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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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来寺大雄宝殿旁边一座偏厅里,风老道与张小暹在用午餐。 出家人清修辛苦,唯素食而已。即便是观主也没有格外开小灶,两人面前简陋的木方桌上摆着一碟清油炒青菜一碗白菜豆腐汤和一小碟张mama送的辣酱。 张小暹可不挑食,就着一菜一汤下着辣酱吃得香甜,不大功夫吃了两碗米饭,风老道看在眼里老怀大慰,不停点头。 小丫头舔舔嘴唇,正寻思着要不要再添一碗呢,从挂在横梁上的鸟笼里传来一声“饭桶”。 不用说,肯定是惨遭蹂躏的小黑。它怒气冲冲地瞪着张小暹,嘴里喋喋不休,对着小魔头接连叫了好几声饭桶。 不怪,小黑原本毛光水滑的黑色羽毛凌乱不堪,自然是张小暹的手笔。 有了风老道撑腰,鸟胆肥了不少啊。脾气向来不好的张小暹柳眉倒竖,眼睛咕噜噜转不停,寻思着一会儿怎么收拾这只傻鸟。 “小暹,你把碗筷收拾一下,我去看看你哥”张小暹大喜,连忙点头如捣蒜,勤快地帮着把碗筷送回斋房,小丫头心里头已经在计划着等老道离开,要用什么招数炮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鸟了呢。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等她一离开,风蝉子手指轻弹,柔和的指风弹动鸟笼门机关放出了小黑。 望着发出欣喜悦耳的脆鸣,在空中折而复返,窜进斋房门口一株高大的翠柏枝叶间蹦跶不休的小黑,老道逼格满满地朗声吟道: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话音未落,风老道手一招,小黑从树枝上倏忽一下飞回老道肩上站住,左顾右盼睥睨生姿。然后,一人一鸟在几名在吃斋饭的香客高山仰止的目光中翩然而去。 不是风老道要故意装逼,没办法,出家清苦!凤来寺佛道两家几十口人要吃饭,偶尔展现一些神通,赢得信众支持捐点功德什么的是有必要滴,不然大家伙喝西北风啊。 当然,主要是凤来寺里的这帮子和尚都是苦行僧,可没学会某某山某某寺的那些大和尚敛财的手段。 一人一鸟行到大雄宝殿,却见一群人在嚷嚷“凤来寺怎么就没有观音殿,哼,老子要求观音娘娘送子呢” 说话者是一名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大光头油光铮亮的他满脸横rou,脖颈上挂着一根小指粗细的金链子,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暴发户。 知客僧向他解释观音殿不在凤来寺而是在与栖凤山遥相对应的卧龙山上的观音阁,那边供奉的是送子观音。 这家伙咧着大嘴嘿嘿傻笑道“怎么不在一起,正好和尚尼姑一家亲嘛,呃不,还有道士啊,会不会争风吃醋打起来,嘿嘿嘿嘿......” 大光头的鬼话招来知客僧的怒目而视,亏得雷不平此刻不在这里,不然很有可能老大耳刮子扇他。 然而他不以为意地和同行的几位朋友嘻嘻哈哈。还好旁边他挺着大肚子的妻子出言呵斥,出乎意料的是这家伙对比他矮了一个头娇小玲珑的妻子言听计从,乖乖地按照妻子的吩咐红着老脸对知客僧道歉,并且捐赠功德若干。 老道看在眼里摇摇头又微微颔首,他才没工夫管这些小事呢,“突飞猛进”的张同学才是他此刻最应该关心的对象。 滴水崖位于栖凤台正下方,号称乌土八景之一。相传当年神凰久侯女娲娘娘不归,在栖凤台闭目小憩,有涎水自凤嘴流出,形成了现在的滴水崖。 传说这么玄乎,其实就是一座小瀑布,水流不大但是四季不绝,千百年来,无论乌土当地怎样干旱少雨,滴水崖从未干涸。 稀罕的是泉水冬暖夏凉水质甘甜,从形似鸟嘴名为凤嘴岩的奇石处飞泻而下形成一道小瀑布,银练拖曳水汽弥漫,形成乌土当地一道著名景观。 据一只来自省城的地质专家组考证,水流不绝是因为滴水崖连接着栖凤山里的一条地下阴河的缘故。 凤来寺佛道两门好几十个道士和尚要吃喝拉撒,当然也要沐浴更衣。不知从何时起,有聪明的出家人因地制宜用竹筒引水在滴水崖下建造了一个简单的天然浴室,正好便宜了张锋锐。 时值中秋,虽是晴天,天空中艳阳高照,然而高原气候绝算不上炎热。顺着竹筒流下的山泉源源不绝地淋洒在只穿着一条小裤衩的少年赤裸裸的身上水花四溅,不冷不热,仿佛无数只小手在帮着他按摩,清亮舒爽简直不要太惬意。 洗去汗渍污垢的张锋锐觉得自己身上仿佛轻了几十斤,有一种想放声高歌的心情,更有一种腾挪飞升的欲望。 意之所动兴之所至,少年练起了风老道教他的八卦游龙掌。毕竟练了整整五年,熟得很,少年这套掌法耍得姿势优美,矫若游龙,毫无凝滞似行云流水。只是,他光着身子白花花的肌肤暴露无遗的模样有些不伦不类,惹人好笑。 不大会儿,正值午未之交,少年恍惚间似乎听到一声尖锐清亮的鸟鸣,仿佛来自九霄云外又好似就在头顶。然后一道五彩霞光从头顶栖凤台升起,然后自他的天灵灌注而下顺着奇经八脉流入丹田,往日里若有若无纤细到似发丝的气流变得如滔滔江水般浩浩荡荡无穷无尽,最后钻入灰白色‘鹅卵’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幕恰好被赶到这里的风老道收入眼底。即便距离张锋锐几十米远依然感受到再熟悉不过的同类气息,如红日初升,似乳虎初啸。老道近乎空明的道心掀起惊涛骇浪,好半天才从呆滞的状态中缓过来。
然后,他不敢打扰进入物我两忘状态用‘一品归元气’起手式在疯狂吸纳神凰灵气的张锋锐,悄悄离开了滴水崖。 神奇的是,之前一直站在他肩头的小黑一声脆鸣,舍弃了老道,展开双翼,从上而下滑翔出一道优美的轨迹,然后落到张锋锐肩头,反复再三作出相同动作,小黑的样子分明是在向张锋锐叩首呢。 片刻之后风老道来到张锋锐父亲墓前,扶着一生挚友的墓碑喃喃细语老泪纵横“宗昌啊宗昌,真被你预料到了,神相一门果然算无遗策博大精深,厉害啊厉害” 墓碑寂寂,无法回复泣不成声的风老道,只有坟墓周围的野草与雏菊迎风微微摇晃,似乎在会心微笑。 其间有过几个香客谈笑风生地要来滴水崖参观的。奇怪的是其中有一名肥肠大肚的大光头家伙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失去平衡摔得头破血流。同伴大呼小叫地忙着救治他,哪里还顾得上去滴水崖游览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去打扰正在练气的张锋锐。 当然,我们老神在在地微笑着在一边看热闹的风老道绝对不会承认跟他有关系,出家人当慈悲为怀,对吧? 大约半小时之后,穿戴整齐的张锋锐从滴水崖底部爬上崖顶,意外地看到风蝉子站在父亲坟前,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突然变得耳力极佳的他捕捉到只言片语,什么“你放心吧”“大出息”等支离破碎的语言不得要领。风蝉子没有回头,语气严肃无比地“小锋,在你爸爸坟前跪下,我有话要说” 虽然有些纳闷,但是见风蝉子神情肃穆,张锋锐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在父亲墓碑前跪下,只听风蝉子语气缓慢但凝重地“今日,当着宗昌的坟墓,我风蝉子,凤来观第三十八代传教掌门正式收下张锋锐为第三十九代亲传弟子,小锋,你可以对我磕三个头了” 此时的风老道哪里有一丝半点平时对他和蔼可亲的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凛然不容拒绝的气场 张锋锐有些懵。记得小时候父亲不止一次向风老道提过收自己为徒的事情,但每一次都被老道婉言拒绝。老道竟然改变了主意,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是,能够完成父亲遗愿始终是大好事一件,何况风老道一直是他最敬佩的人之一。他毫不犹豫地向风蝉子磕了三记响头,那态度要多诚恳就多诚恳。风蝉子老怀大慰,弯腰把他拉起身,一张老脸笑容可掬,神态要多亲切就多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