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我回来了
第二天清晨。 金土两国边境,一辆越野车正极速前行,后方一卷一卷的亮黄沙尘像一大块软糯糕点,等着人来享用。 但现在,本该在周围巡逻的士兵,都因国内的大乱被抽调走,再加上这个位置又是没人走的荒凉大道,开起来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车内,仅坐着一名眉目含忧的年轻女子,不顾上下颠簸震的发疼的屁股,一直催促着武者村同伴将马力开足。 开着暖风的空间内,二人喘口气依旧能看见白雾。 鬓角粘黏着青丝,冉雪坐在车里,一遍又一遍回想着先前与同伴的通话: 他们各自与土之国的大将交战,几乎全部都身负重伤,甚至有几名同伴已经生命垂危,而那里又恰好没有足够的医疗人员,只能草率做一些应急处理。 冉雪有些自责,若不是自己执意呆在金之国,这场战役肯定能减少很多损失。 但现在也没办法,为了避开一些拦路虎,他们不得不绕行。 满打满算,也得四五天才能赶到绿洲城。 另一边,绿洲城西侧一栋高楼内,天刚蒙蒙亮,大战过后,所有人战时来不及发作的伤痛,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 不管是丁姚他们还是雨露众人,皆是经过一番苦战才勉强胜出。 除去江叶缘,其余四名大将均逃亡败走。 杨阳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清俊男子,不知怎么的,自己就把他带了回来。 当他懵懂起身时,只是恍恍惚惚间看到角落那名带着兜帽的男子,那人看上去不是为自己而来,而是盯着这名大将去的。 不过,人虽没看清,但那人身上的气息却相当显眼,精灵的身份显而易见。 他嘴上虽说要斩杀大将,但他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狡诈之徒,再加上这人的的确确对精灵厌恶极深,并不像司广仁那样胳膊肘朝外拐,索性就救了他一命。 返程途中,顺道将四名倒在废墟中的同伴接下。 他们虽然一开始占尽优势,一个冰封大地,一个迅速破敌。 可那俩大将也不是省油的灯,均甩出相应手段予以应对,这才战了个两败俱伤。 雨露这边同样也不好过,一场大战,几乎摧毁了整座城池,才险胜对手。 还是在一些好心村民的帮助下,他们才勉强支撑到绿洲城汇合。 房间内,痛苦的呜咽声不绝于耳,只有几个人正在忙碌地东奔西走。 时间来到正午,头晕目眩的江叶缘眯了眯眼,一副生涩面孔出现在眼前。 女孩一双传神眼睛内含疲惫,凝脂如玉的肌肤上还沾着不少灰尘。 她手捧着汤药,有些发抖,但还是尽可能不让其撒落,吹了吹舀出的一小勺汤药,正准备喂入,恰好与江叶缘四目对视。 饶使她在武者村队伍里定力一流,也不由得小脸通红。 江叶缘略微赧颜,余光扫到边上交谈的杨阳等人,猛然起身。 吓得姑娘没端稳瓷碗,热汤滴撒在皮肤上,娇躯一阵颤抖。 江叶缘赶紧接过碗,抚过丝滑的皮肤,擦拭掉guntang的液珠和一层薄灰,姑娘的小脸更红润了。 旁边的杨阳听见这个动静,赶紧朝着立刻露出凶相的大将比了个打住的手势,道: “你说你一个大将,这么薄情寡义,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不道谢也就算了,气冲冲地干啥呢?” 杨阳不再像开始战斗时那样怨恨大将,是因为边上那个满脸胡茬的大叔。 接到欧阳谨的命令后,秦介存马不停蹄就找到杨阳他们,将事情的原委道清,终于是将这桩天大的误会解决了。 边上的女战士松了口气,羞哒哒地离开。 大将这才看见,女孩朴素的布衣后面,既有长枪刺出的圆洞,也有重剑撩开的贯穿伤。 江叶缘一怔,这帮人,不是穷凶极恶地歹徒么?为什么,连自己都还没恢复的情况下,还来照顾我? 杨阳看着面容较好的大将,语气倒是愈发冷漠,“怎么,起初看小姑娘的眼神色咪咪的,看见后背的伤口就变主意了?” “渣男!” 原本他没想说后两个字,这不是看见雨露气汹汹地过来了,赶紧吊了吊嗓门,把注意力转移一下。 青衣姑娘走路一瘸一拐的,跟长枪王者韩啸对打,没有落一个残疾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前面就连薛灵薛长虹这种能抵两人宽的大汉,看见这气上眉梢的小丫头,都忙不迭让开一条通道。 杨阳自知逃不过这一劫,抱头蹲下道:“别打脸,别打胳膊,别打肚子,别……” 还没说完,就被雨露拎着耳朵在地上拖着走,积了一层灰的房间内,留下一条干净的轨迹。 杨阳心里怒道:“秦介存,你这个王八蛋,再让我看见你,非得扒了你的皮!” 擦拭袖剑的秦介存一脸幸灾乐祸,让你小子当初骗我,害的那晚的行动变成了一场闹剧,就让你受受惩罚吧。 看见大将逐步靠近,他努努嘴,示意一间角落的小屋。 江叶缘缓缓走进,眼神从对杨阳的愠怒,变为彷徨,继而再是忧伤。 屋里的人背对着他,手上的那块假的不能再假的翠玉,江叶缘十几年就前见过了。 他停下手里的把玩动作,感慨道:“人生怎会长如夜。” 江叶缘双手一软,瓷碗砸到地上,四分五裂,不知是溅出的液体太烫还是什么原因,浑身颤抖如筛糠。 面前的人缓缓站起,个子不算矮,但比体型高瘦的江叶缘还是差了一截。
没有转身,看着窗外的旖旎风景,欧阳谨轻声道:“我回来了。” 房间里,整整一天,只剩下白衣男子不顾身份的嚎啕哭声。 —————— 沙场小丘,顾名思义,是一小段荒凉沙丘。 绿洲城之所以专门围出这么一个地方,就是为了惩戒那些越过底线肆意妄为的家伙们。 对于贪图享乐的官员,让他们从天堂一跃到地狱,这种滋味足够他们回味一辈子。 对于一些犯了大错的士兵,这里更是一块好的练武场,不用担心破坏建筑,也不用在乎影响环境,大可放开手笔干。 当然,这里的练武,指得是那些惩戒者。 军营里的残酷,就连半只脚没踏进去过的平民百姓都能管中窥豹,那身在其中的将士兵卒就更备尝艰苦了。 军中山头林立随处可见,个人恩怨更是交织成网,动不动就有人在某处大打出手。 要是一不留神给对面打死了,就得扔到这个地方,让那人的亲朋好友帮着报仇。 秦介存虽然没有侥幸逃离军队抓捕的经历,但那天晚上对杨阳说的话可是一点也不掺假。 即使是站到这里,都能闻到地下飘来的一丝丝血腥味。 而此时此刻,站在上面的三个人,倒是对这种气味见怪不怪。 邓文清被绑在一根石柱上,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极其显眼。 眼前,锦绣华服的欧阳康冠阴笑连连,身边那位一袭白衣的男子头没有抬,阵阵鬼笑倒是相得益彰。 两人虽是同污,但并不同流。 二公子原本打算在某个大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剁下被他们加上无妄之灾的替死鬼的头颅,树立点微不足道的威严后,宣布登基。 但那几名年轻人属实凶猛,居然能将大将打败,确实出乎了没什么城府的他的意料。 本来不想再拖到2月1日,想要立刻处刑,但锦婴坚持说什么风水不好,容易引发祸患等缘由,硬是把时间又往后推了又推。 1月29日,他实在是怕夜长梦多,这才坚持出来。 锦婴起初面露难色,但走着走着,也开始笑了起来。 欧阳康冠还以为这人是因为自己登王而乐,便开口问询。 可那向来逢问必答的忠心仆人,反而三缄其口。 在二公子的不解中,远方的沙场,一个块头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一开口便震得土层皲裂如龟背,空中散步的棉花云惊弓之鸟一般遁走。 空旷的沙场,四个大字竟回荡了数十分钟才缓缓停歇。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