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夕阳无限好
挑战与机会相依相存,杨帆曾经多少次在举步维艰的困苦时刻,痴心幻想过像金庸老先生笔下的那些主角一样“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倏地的就掉进一个山洞,倏地就发现一盏盒子,倏地就得到一本秘籍,然后再倏地就练成了盖世神功。 老人也常说否极泰来,祸福相依,挫折总会伴随新的希望的诞生。 只是看看眼前这个就和他家厕所差不多大的坑,杨帆很难想象这里会有绝世武功的秘籍等着他去发掘研习,自己也注定不会成为哪个世外高人衣钵传承的有缘之人。 “你可赶紧起来吧,你想压死我吗?!”杨帆忽然听到从背后传来程丞的声音,病入膏肓的垂死挣扎般的语气,想要透过虚弱的身体传达出对于生命的呐喊。 杨帆赶紧翻了个身,坐在一边,打理刚才在下滑过程中沾到身上的枯草尘土,看向一边蜷缩在地上的柔弱身影。 程丞此时正捂着一只手臂,皱眉哀嚎,想来应该刚才在下落过程中被杨帆砸的不轻,她不断的屈伸胳膊,在反复确认肢体基础功能无碍之后,埋怨道:“我说大哥,你多少斤啊?我命大没被蛇咬死,也被你砸死了。” “你怎么就知道那条蛇没有毒?”杨帆故作神秘道,想要逗逗这妮子,竟然冲自己大呼小叫,完全没有女性面对一个“成熟美男”时应有的修养,这样的粗鄙态度,定然要及早更正,否则后患无穷。 程丞一听,瞬间手足无措,脸一下子又白了,眼神开始飘忽不定,马上撩起自己的裤腿看了眼,顿时觉得此时脚踝上的伤口尤为渗人,越看越像是病入膏肓的前兆,作势就要酝酿出瓢泼大雨,席卷整个潭底。 “切莫忧虑,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让你我落难此处,必然有所暗示。”杨帆摇头晃脑,一副半仙姿态。 “什么暗示?难不成你会那么好心帮我吸出蛇毒?”程丞看着杨帆的眼睛,心中不甚怀疑,她才不会相信这个平日里总是捉弄自己的男生会那么好心,舍身施救帮助自己解毒并不像他会做的事情,哪一次不是让她委屈到眼泪哗啦啦直流才肯罢手。 程丞记得有次自己新买了一个发夹,是樱红色的,哪个女生没有一颗少女心,对于粉啊红的物件自然是爱不释手,只是当她戴到头上来没来得及仔细欣赏的时候,就被杨帆一把抢了过去,随后一溜烟就没跑影了,后来是自己把整个学校都跑了一遍,才在教室抓到了这个“土匪”,然后被对方一只手按住脑门,她使劲扑腾可就是够不到他手里的发夹,杨帆还一脸得意的狂妄笑容,当时她眼泪已经流到眼睫毛了,杨帆不想把事情闹大才悻悻把发夹还给她。 “叫声大爷来听听,说不定我就大发慈悲,一个高兴就帮你呢?”杨帆一脸幸灾乐祸的欠揍jian笑。 “大爷你妹!”程丞气急败坏,张手就要扑上去撕了眼前这个无耻之徒。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对方不可能冒着被染上蛇毒的风险去救她,只是此时她感觉自己命不久矣已然心烦意乱,再加上杨帆的冷嘲热讽,免不得想要动粗修理眼前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混蛋。 杨帆抓住扑过来的两个爪子,收起笑意,瞥了眼对方的脚踝处,淡淡说道:“好了~不逗你了,那蛇没毒,不信你自己看,都没有淤血肿胀,不然你现在哪来的力气打我?” 程丞一听杨帆的话,仰头转了转眼珠,觉得有几分道理,随即便抓着自己的脚脖子左看右看,还上手捏了捏,就差把脸盘子凑上去嗅一嗅,舔一舔,向先贤尝遍百草的精神致敬了。 “好像真的没事诶,嘻嘻~”程丞在确定自己没有中蛇毒后,就又露出了人畜无害的蠢萌笑容,和刚才的泼妇形象判若两人。 女人为什么变脸可以如此之快,这一直是让杨帆匪夷所思的世界难题。 程丞撑着旁边的土壁,想要起身站起来,随即瞬间被一阵彻骨的疼痛打败,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咬牙切齿,又跌坐在地上,气恼的一把抓起身边的杂草出气。 “就算没有毒,也有可能感染发炎,要知道山里的这些东西可不会像你一样讲卫生,不会夏天至少洗两次澡,不会睡前刷牙便后洗手。”杨帆起身拍了拍后背上的尘土,向四周摸索张望,视图寻找到一些可以利用的工具。 “这样的吗?”程丞听的一知半解,眨巴着秋水眸子,脸上的神情也不像刚才那样变化无常不知所措,似乎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自己现在的处境,又或者是眼前这个总是取笑自己的男生给她带来了一种别样的安心,突然脸色一沉,厉声叫嚷道:“不对啊!我洗两次澡,你怎么会知道?” “哦~方敏说的。”杨帆正在弯腰拾掇地上的藤蔓,头也没回淡淡说道。 “她干嘛这个也要和你说啊!你也是真变态,还和女生聊这些。”程丞不依不饶,要是现在腿脚方便,估计已经追着杨帆胖揍了。 “大姐,你们就坐在我前面,我的耳朵又不是摆设,也没有开关,不会随时关闭基础功能。”杨帆回答道。 他透过上方的缝隙,已经隐约看到在洞口的杂草十分茂密,心里开始盘算逃出生天的方子,其实也可以坐着等人路过再大声呼救,不过要等到听到动静才能付诸行动,不然一直瞎叫嚷会很像个傻子,而且这个坑并不一定就在学校学生的必经之路上,能听到呼救的概率并不大。这个坑并没有很深,估摸着应该就两米左右,以杨帆的身高加上身体素质,应该可以爬上地面,至于手上准备的藤蔓是专门为身边这个蠢女人准备的,程丞的腿现在受伤了,没法像杨帆这样助跑起跳,等下希望这些藤蔓缠成的绳子可以让她上来的时候轻松一些少遭些罪。想来自己儿时做的孽,终归还是反噬到了自己身上,眼下这个深坑就像是他小时候捉弄同学的升级版,应该是猎户用来捕猎山中野物所设。 “你快说!你还偷听到哪些我的事情?啊啊啊啊啊!好气呀!”程丞脸上因为羞怯已经一片绯红,手上也没闲着,张牙舞爪,被对方知道了她的隐私,显然让她有种想就地把杨帆灭口的冲动。 “那挺多的,我想想啊,比如你只用苏菲和七度空间,晚上喜欢不穿贴身衣物睡觉,喜欢看棒子拍的恐怖片,最好带点颜色的那种,还有···”杨帆仰着头开始对身后已然要暴走的“母老虎”的众多小癖好如数家珍,有时候他真的崇拜自己这另类的记忆力,对那些谈话的边角余料过耳不忘,反而对于很多重大事件,都需要刻意记忆加上执笔记录。 “杨帆,我要杀了你!你别再说啦!”程丞已经趴在地上,手脚乱甩,这个画面像极了岛国知名电影人物要从电视机里爬出来时的情景,就差给她披上一袭素缟,一头散发。 “好了,你想把我灭口也得先逃出这个鬼地方吧。”杨帆把已经编织好的“绳子”递到程丞面前,淡淡说道。 杨帆刚才似乎有听到一些外面传来的声响,不过只是隐隐约约,他们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有滑行过一段距离才掉进现在的这个坑里,所以杨帆根据声音传来的大小判断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并不在学校爬山的必经之路上,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呼救被听到的概率其实并不大。 “这是干嘛?”程丞接过用藤蔓编织好的绳子,一脸茫然。 “把它捆在腰上,等下我上去以后就拉你上来。”杨帆一边给程丞解释道,一边蹲下来把藤蔓缠在对方腰间,动作拘谨,不想触碰到对方除校服以外的其他部位。 饶是杨帆刻意收敛动作的幅度,不过此时两人的距离还是有点过于接近,程丞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哈到她脖颈上的气息,是一种烟草和洗衣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挺好闻,她瞬间俏脸绯红,直至耳根,全身僵硬,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样会不会太紧?不过紧点好,不然等下把你拽到一半,掉下去了我可不想再跳下来救你。”杨帆系好“绳子”,淡淡说道。 “哦哦~还好。”程丞双眼呆滞,回答道。 “那就行,你在这里等着。”杨帆说道。 他说罢便站起身,把“绳子”的另外一头绑在自己腰上,转身,略微弓起身子,看准洞口上方的一簇茂密的杂草就冲了过去,只见他在土壁上猛蹬两下,双手一探,就抓住了上边的一捆杂草,不等片刻喘息机会,随即继续在土壁上再迅速猛蹬,将双腿往上方蜷缩,双手顺势不停向上交换手臂紧握杂草攀登,很快半个身子已经钻出了洞口。 坐在坑里的程丞看着杨帆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这让从小就长在温室的这朵“小花”着实惊叹不已,只见杨帆的双腿消失在洞口的杂草后面之后,很快就从那里探出头来,招呼她赶紧上来,他把身上的藤蔓系在洞口的一颗树上,一边在上面引导程丞如何上来,好在有身上这根“绳子”的帮助,杨帆拼命拽着绳子往上拖,程丞没多久也从坑里爬了出来。 即使程丞并没有过百的体重,不过把一个大活人从两米深的坑里拽出来,并且是在对方还不能做出任何自救动作的前提下,所消耗的气力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把她拽上来之后,杨帆就躺在地上大喘气,直呼累死要了亲命。 “你要干嘛?”程丞见杨帆突然背对着自己弯下腰,顿时被吓了一跳。 “赶紧上来吧,我不背你,你能自己下山?现在已经不早了,学校的人可能都已经回学校了,咱们只能自己回去。”杨帆不耐烦的催促道,刚才自己一路上山走来还算轻松,现在要背一个大活人回去实在很考验杨帆的毅力和体力,刚才躺在地上的时候,他已经环顾四周的情况,发现不远处有条小路可以直达刚才遇到程丞的位置,这样他们就能原路返回,不至于迷路或者多走太多冤枉路。
“哦哦~”程丞面露难色小声呢喃道。 她从小到大并没有和男生有过多少近距离接触,主动靠近的异性很多,但是她有精神洁癖,有人离自己超过一米以内就会浑身不自在,何况对方眼里的炽热让她极为厌恶。她看似妖艳的长相也不是她刻意打扮出来,从始至终只想做一个好好学习的乖乖宅女,却总是因为这娘胎里带出来的明媚脸蛋,惹来诸多不必要的sao扰。方敏曾经调侃说她这个闺蜜就是个天生的狐狸精,放在古代那就是妲己褒姒这样的红颜祸水,再怎么掩饰也挡不住那股媚劲,以后上了大学,不知道要祸害多少青年才俊为其倾倒折腰,对此程丞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总是素面朝天,不修边幅的出门吧,这不符合她对自己的个人要求,也不是她待人接物该有的形象。 杨帆背起程丞刚走两步,瞬间少女特有的淡香就萦绕在他鼻尖,像是某个牌子洗发水的味道,他顺便掂量了一下对方体重和自己的承受能力,程丞虽然看起来不重,甚至可以说远比想象的更加瘦弱无骨,不过这回去的山路崎岖不平,就算身上背个20斤的书包想要轻松下山也并非易事。 “你多少斤?”杨帆走了一段路后,觉得当下沉默的气氛有一丝暧昧,便又想出言调笑几句背上的程丞,来缓解尴尬。 “很重吗?我这几天连晚饭都没有吃呢。”女性一直都对自己的体重极为敏感,不分年龄,即使在同龄的女生当中程丞已然是被其他人视作羡慕嫉妒的对象,怎么吃都不长rou,对此方敏曾经捶胸顿足,感叹老天不公,造化弄人。不过当杨帆提及关于这方面的话题,她还是不免有点担忧,怕自己在这个男生眼里被看做是那种不懂得自律控制饮食的邋遢女人。 “也还好,能长在该长的地方就行了。”杨帆淡淡说道,眼看着就要到山脚了,已经能够看见那片来时路过的菜花地,他心中也轻松了几分,庆幸用不了多久就能扔掉背上的这个“包袱”。 “好吧~”程丞声音细微,脸色有些失落,并不想把刚刚兴起的话题终止,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作答。 当杨帆到达那片菜花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此时晚霞异常美艳,被烧透了的余光铺撒在菜花地里,把原本的黄灿田地染成橘红,衬着畦间行走的影子也融入其中,然如一副写意的水墨画卷。 斜阳照在杨帆的脸上,远比午后的阳光更加刺眼,却已经没有那么燥热,他身上早已湿透,额头上的汗水流至眼眶,在睫毛上打转,眼前闪动数个灰白色虚影,让他看不清脚下的泥路,需要不间断的停下脚步,腾手去擦拭。 正当杨帆再一次准备停下来伸手去擦脸上汗水的时候,一只纤细柔荑先他一步挡在了他的眼前,动作轻缓。 杨帆见状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继续赶路。 “今天的晚霞好美。”程丞趴在杨帆的背上看着不远处的天空怔怔出神。 “嗯,是挺美的,你要是喜欢,我等下打包一份让你带回去当晚饭。”杨帆玩笑说道。 “如果真能带回去那该多好···”程丞侧头靠在杨帆并不算厚实的背上,浅声呢喃道。 或许在她过去的十几年里看过无数次的晚霞,比今天更加美艳瑰丽的也并非没有,不过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的想要去感叹赞美过,原来借景抒情并非只是出现在书本里古代sao客浪人的无病呻|吟,她残缺不堪的人生旅途里,也会有这样一次被一个人悉心保护过,就算这样的照顾只是出于某人良知本能的无心之举,她也不想去作过分的深究计较。 只是高考过后,他们就要各奔东西,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身边这个男生,也不会再有这般让人印象深刻的斜阳美景,她想到这里,不免一阵揪心酸楚,神情落寞。 此时的她只希望脚下的田间畦径可以稍许再长一点,身边这个男生的步伐频率可以再放缓一些,让她能在这片此生注定很难再看到的晚霞里待的时间再久一点,哪怕只是再多那么几分··· 不!只要多几秒钟就已经足够了。 夕阳无限好,人也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