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二章 交代?去哪给关麟这小子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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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郡,年迈的韩玄此刻健步如飞,连走带跑的向门外冲去,正碰到带兵巡逻的巩志。 “韩老?你这是?” “别愣着了,带兵跟我往罗汉庄!” 韩玄的话直接把巩志说愣了,巩志眼珠子转动,“罗汉庄的事儿不是已经了结了?怎么还去?” 韩玄与巩志并不知道孙尚香与刘禅被带到江夏的夏口处,但…关麟有其它的安排与部署,这点,他俩是知道的。 也正因为如此,两人还算是能稳得住神儿。 巩志还是一脸茫然,韩玄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六十多岁的年龄,韩玄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孔武有力。 “别问那么多了,云旗公子来信了!” 韩玄的声音接踵而出。 巩志抬头看着韩玄,“不是几日前才走的?不是事都结束了!” “事儿是结束了,不过,还忘了一个人!”韩玄一本正经的说,“云旗专程致信过来,就是要咱们做这件事儿!” “啥事儿?” “除jian——” 随着韩玄与巩固的对话,韩玄已经拉着巩固上了马车。 天色已暗,月色惨淡,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黑白。 风声、心跳声、马蹄声,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巩志只觉得整齐的马鬃在眼前飘荡,然后就是他的兵与一干不知道从哪来的兵士汇聚在了一起。 鲜红色的帽缨在肆意飞扬,一行人黑压压的涌向罗汉庄! … … 长沙郡,捞刀河畔,罗汉庄旁。 刘禅身边的小宦官黄皓,他感觉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这辈子最终还是出息了,他梦见他熬死了关羽,熬死了刘备,熬死了诸葛亮,熬死了一个个他面前的拦路虎。 最终凭着他与阿斗公子的关系,成功上位,把持朝政。 他梦见他一边安抚着刘禅说,“番邦进贡的美酒已经送到宫中,请陛下品尝。” 一边回身向身边的宦官说,“此表所陈,万不可呈与陛下过目!” 回过头来,他向那些掌兵的将军又说:“将军喜欢什么,尽管拿去。这些钱够吗?” 几乎他黄皓,以一人之力,阻塞刘禅与满朝文武,把持超纲,独断专权,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得不说,黄皓是一个有梦想的人… 啊不,准确的说,是一个有梦想的阉人。 就像是刘备小时候看着家门口的大桑树都能高呼一声‘我早晚要坐此羽葆盖车’。 黄皓也一样,自打挨了那一刀,失去了他金贵的小乌龟后,他就只能以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宦官“张让”为榜样。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天下是谁说了算?』 ——『只要我开心就好,哪管这天下洪水滔天。』 ——『皇上视我如父,天下之事岂可不顺我意。』 这些流传于坊间的张让语录,让别人听来,都觉得是妖言惑众,可在黄皓听来,只觉得“霸气”… ——霸气侧漏! 所以,他很早就有目标,以成为“张让”那样权倾朝野的大宦官为目标。 然后为了这个目标,他敏锐的察觉到刘禅的价值,然后想方设法成为了刘禅的玩伴儿; 他敏锐的发现刘禅过的并不快乐,于是想方设法让他快乐! 他更是无比敏锐的捕捉到了,公子刘禅,这将是他成为下一个“张让”的一条捷径,一个契机! 熬…就是得熬! 熬死刘备,熬死诸葛亮,熬死一切他的威胁。 只是,梦醒了,黄皓突然发现,他懵逼了… 当得知阿斗与孙夫人、李静宵不翼而飞的时候,他的包裹里,阿斗爱吃的炒黄豆、鸡腿、rou干…悉数滚落了出来,撒了一地。 这… 他好像把属于他人生中的最宝贵的东西又给丢了。 为什么是又? 因为另一个长在他身上的宝贵的东西,已经丢了。 这种感觉不好,作为一名宦官,他有着清楚的认知。 离开了主子,他连个毛毛虫都不是。 关键问题是?现在…主子呢?阿斗公子呢?人呢?人呢?呢? 茫然了… 一时间,黄皓然了,他不知所措,仿佛老天爷为他关上一扇窗子的同时,也为他堵上了所有的门。 他坐在江边整整三天,这三天里,他听说…好像东吴把孙夫人、阿斗公子给接走了! 又听说,东吴与交州的战船在港口处打起来,还砸毁了整整五艘艨艟战舰。 乃至于东吴的战船都被迫靠岸,任凭搜索。 但依旧,根本就没有搜到孙夫人!也没有搜到阿斗公子! 这些故事,黄皓越听越觉得玄乎。 他还是那一条亘古不变的疑问——人呢?人呢? 于是,他就一直坐在这江边,等啊等,等啊等…他无比渴望,那返航的船舶中,阿斗公子能从其中下来。 阿斗公子是他黄皓的光啊—— 哪曾想,阿斗没有等来,倒是抢先等来了韩玄与巩志。 两人看到黄皓,片刻不迟疑,丝毫不手软,当即就有兵士将他押解,给他的手上、腿上都加上铁链。 “你们干嘛?你们干嘛?你们可知我是谁…我是阿斗公子的内侍!” 黄皓的哀求在铁链“啷当”的声响中显得无比凄楚、可怜、渺小。 韩玄长袖一甩,“你是天王老子也没用,云旗公子有令,内侍黄皓看护公子不力,将此贼子押解至襄阳,交由二将军发落——” “喏…” 随着兵士们一道整齐的声音,黄皓被扔进了木笼之中。 天色还好,不算冷也不算热,今晚的月光还蛮不错的。 只是,四名骑士神色冷峻的站在木笼的四个方向,一声不响。 韩玄向他们下达最后的命令。 “一定要将此黄皓交给二将军,由二将军制其失职之罪——” 黄皓顿时哭了。 他感觉,局势的发展与他步步为营的计划,完全偏移了。 简直是朝着一条不可控的方向,走远了! ——『完了呀!』 ——『完犊子了呀!』 ——『阿斗公子,你…你究竟在哪啊!』 … … 襄阳城郊,关家军中军大帐。 周仓正在向关羽禀报。 “按照将军的吩咐,按照黄夫人设计的图纸,挖通此蓄水池后,一旦汉水暴涨,即能沿着汉江故道河床低洼地带,共计三路涌向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到团山铺一带!” “若是再加上暴雨,足以实现唐河、白河、小清河及西北的普沱沟、黄龙沟、黑龙沟等地的山洪暴发!” “如果这样,按照黄夫人的估算,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等区域内的水位能高五、六丈深,如此水流足以倒灌平鲁城、樊城、郾城…唯独新野城的影响会小一些!” 随着周仓的禀报,关羽的眼眸始终盯着烛火下的图纸。 这是黄月英设计的整个挖掘堤坝、建立蓄水池、以及开凿放水,洪水倒灌的工程图,上面还标注出水流的流向、位置。 一边听着周仓的禀报,一边对照着图纸,关羽那冷峻的面颊总算是拔云见日。 “昔日赤壁,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这洪水倒灌樊城,则是万事俱备,只差七、八月时的一场暴雨了!” 说到这儿,关羽抬眼,“此事既要保密,又需确保万无一失…你告诉坦之,让他务必再对照图纸查验一番,确保开凿后,蓄水池爆出洪水的流向是往樊城,而非襄阳!” “二将军放心…末将这就去告知长公子!”周仓张口,立刻转身,就打算出帐… “等等!”关羽却突然喊停了他,“云…” 云旗的“云”字刚刚脱口,关羽的声音戛然而止。 “二将军还有吩咐?”周仓问。 “没什么,你去忙吧!”关羽轻轻的一挥手,丹凤眼却是黯淡了下来。 他其实想问,『云旗那边还生着气么?』 但终究,这话…至少在周仓面前,关羽还是开不了口。 “唉…” 听着周仓的脚步声徐徐走远,关羽“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一套护腕,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硕大的“兴”字! 这是他的二子关兴的护腕… 人,虽走了! 可,关羽如何会不心痛呢? 外表刚毅的人,往往内心极其的柔软… 再想想此事的后果,云旗因为二哥关兴离开了襄阳,一时间,关羽不由得喃喃: “安国…你的死,是爹做错了么?” 就在这时… 一道轻轻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云长又在神伤了?”同时传出的是轻声的步子。 是徐庶… 他是昨日坐热气球从宛城归来,明日一早还要走。 可一连两天,徐庶发现…关羽总是长吁短叹,这与他印象中那个杀伐决断的关羽极不相同! “关某无恙,是突然想到一些人,一些事儿,徒劳神思而已。” 关羽与徐庶的关系极好,是那种能够推心置腹的,故而,关羽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云长是挂念云…” 云旗的“旗”字,徐庶还没来得及脱口。 “报——”就在这时,一声通传,“交州五十艘战船与东吴三十艘战船于长沙郡捞刀河水战,五艘东吴艨艟战船被交州战船击沉…” “报——长沙急件,孙夫人与刘禅公子失踪于湘江之上!” 这…一连两条急报,让本还在神思的关羽豁然抬眸,他那丹凤眼突然变得炯炯有神。 两名信使已经将急件递给了关羽。 关羽展开一封,徐庶展开另一封… 看过之后,两人迅速的互换。 而随着那急报上的字眼映入眼帘,关羽与徐庶表情悉数大变。 要知道,这急报中,三十艘东吴艨艟战船赴长沙郡接孙尚香这件事,关羽是知道的。 孙尚香归乡拜母,东吴派出船来接,本也无可厚非。 恰恰问题出在阿斗上! 孙尚香竟然打算掳走阿斗,甚而有之,还发生了东吴与交州的水战; 更有甚者,水战后并没有从东吴的艨艟战船上搜出孙尚香与刘禅。 最离谱的是,两人也并未出现在江东… 失踪了! 不翼而飞了! 这…随着信笺上的每一个字眼映入眼帘,关羽与徐庶彼此互视,两人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怎么会丢了呢?” 关羽下意识的脱口。 “会不会是…”徐庶喃喃道:“是东吴已经接到了孙夫人与刘禅公子,故布疑阵…但…” 徐庶这一番分析刚刚脱口,他就迅速的摇头,“但没有理由啊,一个失踪的夫人与公子,对东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是啊…”关羽颔首,“此事诡异起来了——” 就在这时。 “报——”又是一则通传,又是一名关家兵士,闯入中军大帐,他立刻朝关羽单膝跪地,“孙夫人与刘禅公子失踪,内侍黄皓看护不力,长沙郡韩玄先生亲自押解黄皓已经抵达关家军寨中!” 唔… 关羽的心头更添诡异了! 这个时候,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寻找那孙尚香与阿斗么? 韩玄亲自把这黄皓送过来,又是何意? 有那么一瞬间,关羽感觉,整个事件突然就被迷雾笼罩住了一般。 置身其中,仿佛…关羽都晕了。 等等… 关羽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或者说是,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韩玄! 他是云旗的人! ——云旗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此,必有深意! … … “丢了?怎么会丢了呢?” 随着一道粗重的声调,“咳咳咳…”鲁肃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自打在荆州的官医署中身体痊愈之后,鲁肃很少这般激动。 此刻他的脸憋得通红,气息又粗又重,胸口一起一伏,牙咬的脸颊两边的肌rou都扯紧了,额上更是青筋暴出。 如果不是素来沉着、冷静,不是担着这东吴大都督的官职,如果不是必须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的鲁肃一定会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吴侯此举借孙夫人将刘禅公子带入江东,此计甚好,怎么就能丢了呢?” 鲁肃再度张口。 坐在他对面的是刚刚抵达这江夏安陆城的吕蒙,此刻他的眉毛几乎凝成倒八字。
他也是一副无奈的表情,“…莫名其妙的就真的丢了,还有甘宁将军、朱然将军…两人各执一词,一个说把人交给了锦帆水军的副将,一个说副将突然失踪,再没踪影…两人中定有一人在说谎,可…究竟是谁?这如何查起?关键是…郡主与那刘禅…到底,到底在哪啊!” 呼… 随着吕蒙的话,鲁肃重重的呼出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此番是东吴派船队接走孙夫人,又事关刘皇叔独子,当务之急,我担心的是…若那关云旗来兴师问罪?我等该如何是好!” “兴师问罪?”听到这话,吕蒙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关云旗还兴师问罪?郡主与刘禅失踪,既不是东吴所致,那定然在他…在他关麟的手里,他兴什么师,问什么罪?他有什么脸来兴师问罪!” 随着吕蒙的话脱口… “子敬先生,子敬先生——” 遥遥一袭马蹄声,同时传来的是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鲁肃一怔,当即抬眼,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感慨道:“说关麟…关麟到——” 吕蒙则是目光幽幽的望向大门处。 心里头多少有些犯虚。 “哐”的一声,门口的骆统哪里能拦得住气势汹汹的关麟。 大门被猛地推开。 关麟大步流星的迈入其中,“子敬先生,你们东吴做事也忒不厚道了吧?” “啊…” 鲁肃还没来得及反应,吕蒙一惊。 “哟,吕将军也在…”关麟目光转向吕蒙,只是,他的眼眸中寒芒闪烁,“啊?你啊什么啊?你还给我‘啊’?你东吴把我家主公的独子给弄丢了,你东吴有理了不成?”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吕蒙迎上关麟的目光,也露出一抹凶光。“怎么就是我东吴把你家公子给弄丢了,我还要说,是你们把我家郡主给弄丢了。” 倒打一耙—— 关麟没想到,今儿面对的是一个厚颜无耻之人。 “很好!” 关麟笑了,然后伸出右手,身旁的士武会意,连忙将几幅图递到了关麟的手中。 关麟迅速的依次展开。 第一幅图,是驿馆的下方,孙夫人的闺房床下有一条密道。 第二幅图,是暮色朦溟之际,一个年轻的男人从港口附近农庄处后院的密道走入! 第三幅图,是晨光熹微,孙夫人与刘禅、李静宵,还有那年轻男人一道从这密道走出。 第四幅图,则是几人在那年轻男人的带领下上了一艘乌篷船,悄然离去。 而随着这些画卷的依次展开。 关麟振振有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说了那是荆南,是长沙,是我爹的地盘,凡事经不住查,凡事也必定会有人看见,若是吕将军还不信,我可以把证人悉数都喊来,对了…那挖通地道的人也被我抓到了,是吴郡人,他可把什么都招了!” 说到这儿,关麟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还有,这图画上的年轻男子,是你们东吴的年轻将军朱然吧?” “哼,这朱然到底把我家公子掳至何处?东吴难道,不应该给个说法么?” 兴师问罪。 关麟的态度,关麟的语气,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的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长沙那片土地上,孙夫人与刘禅公子是被谁接走的,只要关麟想,根本不难调查。 甚至接应者的身份,接应的手段与方法,这些都不难查出。 正是基于此,鲁肃连忙劝道:“云旗,消消气…” “子敬先生?你让我怎么消气?”关麟尤是一副愤怒不已的模样,“我都问过了,长沙郡的官员明确告知过孙夫人,也告知过东吴,最近水域不太平,时长有水贼出没,故而正在调遣船队,沿途护送夫人与公子的周全,可你们呢?私自将夫人与公子接走不说,竟还并非船队,只是一艘小小的乌篷船?万一遇到水贼?该当如何?万一夫人与公子有个闪失?你们担得起么?” 听到这儿,吕蒙尤自不忿儿,愤愤然的反驳,“那是我江东的郡主…” 哪曾想,关麟的声调抬得更高:“那是我荆州与益州的主母?” 这… 一时间,吕蒙哑口了。 所谓,嫁鸡随鸡,自然…在江东郡主,与刘备夫人之间,名义上孙尚香只能是孙夫人! 眼看着关麟怒不可遏,鲁肃连忙劝解说:“此事,我也是刚刚得知,这不,吴侯闻言当即就派子明将军来此告知于我,令我迅速展开调查。” 鲁肃尽可能的让语气轻柔细慢,“这件事,一定会给云旗一个交代的!” “呼…呼…” 关麟连连喘着大气,那幅极致愤怒的样子,决不像是装出来的,“子敬先生,有一些话,我关麟实在是不吐不快!” “云旗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孙刘联盟本是勠力同心携手抗曹,可东吴又是如何对我荆州的?”关麟的语气一丝不苟,“合肥赌约之下,荆州的归属早已尘埃落定,我关麟与我爹更是协助东吴攻下合肥,剑指淮南!可东吴呢?你们敢说,孙夫人将阿斗公子带往江东,没有任何歪私心?东吴就没有动用一点歪心思?没有以阿斗换荆州的打算?” 这… 骤然被说出了心中所想,这让吕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不等鲁肃再度张口。 关麟的声音如连珠炮似的发出,“交代,我是得要个交代,不过,在东吴给我这个交代之前,吕将军就待在这安陆城吧!” 啊… 随着关麟的话,鲁肃与吕蒙一惊。 鲁肃还想再说点什么,关麟已经大步走出这房间,面色一如既往的坚决。 “糟了…” 看着关麟徐徐走远的背影,吕蒙感觉他被算计了。 鲁肃也感慨道:“这关云旗…兴师问罪的时候,选的是刚刚好啊!” 吕蒙却是心头喃喃… 要知道,他此行可不止是来调查孙夫人与刘禅的下落,他还要摸清楚东吴通往江陵的水道,摸清楚那一系列的烽火台建在哪里! 可现在… 却被困在这江夏了! 偏偏,关麟的理由,他还无法反驳! “交代?”吕蒙咬牙切齿,“这…这去哪给关麟这臭小子交代啊!” … … 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