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既见君子
萧轲满脸喜色地走了过去,对苏丹揖了一礼,微笑道:“苏姑娘,别来无恙。” 苏丹噗呲一笑,拍了拍手,咽下口中的rou脯,道:“我们不是前天才见过吗?” 如果是秦宏辉,或许他会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话。但萧轲没有这种聊天的“技能”,他觉得觉有些尬,左右看了下,没看到那条大蛇,笑道:“小红今晚没出来?” 苏丹甜甜一笑,道:“我把它留在山里了。” 萧轲哦了声,“难怪看不到它。”他觉得自己有些“没话找话”的嫌疑,挠了挠头,笑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 苏丹看了眼场中的一众山贼,微笑说道:“我去官道的时候,碰到了两个大叔,说他们亲人被山贼抓了,报官也没人搭理,我便来瞧瞧啰。要是知道你在,我就不用来了。” 萧轲道:“我在一朋友那留宿,刚好他家人也被他们带到了山上,就过来帮个忙。” 山贼们从苏丹现身,便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不单单是她的美貌,更是从方才她的话中看到了他们大当家可以被治愈的希望。可是他俩见面只聊其他,没再说半句关于疗伤的事,是以某些人有点心急了,只是碍于萧轲的武功,还有不知苏丹的深浅,他们不敢打断这对年轻男女的对话。 那四当家是个直肠子,他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说道:“那个……”刚想说话,发现肩头被人按住了,一看是自己的二哥,疑惑地瞪了对方一眼。 那二当家微微一笑,提了提嗓子,对着萧轲和苏丹深深行了一礼,道:“让村民们来建山寨,是我的主意,烦扰到了两位,真是万分抱歉。也多亏了两位,我们才没有犯下大错。嗯,至于村民们这一天的辛苦劳累,我待会去跟他们赔礼道歉,并从个人私房钱里拿一些给他们压压惊。你们看,妥否?不过,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恕我这个老头子高攀,相识即是缘,想必这时候两位也有些饿了吧,不如坐下来吃点东西,再好好聊?刚好,今天弟兄们打到了几个野味,不如大家一起来尝个鲜?” 最后那两句,他是看着苏丹说的。以他的阅历,当然看得出眼前这个红衣少女,似乎对吃食很感兴趣,而她是能否治好大哥的关键,抓住她的胃,便多一份希望。 果然,苏丹听到有吃的,眼睛一亮,没有过多在意他前面的话,询问性地看了一眼萧轲,得到萧轲的点头后,笑道:“也行,就是不知你们的厨艺行不行。” 那二当家笑得更欢了,连连点头道:“应该不算差。我年轻的时候在‘闲来居’做过几年跑堂,虽不敢跟那些大厨们相比,但也学到了一些。两位往这边请,我现在就去做。”说完,他跟胡斌打了个眼色,然后招了两个山贼匆匆便去了。 苏丹听到“闲来居”这三个字,嫣然一笑,迈开步子向上走去。 萧轲微微一笑,紧随其后。他当然也听说过那“闲来居”,知道它无论是其空间建造、环境布局,还是美食与服务,在国中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能在里面当了几年跑堂,想来厨艺不会很差。但他更在意的是这二当家刚才的表现,他这时当然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只是没想到这小老头临急应变的能力要比眼光好。然后他想到了这事的主角,转头望去,只见那大当家忍着咳两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挣脱了胡斌的搀扶,对他们逐一行礼。 “我今年五十有二,按理说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棺材,死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恐惧的事。但我现在还不想死,因为我还没给我的兄弟报仇。所以,姑娘如果你有治我的良方,我恳求你能帮我一下……”那大当家看着正在走近的苏丹,很是诚恳说道。 苏丹在他身前站住,仔细打量了两眼,笑道:“你的伤不难医,我给你针几处经脉,然后开几副药就可以了。嗯,我们到帐篷里吧,这里人多,怪不好意思的。” 那大当家闻言一喜,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才道:“如此,有劳姑娘了。”然后转身对那些山贼道:“四弟,你把老五送回帐篷吧;小猪,你带队人去帮乡亲们找路回家;猴子,你带两个人去城里把你们三当家叫回来。其他人先散了,等老二为我们的贵宾做好吃的后,你们自己再去煮。今晚可以一醉,但不可喧哗,更不能借酒生事,否则山规处置!”说完,将苏丹和萧轲请进了身后的帐篷。 众人听罢,纷纷离开。只是胡斌见苏丹随便这么一看就说可以治好,不太相信,但他见自己老大如此信任对方,而那梅姑也只是看了一眼苏丹便离开,他就没再说什么,走到那五当家旁边,扛上肩头便离开了。 在帐篷里,萧轲再次见识到苏丹神妙的医术,几枚金针作引,又以茶杯为针灸罐,燃药草为灸,轻而易举地将那大当家身上的淤血逼出,他的脸色也在苍白中恢复了些血色。 她在纸上写了几个药名,又备注熬药和服药的关键点,才对那大当家道:“依此方服用九个疗程,包你药到病除,不过这期间你可不能再与人动手。” 那大当家睁开眼,做了几个深呼吸,许是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对苏丹揖了半首,道:“姑娘的医术,果然高超。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但请吩咐。” 苏丹闻言不自觉地看了萧轲一眼,然后笑道:“不用客气,只要以后你们不欺负乡亲们就行。” 那大当家站起身来,肃容道:“必不敢忘!”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看了萧轲一眼,然后很是知趣地告辞离开了。 “你的医术真的好厉害。”萧轲有些无话找话地说道。 “谢谢。”苏丹向他做了个号脉的手势,几十息后,她收回了玉手,微笑道:“恢复速度,比我预估的要快些。那颗丹药五天后可以吃了,哦,如果你没送人的话。” 萧轲闻言一窘,虽然知道她是打趣,但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不该将你送的东西,胡乱转送别人。只是这大当家与我一位逝去的长辈有些相像,而且觉得他的为人还不错,便想帮一下……” 苏丹翻了个小白眼,“好心是好心,不过药可不能乱吃的。” 萧轲看到她的可爱状,不由心神一荡,直直地看呆了。 “他的伤,跟你的不一样,那药……”苏丹见萧轲没回话,抬头看了眼,见到他的呆样,有些小害羞,轻轻哼了声。 萧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一红,连忙点头道:“嗯嗯,是的。哦,对,姑娘说的是。” 苏丹没了解释的兴致,转身向外走,到帐篷口时转头对他说道:“走吧,看看他们搞些什么好吃的。”
萧轲见她没有羞恼,暗舒了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那二当家没有自夸,萧轲他们到厨房时,他已经搞好了几个开胃菜,把苏丹馋得挨个尝了几遍,直到他说后面还有几个硬菜,她才离开厨房。 在那个最大的帐篷里,酒席已经开摆。重新沐浴更衣的大当家与四当家在帐篷外恭候着,一看到萧轲两人,热情又不失恭敬地将他们迎了进去。四人分了主次位,便坐下来闲来,好菜则一盘接一盘地上传着。 苏丹没有喝酒,在三人有些惊愕的眼神中,对那几盘山珍野味发起快速的攻击,只是偶尔停下筷子回一下话。 萧轲则和那两位当家喝起了酒,杯来盏往间,萧轲便于他们相熟了起来。 原来这大当家叫陈文,原是亳州的一名秀才,在二十岁那年准备赴京赶考,可即将出发时得罪了当地的一名恶霸,老宅被烧,父母妻子也葬身火海。他上报无门,冤屈难伸,无奈之下,隐忍了三年,最终他寻得了一次机会,在那恶霸大醉如厕时,将其割喉。自此他成了朝廷的通缉犯,四处漂泊,直到遇到一名侠盗,习得一些武艺后才落草为王。 后面他陆陆续续收了生意失败的二当家——陆期,青楼出逃的三当家——吴茵,被赌坊追杀的四当家——胡斌,惨遭家主凌虐的五当家——徐子言,得罪权贵的六当家——麦胜,饥寒交迫的七当家——严棣。七人都因不得已或者不得志,做了山贼,随后结义金兰,各司其职,倒是把山寨打理得井井有条,队伍也逐渐壮大。但好在他们很能把握分寸,不扰民、不仇富,交乡绅、通官府,在浮盖山逍遥了好些年。直到上个月来了一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他们才被迫离开浮盖山,几经周转才来到此地,期间折损了包括最为骁勇的六当家在内的七十余名兄弟,逃了四十几个,而陈文也在轮番对战中受了重伤。 听完陈文和胡斌的陈述,萧轲只痛饮了两大碗,因为他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了。这些山贼算不得好人,但也谈不上作恶多端;遭遇有值得同情之处,可所作所为也有很多不该;侠义之举有过,也杀人放火之事也不少…… 苏丹则表现得干脆些,除了一如既往地细嚼慢咽,偶尔也会对他们的过往发表一下只关个人好恶的评论。是以,她很快便赢得胡斌的绝对尊重,如果之前是因为她帮陈文疗伤的缘故,这一次则基于她的率真。 “萧兄弟、苏姑娘,我知二位都是江湖中有身份的青年才俊。按理说以我们的身份地位,与你们畅饮便是高攀了,更不用说你们不但救了我这个糟老头子,还把我们当朋友。这份情谊,我陈文铭记于心……”陈大当家的端起酒碗,带着几分醉意说道。 苏丹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陈文认真道:“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还有,你今天伤势刚有所好转,酒不能多喝,这是最后一晚,否则吐血了,我可不帮你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