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悟
丁晓追溯过去几十年的历史，脑海中经历了无数春夏秋冬，可回到现实，时间几乎没有流动。 孪生娃娃惊愕地看着丁晓，有种似曾相识的恐惧。 殓魂全力冲向冉雪，势必要拿下这个对精灵来说的强劲补药。 情懿玩味地扫视着起身的众人，眼眸略微发红，终于可以再杀一次过过瘾了。 高空中，魅魔同样也打算入场搅局。 在她看来，丁魏然这招只能算螳臂当车。 复活了全人类有什么用？上一次人类方的高手也不少，不还是被他们几只煞灵杀得片甲不留？ 现在孟凡那边已是强弩之末，丁魏然自己又身死道消，她想不明白人类究竟还能怎么抵抗精灵的攻势。 神火之力？别说笑了，仲星火的实力见到了吧，但他依然没能让神火祭坛显现神力，至于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可她正准备俯冲下去，跟情懿好好说道一下那具躯壳属于谁，就被苍骨拦下。 “哟，苍骨哥，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就觉得你是故意跟我做对了哟。”魅魔瞳孔冒出紫光，凝视着苍骨眼眸，色咪咪说道。 苍骨感觉到心里一阵痒痒，赶紧说道：“你没察觉到么？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燥热了。” 魅魔是个玩灵魂的好手，对真实的环境感受没有苍骨那么敏感，被他这么一说，这才静下心来体会。 仅是一瞬间，她全身冒出冷汗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虽然看不出场下有什么变动，但是心里这种天生的恐惧是为什么！” 随后她一脸不可置信，瞪大妩媚眸子望向下方道：“难道，神火之力真的要降临了？可这些人谁有资格？” 苍骨淡然道：“我们走吧。” 二人头也不回地飞走，苍骨眯眼望向镶着一层金边的天空，感叹着智械的神奇。 下方，所有老对手再次相遇。 冲向冉雪的殓魂被暮荷姐妹丁姚情侣以及炎琢灼拦下，再次准备大开杀戒的情懿则对上了仲星火以及雨露。 元鑫和两名大将在外围进行策应，阻拦准备浑水摸鱼的精灵部队。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元素之力和刀光剑气漫天乱飞，不过rou眼可见的是，人类几个人明显还不是对手，只能节节败退。 但是某个角落尤为安静。 丁晓趴在地上，身上的疼痛，嘴里的苦涩，精神的折磨终于侵蚀了他最后一点力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已经积成一滩，小个子面对慢步走来的孪生娃娃，丝毫没有抵抗的欲望。 他第一次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练功时有些偷懒，后悔总是理解不了师父的意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丁晓直到刚才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师父含辛茹苦将自己拉扯大，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师徒情分。 喜怒哀乐，柴米油盐，每一件事都离不开丁魏然，与其说是自己的一生，不如说是跟随丁魏然的一生。 师父也无子无女，所以他当然把自己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怪不得听见师父二字，丁魏然总是心情不悦。 丁晓把头埋进沙坑里，任由苦涩的水混杂着泥沙往嘴里灌。 面前几米处，孪生娃娃逐渐靠近，两个小孩子手上缠绕着阴冷绿光，随后化作一柄硕大镰刀。 “丁魏然的徒弟，去死吧！” 镰刀破空劈下，丁晓已经几乎放弃，可一道铿锵声让他猛然抬头。 那是两把重剑，横栏在镰刀之下。 薛灵薛长虹咬牙硬抗，双手持剑仍然剧烈颤抖，足见孪生娃娃这一刀的威力之强。 孪生娃娃在丁魏然体内先是蛰伏20年，随后又被孟凡封印20年，不过这几乎没有影响到它们的成长。 那些苦水，与其说是给丁魏然的副作用，不如说是煞灵用于自保的方式。 每当产生这些苦水，也就是只要丁魏然用它们的力量进行治愈，孪生娃娃的力量就会增强一分。 二人的力量共同进退，这虽是丁魏然不愿看到的局面，但他也没有奈何之法。 孪生娃娃的表情像个顽劣不堪的孩子，四只手逐渐往下压，巨型镰刀也开始逐渐下坠。 薛氏师徒的虎口已经开裂，嘴角也开始渗血，仍然顽强坚持着。 薛长虹大声呵斥道：“丁晓，你在干什么！” 丁晓将头埋下去，不敢去看。 薛长虹脸上青筋都有水管粗细，继续嚷道：“丁晓，师父对我说过很多遍，要相信同伴。” “但更重要的，是要相信人类的未来！” “人的速度没有光卫快，头脑没有智械强，就连灵魂层面，也没有精灵那么深入。” “但我们有什么，有的是敢将背后交给同伴的信任，有的是万众一心同仇敌忾的团结，有的是敢于拼到最后不屈不挠的精神！” “我们的前程，是靠着每个人的拼搏争来的！” “振作起来丁晓！” 一句句话刺入丁晓的心坎，直到精神二字，让丁晓顿时一怔。 师父也是这么教他的。 自己上刀山下火海，抵抗精灵祭司的折磨，每次开始之前，师父都说只要不放弃，不管结果如何都算成功。 事实证明，自己很少能通过魔鬼测试，不过每次师父看见自己还在咬牙坚持，都会放声大笑。 丁晓当时觉得师父只是想看自己的玩笑，但现在，他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通过了测试。 因为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 丁晓双手锤了锤地面，可是为什么，自己现在却这么颓丧。 冉雪舍弃性命复活大家，两名大将不惧强敌冲锋陷阵最终战死，雨露被杨阳一拳一拳打死，同伴被情懿一个一个杀掉。 丁晓面对这些情况，不是像李涯说得铁石心肠一点触动没有，而是他坚信，只要有师父在，这些问题肯定都有解决办法的。 可现在师父走了。 自己乃至整个人类的顶梁柱走了。 自己的坚持，真的还有意义么？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同伴们。 姐妹、兄妹、师徒、情侣，每个人都与他人有着关系，每个人在别人的眼中都是独特的存在。 只有自己是孤身一人。 他突然想起，师父说过，人是社会性动物，只有在集体当中，人才为人。 而刚才，师父离开与同伴复活之前，自己恰好就是没有包含在任何集体里的人。 自己与同伴的联系一个接一个断掉，直到最后，与师父的纽带彻底断裂。 丁晓呆在原地，薛氏师徒终于抵挡不住孪生娃娃的攻势，被击飞出去。 可惯性下落的镰刀却如同被一只透明巨手拖住，刀锋悬在丁晓脑门上空几厘米处，不得前进。 孪生娃娃呼吸突然开始急促，全力往下按，可随着小个子的逐渐起身，竟是被一点一点推开。 与暮荷等人作战的殓魂突然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不是来源于别处，正是目光重回呆滞的丁晓。 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像战场孤儿的家伙会是所有人里力量最强大的，明明没什么人跟他有关系。 情懿跟雨露的战斗完全是一边倒，后者本来就没有长枪，也根本没有存着消灭杨阳的心思，只是一根筋儿地妄图打醒他。 可就在她准备下死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控制不了杨阳的躯体了。 杨阳的精神一直在抵抗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则是另一边小个子的气息压迫。 她吃力地侧头转向丁晓，在她的视角下，那个人宛如一座巨山，正在徐徐挪向祭坛。 孪生娃娃不停尝试将丁晓一分为二，但就像一把劣质小刀砍到金刚石一样，每次接触镰刀都会炸裂开来。 气急败坏之下，它们赶紧命令外围的精灵部队赶紧将矛头指向小个子。 精灵部队密密麻麻，两名大将和元鑫不可能面面俱到，很快就有漏网之鱼冲了过来。 可那些突袭者冲到丁晓身边的一瞬间，就好像进入了一个火盆，立刻化为焦黑。 丁晓像个行尸走rou一样走到祭坛边缘，后方是一条粗如水桶的黑色轨迹。 他摸了摸祭坛，再摸了摸不再冰冷、反而有些发烫的神剑。 闭上眼睛，好像天地间的一切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殓魂体内的幽鬼面，它的力量并不来源于某个人，而是来源于一群人。 因为人与人之间，有着最基本却又最难察觉的联系——羁绊。 人之所以是社会性动物，正是因为人是由这些羁绊而组成的。 谁是谁的父亲，谁是谁的儿子，每个人的存在都建立在与其他人的联系之上。 所以邓文清才会说，这种力量是人类的天敌。 因为人们最信奉的就是团结作战，互相协助，这样的条件下，人与人的羁绊会更加强烈。 当一位战士死后，存活的战士会将他的那份羁绊成倍地安放在其他人身上，依次传递下去。 人越少，这种羁绊的继承就越强烈。 直到到达一个阈值，那便是只剩两个人的时候。 一个人会将自己过去以及未来的所有期盼与希望汇聚到另一个人身上，从而爆发出无穷无尽的羁绊之力。 而师父所做的，恰好就是锻炼丁晓这个断裂的过程。 如果对于一个人来说，人类世界像一道悬崖，那人与人的羁绊就是悬崖上方的湖水，而每个人自己，就是悬崖下方的一块石头。 每当一个羁绊消弭，悬崖就会冲下水流，一些较小的石头就会被打散、击碎、冲走。 如此以来，经过长时间的冲刷后，底下就只剩相对大一些的石头。 直到最后的羁绊断裂，悬崖上所有的水流倾泻而下，这些石头会经历前所未有的剧烈敲打。 师父这20年来在做的，就是将上方的湖水养大，将下方的石头打造坚硬。 丁晓看着祭坛侧面的四个字，想起村长的话后喃喃自语道： “如果有能力点燃这座祭坛，那么就有资格获得我的力量。” “而不是只有点燃祭坛，才能获得力量。” “真正重要的，是这种能力。” 祭坛周围的四个大字突然凝聚成四团火焰，跃向空中。 雷声滚滚，飓风骤起，喧嚣让神火之地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望去。 可他们都看不懂那四个大字，只有一直被人们当成最愚笨最迟钝的丁晓望着逐渐血红的天，沉声念道： “其名曰，坚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