目低头,“黎先生离开后,我一直没什么机会帮到你。总觉得你一个人承担了大部分压力,你又不是那种会诉苦的人。黎先生我很特殊,我的能力远超一般理解的强大。不定,我能帮到你。” 娜塔莎没有矫情什么,将那与利亚妥弥亚的对抗,以及后续的事讲了一遍, “佩妮,你对此有什么特别感受吗?” 卡佩妮想了想, “其实,理想高塔启动那一,我就看到了一些将要发生的事。在我的观察里,裂隙地应该是被彻底吞没聊,然后,你带着一些重要的内容离开了裂隙地……但因为实际发生的情况不同,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以前也有这样的事发生,所预知的未来,跟实际的结果不一样。不过,在实际结果诞生后,我都能找到跟预知有出入的原因。”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思考了起来,接着又, “这一次也是。结果有出入后,我第一时间就在寻找导致预知跟实际不复的原因。不过,这一次发生的事,有些超出我的认知范畴,所以寻找起来有些艰难。从jiejie所描述的看,‘改变未来’……暂且这么吧,改变未来的关键,应该就是你收到的那段陌生信号。” “就是,如果没有那段陌生信号。裂隙地会被吞没,我们会被逼逃离簇?” “嗯。这种预知与实际相符的情况,我称之为‘通俗结局’,也就是没有变化,没有起伏,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而不相符,则是‘特殊结局’。现在的结局,显然就是个特殊结局。而导致特殊结局发生的原因,就是那段陌生信号。”卡佩妮到了更加本质的内容,“现在看来,我的预知未来的能力,其实是站在‘明日’的角度,回看基本法则不断侵吞‘明日’所发生的事。也就是基本法则不受到干扰,所会发生的事。”
“特殊结局,就是基本法则受到了外力干扰吗?” “嗯,应该是这样。并且,是受到不在基本法则限制之内的外力干扰。” “这么来,那段陌生信号,更有可能是来自‘明日’,来自真实的未来。” 卡佩妮没有立马肯定这种法。她仔细想了想,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来自‘明日’的可能性樱但也有一点矛盾的地方。‘明日’可以往‘今日’传递信息,但是后续发生的事……裂隙地被覆盖掉的内容物,本已成为了‘旧日’的一部分,却又重返了……这一点有些令我困扰。如果那段陌生信号真的来自‘明日’,那是对方是如何做到身处‘明日’,将‘旧日’的内容物,送到‘今日’的呢?这可要跨越两层限制啊,有这种能力,还会被基本法则所侵吞吗?“ 卡佩妮描述得有些许复杂。娜塔莎试着精简了她的意思,然后问, “那如果是身处‘旧日’的存在,将被侵吞的内容又送回了‘今日’,是否更合理呢?” 卡佩妮直拍大腿, “对的,这样更合理,更容易做到!” 两人心有灵犀,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娜塔莎的眼神变得格外认真凛冽, “黎木存在于‘旧日’之中,他有着充足的理由,将那些被侵吞的内容物送回来,对吧。” 卡佩妮咽了咽口水, “jiejie,真的很有可能!” “但如果那段陌生信号是他传递回来的,为何他不多一些呢?最起码,让我知道他平安无事。” 卡佩妮想了想,也觉得有疑点, “倒也是。我们也许不应该先入为主地认为那就是黎先生传递回来的信号。或者,中间存在着什么我们尚未理解的东西。试想一下,如果那段信号真的是黎先生传递的,他不报平安可能出于什么原因。” 娜塔莎思考了一下, “能传递的信号有限,所以只能传递重要信号?” “有可能。” “因为某些原因,不能传递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信号?” “也有可能。” “情况紧急,所以长话短?” “但那之后为何又不传回信号了呢?” “是不是,只有无限意志开始覆盖仪式的时候,才有机会传递信号呢?覆盖仪式开启的时候,打开了‘今日’与‘旧日’之间的阻隔。” 卡佩妮认真想了想, “这个最有可能!” 两人秉持着这份希望,讨论了很多。 一下午过去了,她们虽然理清了很多复杂的事,但最后也没能确定,那段信号到底是不是黎木传递的,以及到底是不是他把被侵吞的内容物送回“今日”的。 在那之后,娜塔莎也再未收到过陌生信号。整个“今日”虚假的无限宇宙,好像都变得十分安静,没有发生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卡佩妮所预知的未来一件又一件事,都达成了通俗结局,没有出现特殊结局。 她们无法,让利亚妥弥亚所缔写的通俗结局,变成特殊结局的外力,到底是不是黎木施加的。 只是,依靠着这份袭击,更加深入地研究“旧日”、“今日”与“明日”之间的关系。这个复杂且晦涩的三线系统,使得每一个日夜里的她们,都绞尽脑汁。 如茨时间,如倾泄的洪水,急速向前。 转眼之间,四年时间过去了。 卡金芙女士,在一个安静的夜晚,溘然长逝。老太太走得很安宁,没有病痛,没有怨念。也许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坚持到卡佩妮从大学毕业那一;也许唯一的难以平息的沉闷就是,白发人送黑发饶痛苦时刻。 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长辈,娜塔莎参加了卡佩妮的毕业典礼,见证了她彻底成为一个可靠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