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段话
永是明亮的地方，白色从墙壁滑落，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光彩，沿着银色攀爬，潜伏进隐秘的角落。 有人伏在桌子上，滴下白色粘稠的液体，用小纸片抹开，一片又一片，像在做某种神圣的事情。 在光芒照不进的角落，白色的丝吊着一只绿色的蜘蛛，大约十分之一个指甲盖大小，在空中摇晃，如贪玩的孩子。 ·········································· 王子京贴心地将这次任务复盘的时间定在中午2点整，想着大家一起吃个午饭，然后走走流程，意思意思，谁料，当他走进餐厅时，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第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是气氛，饭菜升腾着香气，但餐厅很是安静，而且菜不多，是往常的一半。 第二个不对劲的地方是人。许平华蜷缩身体，在一旁抽烟；贾腾却双手抱于前，一脸不爽；赵稀哲正在转动水果刀，低着头，沉默不语；叶甄强装镇定，坐在贾腾对面；苏馥楠坐在叶甄的旁边，抱着他的手。 “这……”王子京脚步一顿，调整方向，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他本打算坐在叶甄旁边，那里有空位，但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贾腾那边并不拥挤，还能再坐一个人。 坐下后，王子京笑着说道：“既然人来齐了，大家动筷子吧，等会还有任务复盘……复盘事关任务报告，我们还是需要重视这件事情。” “我饱了。”贾腾没好气地说道，从做饭开始，他就一直被迫看着某些人秀恩爱，赶都赶不走。在绝望中，酸臭味侵占空气，再进入他的胃，将他喂饱。 “我不饿。”许平华闷闷地说。回来后，他补觉了几小时，然后吃了些饼干，现在倒不饿。 赵稀哲将水果刀收起，随口扒了几下食物，然后放下碗筷。 几颗绿豆大的汗滴在叶甄头上出现，沿着脸庞滑落。他稳了稳心神，努力保持镇静。 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心虚，别怕，保持微笑，用微笑面对世间的险恶。 叶甄朝着贾腾笑了笑，然后开始干饭，而贾腾不由得握紧拳头，差点忍不住动手打人。 “这个家伙不但破坏规矩，还敢向我示威，哼，你这么嚣张，往后有你受的！” 眼不见为净，贾腾干脆闭上眼睛，叼着根烟，不去看某个令人生厌的人。 在诡异的气氛中，众人吃饭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吃完饭后，由于距离中午两点尚早，叶甄和苏馥楠就开始收拾桌子。其他人纷纷移步教室。 苏馥楠在厨房洗碗，叶甄拿着抹布四处忙活，这时，王子京叫住了他。 “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叶甄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问道：“王队，有什么事情吗？桌子还没擦呢。” 王子京眼角抽搐，尽力不去看叶甄的表情，却不小心瞥到叶甄手中的抹布，情绪差点崩溃。 “叶甄啊，有些事情我必须提前跟你说清楚，其实，清道夫之间是不允许恋爱的。” “啊？？？”叶甄一脸诧异，连忙否定，说，“王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王子京呵呵一笑，耐下心解释道：“在很久以前，上级有文件规定清道夫之间不能恋爱，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不了了之，但是这种规矩没有消失，一直流传下来。不过，既然出现了这种情况，强行拆散也不太可能，只是有些事情不能太过，而且，必须做好防护措施。仓库内有这方面的东西，你去找找，要是闹出‘人命’，问题就大了，毕竟我们不会接生，也去不了医院……” “人命？！！！” 王子京拍拍叶甄的肩膀，转身往教室内走去，留下心情复杂的叶甄。 叶甄没有思考太久，从厨房传来苏馥楠的声音，他顾不上擦桌子，立刻回到厨房。 没多久，两人一同走进安静又乌烟瘴气的教室，顶着众人怪异的目光，有说有笑，来到教室后排，安然坐下。 坐下后，叶甄下意识伸手摸抽屉，却摸了一下空，他立刻发现不对劲，低头看向抽屉，原本位于中间位置的本子此刻正“藏”在角落。 “奇怪，还会有好心人打扫卫生？”叶甄暗想。 从这张桌子下来后，他就当成专属位置，又因为偏后的原因，其他人几乎不会到这个位置上来，如今桌子里面的东西却被动过了，这令叶甄感到十分奇怪。 叶甄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与苏馥楠小声聊天，但由于教室十分安静，其他人没有说话，尤其是贾腾，他甚至将椅子转过来，抽着烟，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地，想看耍猴似的盯着两人看。 叶甄只能闷闷地闭上嘴巴，然后直视贾腾，以作回礼。但他内心免不了犯嘀咕：“这群人竟然如此在意这件事情，看来王子京说的话是对的。” 复盘结束后，众人一一离开教室。临走前，贾腾不屑地瞥了叶甄一眼，然后趾高气昂地离开。 叶甄坏笑着说要去仓库拿点东西，让苏馥楠先回房间，并将房门钥匙递给苏馥楠。不过，苏馥楠并没有接，她准备去厨房泡两杯奶茶。 目送苏馥楠走进厨房后，叶甄快速回到教室，拿出本子，打开，立即发现其他人动过的痕迹。 在本子中间的一页，有人留下了一段话，不是手写，而是用胶水粘贴的一张张带字的小纸片组成的一段话。 “弱者崇拜强者，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都是这个道理。” 叶甄眼露疑惑，不太理解这段话的意思，更不知道背后的人是什么用意，但对方担心暴露，使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应该别有深意。 仔细观察后，他发现这些小纸片应该是被人用剪刀从同一本书上剪下来的，如果那人足够谨慎的话，小纸片上不会存在指纹，不过，他也不懂提取指纹的办法。 考虑到这个地方无法报警，叶甄将纸张撕下，揉成一团，走进了垃圾处理室，过了四五分钟后，他失望地离开，进入仓库。 王子京的话有道理，无论如何都不能闹出人命，就算其他人特别照顾，让苏馥楠留在车内，不需要执行任务，但接生、孩子上户口、教育等等都是大问题。而且，嘉市已经来了两个林家人，其中一个气焰无比嚣张，一副秒天秒地秒空气的样子，这个时候闹出一些事情，恐怕会被当作典型。 没花多少时间，叶甄就找到了一些运动防护工具，他揣进兜里，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前往书籍摆放处，开始翻书。 “这个字体不对，这个也是……纸张不对……” 厨房内，苏馥楠靠在橱柜上，扭头看着两杯牛奶，愣愣出神。半晌，她打开左数第一个柜子，移开未用过的碗筷，在最里面的角落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只有一截大拇指大小。 直到伸出手，苏馥楠才发现自己在颤抖，内心的苦涩一点点蔓延。 她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年少时独自从农村逃出来，来到陌生的城市，吃过很多苦，也遇到过很多人，见识过很多事，后来自学考上师范大学，本以为再熬一段时间，她就能过上好日子，却不料成为了能力者，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变得越来越危险。 千奇百怪的污染生物，美好的谎言如同包不住火的纸，无比诡谲的人心，这都让初入能力者世界的苏馥楠心惊胆颤，如履薄冰，唯恐坠入深渊。 她面临过很多困难，也曾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在各个势力间游走，借力打力，保全自身，但她没有遇到过这样原始而又凶险的困难，来自于本能的欲望和不为人知的秘密，造成危险的原因是直接的力量对比。 她实力不如人，所以她活该遭受这一切，所以她活该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苏馥楠突然变得坚定，一把拿过白色的小东西。原来是白色的纸，由特殊的手法折叠而出，里面藏有东西。 她打开白纸，露出五颜六色的粉末，倒入一杯牛奶中，用勺子搅拌。 粉末遇水即化，将牛奶映照出五颜六色的光彩，随着勺子碰撞玻璃杯，牛奶流动，颜色渐渐沉寂，牛奶重归香甜白润。 “这杯是你的，这杯是我的。”苏馥楠伸出手指点了点两杯牛奶，忍不住轻轻笑出声。 仓库内，叶甄翻阅完所有书籍，在与记忆中的文字对比后，他找出了三本有“嫌疑”的书籍，但问题也来了，如何进入其他人的房间寻找破损的书籍？ 自昨天回到基地后，苏馥楠与他如胶似漆，不在场证明充足，而其他四个人中，嫌疑较小的是许平华。叶甄记得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场景，王子京分发资料时特意略过许平华，说明许平华文化水平不高，阅读速度慢，甚至可能不识字。流水国有义务教育制度，但执行得并不严格，许多人在义务教育阶段辍学，相关人员只是言语劝阻，若辍学者不听劝，他们便不再劝，没有其他措施。 除了许平华外，剩下的人就是王子京、赵稀哲和贾腾，而这三人中，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叶甄对贾腾的印象最好，于是不禁开始怀疑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