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温礼一家
看着这条带着老温哀嚎的微信，温礼觉得还挺好笑的，这可是老温偷偷摸摸几十年才攒出来的小金库，K线图每一秒的起伏，都和老温的心跳紧紧联系在一起，毕竟这些钱决定了老温的退休生活，软中还是红梅，那可都看二级市场的心情了。 说到温礼的父母，算得上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先说说温礼的父亲老温，本名温让，老温的人生和他的名字一样，把温和谦让发挥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SY市国税局下设的税务干部学校里一呆就是20多年，能在一个事业单位礼不争不抢的度过闲云野鹤一般人生，在当地税务系统那也是一个传说了。 再说温礼的母亲，那和老温真是两个极端。温礼的母亲梁琴可真算得上是一个女强人。从师范学院毕业进入学校教书后就没闲下来过，一直在折腾。摆过地摊，开过小饭桌，私下给学生补课，被人举报后，干脆直接扔掉了学校的铁饭碗，开起了中学辅导班。要说东北这地方，虽然经济一年比一年落后，但是家长在教育子女上花钱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宁可自己少吃一口少买件儿衣服，也要给自家孩子把课外辅导班报的满满登登的，就期待着以后孩子出息了，全家没事儿就去海南的五星级酒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正是这样的市场，给了梁琴这样先吃螃蟹的人机会，梁琴的辅导班从10个学生到1000个学生，再到后面成立了良才学院，专做K12教育培训，成了沈阳k12行业的明星企业，梁琴摇身一变成了沈阳优秀企业家，在2019年更是被评为LN省的38红旗手，可以说是一时风头无两，女性骄傲了。 就是这么两个看起来搭不上关系的俩人，就能结婚生子，还硬生生的在一起过了24年，这不仅是外人看不明白，连两家的亲戚也一直用充满疑惑的大眼睛审视两人的关系。对于梁琴的父母来说，曾几何时自己这个姑爷是个捧着铁饭碗的忠厚老实本分人，能够一心一意对自己唯一的宝贝孩子，那就很满意了。但是随着梁琴的事业上取得的成绩越来越多，老两口越看这姑爷越觉得是个窝囊废，和自己女儿多少沾点儿身份悬殊了。自从外孙子温礼去上海念大学，老两口时不时就和梁琴吹耳边风，旁敲侧击打探女儿和女婿的关系。梁琴对于老两口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心里是反感的，但是毕竟是自己的父母，年龄又那么大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温让的父母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温让是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一个meimei温馨，因为两人相差了11岁，所以多年以来，温让和梁琴两口子一直拿温馨当自己的女儿对待。温馨从小生得一副好面孔，在家里娇生惯养，在外面也是追求者众多，从小到大无忧无虑，游戏人间，交过的男朋友都够凑一个橄榄球队了。放了太多心思在玩上面，自然也就没空学习，高二辍学之后就在外面鬼混。如今30多岁依然没有正经工作，梁琴看自己小姑子这么混下去迟早把自己混废了，便让她在自己公司干一份行政差事，每天也就是复印文件之类的轻省活儿，温馨也过得惬意。可这惬意的生活到没让温馨的嘴闲下来，没事儿就给温让发微信，扯自己嫂子的闲篇儿，前天和哪个老板见面了啊，今天和哪个员工独处时间长了啊，明天和哪个老师约了谈事情吧，每次陈述完后都会加一句“老哥你可得给嫂子看紧了啊，这嫂子每天在外面接触这么多人，说不定哪天就给你戴绿帽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温让看到这样的消息虽然表面不说什么，但心里也是不胜其烦，有时候憋不住真想骂自己这个除了惹事儿啥也不会的meimei两句，但又觉得温馨也30多了，不能张嘴就骂，总得给人留点儿面子。温让也就只好点开温馨的对话框，把消息设置成免打扰了。 其实对于温让和梁琴两口子，外界的嘈杂并不能对他们的感情起到丝毫影响，毕竟过去24年的风风雨雨都是两个人一起扛过来的。从农村的半间砖房，到城里的20平单位福利房，再到后面两室一厅的商品房，再到现在400多平的别墅，这一切都离不开两个人的相互扶持。 温礼刚3岁就被送到了家附近面粉厂办的托儿所，梁琴每天下班就背着大包袱去批发市场旁边摆地摊卖货，温让则负责起了每天的晚饭和和温礼的接送。温让每天把梁琴的晚饭装到饭盒里，等儿子吃好饭，就把儿子托给邻居照顾，自己带上饭盒骑上车，去找梁琴。到了晚上9点左右，夫妻俩收摊后，再一起回家。好多次回家晚了，温让会满是歉意的把已经睡着的温礼从邻居家抱走，走的时候还要给邻居留下时下流行的小玩意儿，比如水浒英雄卡啊，溜溜球之类的，算是表达一份谢意。邻居也从来没有过不满，久而久之，邻居家水浒一百零八将都凑齐了，不知道省了多少方便面钱呢。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国内市场经济的稳步发展，也让温让一家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虽然忙碌虽然有坎坷，但是温让和梁琴从来没有懈怠过，温礼从小到大也是吃的玩的没差过，什么文曲星、PSP、Xbox、电脑等等，娱乐的进步他几乎是全程参与一步不落，小学还没毕业就用梁琴的iPhone3Gs玩上愤怒的小鸟和水果忍者了。 在梁琴离开学校全职开补课班开始，两口子就很少有时间关注温礼了，这段时间在后来也被温礼称为人生的黄金期，早恋、逃课去网吧打DNF、穿越火线和英雄联盟，穿着彪马鞋skinnyfit黑牛仔裤和EXR赛车服跟着高年级辍学生去迪厅......初中这三年把孤独富二代的生活演绎的淋漓尽致，中考十分合理的考了个稀碎。当温让和梁琴看到成绩单的那一刻，温礼的黄金时代也彻底上了绞刑架。 “老公，这儿子再不管就废了，再让他这么混下去，以后咱俩就得去监狱给他送饭了啊！”梁琴坐在沙发一侧，看着满面愁容的温让说道。 “有没有可能，我们是先去看守所给他送饭。”温让脸色铁青，双眼布满血丝，右手插在怀里，拿烟的左手微微颤抖，烟灰已经掉到了茶几上。 “这样吧，补课班的工作我就不参与了，咱们雇几个人帮忙，我就在家负责看着温礼，咱俩打个配合，自己的孩子，能救还是得救，高中让他再水过去了，那就真没救了。”温让转过头，对着梁琴温柔而坚定的说道。 就这样，温让和梁琴确定了彼此的分工，梁琴开始放开手脚投入到工作中，温让把重心放在温礼的教育和家务事上。在温让的严加管教下，温礼痛苦的度过了三年高中时光，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华东师范大学的传播学院新闻专业。录取通知书寄到家的那天，温家三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温让和梁琴觉得彼此的努力付出没有白费，流出的都是高兴的泪水。被牢牢夹在两人中间的温礼却流出了伤心的泪水，因为他暗恋的高中女同学今天发朋友圈官宣恋爱了，他的青春彻底结束了，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他是真崩溃了~ 在这之后的大学生活，就像温礼面试时说的那样，并没有什么闪光的记忆。大一的时间基本都交给英雄联盟和csgo了，大二谈了女朋友之后，时间基本都交给了女朋友，除了室友和女友，与学校其他人几乎都是0交流，仅有的一次和学生会发生密集交流的情况，还是因为当时的学生会副主席想借职务之便泡自己女朋友，由于“交流”场面过于火爆，学生会办公室桌椅门窗遭到了大面积损坏，在场的相关人员基本都挂彩进了医院，出来的时候又一起去教务处领了处分，要不是温让收到学校召唤，连夜飞到上海收拾烂摊子，温礼的学籍就保不住了。 “学生会交流门”后，温礼变得老实多了，毕竟家里不差钱，被自己视为此生唯一的女朋友叶曦瞳也和自己保证了，这辈子只要他温礼一个人，别人的追求自己只会无条件拒绝，让温礼放一百八十个心在肚子里就好了。对于叶曦瞳的话，温礼自然是无条件相信的，也开始用更多时间来规划两个人的未来。按照室友赵连诚的话来说，虽然温礼打游戏玩的越来越接近下水道老鼠水平了，但是人成熟多了。 叶曦瞳是华东师范大学学前教育专业的学生，和温礼年级相同，但因为家在南方上学早，所以年纪上比温礼还小一岁。和温礼相比，叶曦瞳的原生家庭条件就差太多了。叶曦瞳老家在隶属于四川GZCZ治州的泸定县，没错，就是当年我军知名战役“飞夺泸定桥”的所在地。除了是知名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因其县城依山傍水而建，地处进藏入川的咽喉部位，泸定县还是川西知名的旅游景点和商贸中心。 但由于客观环境并不友好，泸定县直到2018年才脱掉贫困县的帽子，按照官方公布数据，2020年泸定县的年人均生产总值才34000元左右，大部分家庭的生活或许不能说是困难，但和富裕也是真不沾边儿。 就算在泸定县里，叶曦瞳家都可以算的上是低收入群体。叶曦瞳一家六口生活在县城边缘的自建房里，爸爸叶茂常年在广州、深圳等地打工，mama梅莉莉除了要照顾家里瘫痪的婆婆，还把家里的农活都包了，除了平日里鸡鸭要养，不少时间还要去山里挖药材补贴家用。大儿子叶曦阳念完职业学校就去康定市找了个开挖掘机的活计，虽然每个月就能回家呆个一两天，帮不上家里什么忙，但是他每月都会把大半的工资给梅莉莉转过去，对于叶家来说也减轻了不少生活压力。小女儿叶曦茗今年11岁，还是个小学六年级的学生，对于梅莉莉来说，小女儿是生活的最大慰藉，每天忙完家里家外的大小事情，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灶台前，只要听到小女儿放学回家的一声“mama我回来啦！”，梅莉莉疲惫的脸马上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张开双臂，等着叶曦茗狂奔过来给自己的一个大大拥抱。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叶曦瞳，从小就学会了独立和坚强，习惯自己解决所有的事情和负面情绪，除了学习就是帮着mama整理家务，考上大学之后，不仅是生活费，连学费都没和家里要过。她每天像是踩了电门的陀螺，除了上课就是打工，从奶茶店到美甲店，再到通宵营业的烧烤店，就没有她叶曦瞳打不了的工。要不是因为电瓶车有点儿贵，自行车太慢，叶曦瞳甚至想用休息时间送外卖。如果不是因为赚的少，打工皇帝的头衔真的应该给她按上。 除了拥有节俭、刻苦、努力的美好品格，叶曦瞳还有一张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动的美丽脸蛋。精致的五官和标志的瓜子脸，配上窈窕的身材，洁白的皮肤就像24小时泡在牛奶里一样光彩照人，如果不是看她因为长年干粗活生茧的双手、地摊儿五十元子三件儿的衣服裤子，以及穿到掉色的淘宝爆款老爹鞋，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个一天往脸上刷5遍lamer面霜，一个月扎两针玻尿酸的富家小姐。 从小到大，追求叶曦瞳的男的，从家门口排到泸定桥，从虹桥火车站排到华东师范图书馆，不能说十分夸张，倒也是基本属实。叶曦瞳就连出去打零工每天都比别人多20块，不为别的，只要她叶曦瞳穿个围裙在店里站着，当天的生意就差不了。就说在奶茶店，300斤的胖子为了多和她说两句话，都要分开点四杯奶茶，喝两杯带走两杯，在美女面前，糖尿病可以往后稍稍！ 不只是顾客，有的店主看到叶曦瞳也忍不住活动心眼儿，最过分的当属大学城烧烤店老板张大猛，当着现任老板娘的面，和叶曦瞳承诺，只要她点头，他马上就离婚，还要把烧烤店改名瞳瞳烧烤。不堪受扰的叶曦瞳虽然舍不得这份薪水比较高的兼职，但是也只好脱下围裙扭头走人，留下张大猛和愤怒的像斗鸡一样的老板娘在店里撕打。 就是这么一个史诗级的好女孩儿，温礼在见到的第一眼就无可自拔的爱上了。每天午饭后和晚饭前，温礼都要去叶曦瞳打工的奶茶店，喝两杯奶茶，从芋泥波波到草莓奶昔，从椰青养乐多到芒果多多，从超级西瓜冰到葡萄柚子茶，从大一军训结束喝到大二上学期，从150斤喝到190斤，喝过了烈日骄阳喝过了台风暴雨，喝过了圣诞元旦喝过了端午中秋。终于在2018年10月28日这天下午的17:08分，温礼拖着已经明显臃肿的身体推开了奶茶店的门，一眼向吧台望去，那个熟悉的位置并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就在温礼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的时候，吧台方向传来了店长刘小敏的声音。 “姓温的那个，对，就你，你过来。” 刘小敏把一杯馥芮白放在温礼面前，神秘一笑，对温礼说道：“瞳瞳今天请假了，她让你过去学校图书馆找她。” “哎呀，真的吗，我的天啊，谢谢，谢谢，谢谢刘姐！” 温礼明显非常的激动了，眼眶甚至闪出了泪光，脸红的像加了色素的鸭血。 “那那那，刘姐我这个我草，哦不是，不好意思借，我扫你，这是吧，16这个咖啡是吧，我给100扫您！” 极度的兴奋和快乐直冲温礼脑门，此时的他显然是大脑CPU过载，拿着手机的手都是抖的，连着几次都滑不开那个该死的锁屏，舌头像是连在了大肠上，不仅磕巴，连顺序都整不明白了，刘姐看着眼前这个190斤的黑胖子，都觉得今天这班儿是真不白上，节目太密了。 “算啦，这杯是瞳瞳给你买的，她付过钱了，你记得看下杯子啊。” 刘姐摆了摆手，“下一位这边点单~” 温礼拿起咖啡，狠狠的对着刘姐鞠了三个躬，“大恩不言谢，刘姐我先过去了，回头我必狠狠的过来感谢。” 大步迈出奶茶店的温礼擦了下眼角激动泪水，用手把咧着的嘴角往回收了收，想起刘姐的提醒，把杯子举起来仔细打量，只见杯底用黑笔写了两个大字——三楼。 刘姐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看门口一眼。“小崽子，这怎么谈个恋爱还给我三鞠躬，要给老娘送走啊。” 温礼手里端着咖啡，上身保持水平，下身两条腿疯狂跑动，从奶茶店到图书馆，平时要走20分钟的路，温礼这次只用了4分钟，这可能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三步并作一步，温礼快步走上三楼，转了一圈后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叶曦瞳，温礼战战兢兢的走到叶曦瞳桌边，整理了下并没有整理必要的T恤衣领，颤颤巍巍的说了句。 “你好，我...” “没拿书过来图书馆干什么？”叶曦瞳抬头看了眼温礼，便接着低头做练习了。 “啊，对啊，我先回去拿书，你等等，别走啊，等我啊”温礼边说着便后退，屁股一下就撞到了一边坐着的女生脑袋。 “你有病啊！”女生捂着头吃痛的说道。 “哎对不起对不起，我着急没看见，对不起对不起......”温礼一边看着叶曦瞳，一边给不小心撞到的女生鞠躬道歉，样子十分滑稽。 “这是图书馆，你们要是不能小点声，就出去好么？”旁边某位正气凌然的学生发出了正义的低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的真的不好意思”温礼连连低声说道。 “晦气。”被撞的女生转过身把书举在面前，明显不想再和眼前这个黑胖子扯上关系。 温礼看这边消停了，那边叶曦瞳头也不抬的看着练习册，便逃命一般的向宿舍跑去。 叶曦瞳抬起头，看着温礼快速消失的背影，忍不住抿着嘴轻轻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