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缘来是你
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三十一、缘来是你【功德:两千零六十一】 小木鱼上方,有一行青金色的字体的悬浮,展示出一个数字。 “功德倒是足够,换不换呢……” 矗立云端的宽阔功德塔内,欧阳戎背手踱步,转悠起来。 前来浔阳城之前,他身上只剩下一两百功德。 来到浔阳城安定下来的这些日子,欧阳戎其实也没赚到多少功德。 除了秦小娘子那次,就是日常刷小师妹经验包,还有前段日子,帮助了一些江州大堂有苦难的同僚, 日积月累了八百余功德外。 眼下多出的一千功德,还是在吃龙城县政绩的老本。 折翼渠、新渡口等营造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不时的给他回馈一些零星的功德值。 对了,前些日子,欧阳戎中午瞌睡午休时,突然被耳畔一连串清脆木鱼声吵醒。 刚开始他还迷糊疑惑,第二日收到某位刁县令羡慕嫉妒恨的来信才知道,有龙城百姓自发的给他立碑,歌颂功绩。 得知后,欧阳戎缄默许久,幽幽叹气。 总觉得愧对龙城父老乡亲们,不值得他们如此挂念感恩。 功德塔内,驻足的欧阳戎回过了神,看了一眼头顶上方源源不断冒出夹杂桃红的紫雾的颤栗青铜古钟,嘀咕起来: “眼下就剩这两千功德了,若是花光,短期内就真的一毛不剩了,得找新的涨功德之策。 “眼下最有希望积累大笔功德的,是正准备推行的开凿双峰尖、修建浔阳石窟两个营造。 “特别是前者,能治理好浔阳城的水患,有益星子坊百姓们,唔,怎么着也能涨点功德吧,虽然只是推行此事附带的……” 化身一粒心神介子进入功德塔的欧阳戎,浑身漂浮,飞至青铜古钟前,伸手缓缓覆盖紫雾的钟身,冷静自语: “我乃执剑人道脉,目前来看,只要藏好自身,布好鼎剑剑,利用‘归去来兮’,可以斩落高我一品的练气士。 “若要再越阶,布剑斩杀更高一品,也就是像婠婠这样的七品练气士,则需要功德紫雾与不平气补充。 “嗯,首先排除疑似有昏迷后遗症的不平气,轻易不可使用。 “而光是需要的功德紫雾,根据以往的经验,大概是以千为单位,这是杀一位七品练气士的‘价格’。” 此刻,全天下练气士并不知道,千万里外的江州浔阳城内, 正有一位铁了心当老六、隐藏极好的萌新执剑人,在昏暗灯火的书桌前寻常算账一般,闭目凝眉, 碎碎念着他们修为所对应的人头价格。 全部量化成眼中一串轻飘飘的数字: “至于六品练气士,根据杀丘神机时功德疯狂流失的速度计算…… “应该是以万为单位了,当然,丘神机是从上等五品练气士跌落下来的,更强一些,不可一概而论。 “但应该也保底需要一万功德了。” 欧阳戎掐捻手指,算了一笔帐,顿时苦脸。 看着此刻跳蛋似的青铜钟,还有增长功德缓慢的摆烂小木鱼,他望洋兴叹: “现在就两千多功德,现在还要考虑要不要兑换这个、好像不太正经的福报,若再扣去一千……真是穷的叮当响。” 欧阳戎突发奇想: “若是能从现在的九品执剑人,晋升八品执剑人,斩杀六、七品的练气士,是不是能省一大笔功德?” 他又摇摇头:“不过,这又回到此前的老难题了,晋升八品的仪式所需的祭品,从何寻找,身份是个难题,还有仪式所需要的万众瞩目的场合…… “这个祭品的灵气修为也不能太高,不会练气术最好,能让我砍瓜切菜,干净利落。 “嗯,虽然是婠婠嘴中邪门方士杀人放火、歪门邪道的仪式,会不会扣功德另说,我用起来定然是不能轻杀好人的,唔,若是一个恶贯满盈的送上门就好了…… “可天下哪有这么多两全其美之事。” 条件越说越苛刻,欧阳戎揉了一把脸庞,暂时按下此事,继续静待时机。 驱散念头。 悬浮在青铜钟前的欧阳戎低头,看了眼静悄悄的小木鱼。 “好吧,既然是与婠婠有关。” 话语落下,小木鱼上方的青金色蓦然化为一道游鲤。 在空中螺旋摆尾。 猛地撞向狂涌桃红混色紫雾的颤栗青铜钟身。 铛——! 洪钟大吕之声响彻四方。 寂寥功德塔内,某道青年身影消失。 …… 欧阳戎怀疑,这一千功德的桃色福报与小师妹高度相关。 也不知道是何惊喜。 难道又是一次助攻的大雨,和寺庙躲雨? 欧阳戎有点期待起来。 “若再有机会,必然拿下这笨丫头。”某人点头。 不过距离谢令姜返回,还有几天,也急不得。 他只好压下荡起波澜的心湖,继续眼前的生活。 这一日,午时刚过,又有一行洛阳宫廷的使者,乘坐大船抵达浔阳渡。 元怀民等江州大堂的官员们,出奇规矩的到齐,跟随王冷然、欧阳戎两位主副官,骑马前往渡口迎接。 欧阳戎与往日一样,在后方元怀民眼馋羡慕的目光中,骑着“丰满婀娜”的枣红大马冬梅,走在队伍前列。 王冷然超出他一个身位,走在前面领队。 午睡刚醒的欧阳戎眼皮耸拉,脸色有点慵懒,似是还未回神。 王冷然不理他。 欧阳戎亦无丝毫与他说话的兴趣。 二人之间,气氛冷漠。 少顷,来到浔阳渡码头,接到了洛阳使者们,寒暄客气一阵,众人调头,带着使者们,轻车熟路的去往修水坊的浔阳王府。 王冷然与宫人搭话,热情熟络。 元怀民夹马上前,找沉默的欧阳戎说话,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元怀民不时伸一下咸猪手,摸一摸冬梅。 欧阳戎嘴角抽搐。 隐隐听到一些前方宫人对王冷然的夸赞,元怀民转头,手挡嘴巴,悄悄道: “良翰兄啊,王大人可真爱出风头,平日江州大堂不见他人影一个,宫人一来,他最先穿戴整齐,反而骂咱们磨蹭懒散起来。” 欧阳戎点点头,随意看了眼骑在高头大马上、十分爱出风头的王大刺史背影。 宰了这碍事的老家伙如何? 用他做仪式祭品,晋升八品! 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念头。 “良翰兄,你怎么了?眼睁这么大,进沙子了?” “没,没事。” 欧阳戎摇了摇头,从前方夸夸其谈的某道背影上,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很快,迎送完洛阳宫人。 除了准备晚上设宴款待使者的王冷然外,众人退散。 欧阳戎对拍宫人马屁不感兴趣,到点下值,返回了槐叶巷宅邸。 一回到家,他立马找借口应付了甄氏、叶薇睐的黏人关怀,回到饮冰斋,反身关紧书房大门。 欧阳戎先走去书架前,取下一叠书,取出后面被这叠书遮挡的狭长木匣,还有里面一只静静摆放的檀木丹盒。 欧阳戎抱着两物,回到书桌前落座,将它们放置桌上。 他两手交叉,手背撑着下巴,低垂的眼眸浮现一丝思索之色。 摘了王冷然,拿他当作祭品仪式,不是不行。 相反,还挺合适,除去一个祸害。 而且王冷然目前看,并没有灵气修为,至于身边有没有卫氏的练气士保护,目前暂未发现蛛丝马迹。 王冷然又是一州刺史,听说还是北方某个混得不错的士族郡望出身,当然,并不是五姓七望的级别。 总之,身份符合。 晋升仪式的成功率不小。 反正欧阳戎良心这关,是百分百过得去的。 只有一个问题。 会不会打草惊蛇,风险太大。 因为仪式需要,欧阳戎得当众布剑,斩杀祭品。 当众斩下一位上州刺史的头颅啊。 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涉及朝廷脸面,定然彻查到底。 谢令姜曾随口诫告过,千万不要低估朝廷练气士的力量。 欧阳戎曾经的记忆里,神都大理寺内,有专门处理练气士事件的司部,汇聚天下最顶级的侦案高人,能借调宫廷内的阴阳家望气士辅助。 太平年代,敢杀朝廷的刺史大吏,世内外的练气士都得掂量一下。 欧阳戎微微挑眉。 所以,难道要去与他们过过招? 况且,王冷然作为卫氏的人,若被他杀,会不会激怒卫氏,换一个更难对付的过来。 一时间,他千头万绪。 欧阳戎目光投向桌上,那一枚藏有鼎剑的墨家剑匣,那一只装有“墨蛟”丹药的檀木盒。 布剑斩杀王冷然,简单。 哪怕他身边有练气士保护,只要不超过六品,皆拦不住“匠作”所向披靡的剑锋。 毕竟,哪里有千日防贼……防执剑人的道理? 可这老贼一死,牵动的干系太大。 甚至卫氏女帝都可能亲自彻查。 哪怕狄夫子帮忙,也难压此事。 另外,还一点需要考虑,当众宰杀了王冷然,鼎剑总要现身吧? 岂不是向全天下宣告,浔阳城内,有一口鼎剑与一位执剑人? 其实此事,难就难在仪式需要“万众瞩目”这件事上。
若能悄悄杀人,从小到大常看社会与法律频道的某人,毁尸灭迹的法子多得很…… 难道要像处理卫少玄之事一样,隐隐转嫁给云梦剑泽? 毕竟这么大的锅,只有这种屹立千年的隐世上宗才能接得下。 但……会不会不太好呢? 没有啥仇怨的,连续干这种损人利己之事,有点缺德。 虽然小木鱼它一动不动,大概率不会扣功德,但欧阳戎的良心会小小的谴责下自己。 再说了,当初老铸剑师本是想将“匠作”与阿青,一起交送云梦剑泽,遵循莲塔之盟。 欧阳戎的出现阴差阳错打乱了计划,算是截胡。 且说起来,那位叫雪中烛的大女君,当初从天而降小孤山、制造混乱,算间接救他一命的。 欧阳戎微微皱眉。 “先待定,得计划周密,不可莽撞行事,找一条退路先。 “而且最好别惹那些云梦女修吧,甩的锅太多,万一被她们逮到了怎么办?岂不把要我追到天涯海角,千刀万剐。 “目前看来,雪中烛作为天下剑道魁首,天赋修为都太过离谱,站着不动,让目前的我随意布剑,即使耗光不平气,可能都不够摸到她的裙摆……” 欧阳戎呢喃点头。 桌旁窗外,夜色深沉。 屋内,漆黑。 忽有澄蓝剑光自木匣缝隙,肆意倾泻而出。 桌前,俊朗青年凝视正前方。 一道“弧”在桌上悬浮。 一人一剑,寂静无声。 …… 翌日,夜。 饮冰斋主屋内,一身纯白里衣、似要就寝的欧阳戎转头,看了一眼睡容安详的叶薇睐。 他走去,取出一把最近刚刚制好的竹制伞,径自撑开。 伞面火红,有堪堪干涸的笔墨,是有一句让其老脸微红的情句。 欧阳戎轻咳一声,去换上一身黑灰常服,携一柄精心制作的红纸伞出门。 今夜,又是约定好的浔阳王府聚会商议之日。 欧阳戎矫捷翻墙,躲过宵禁,越过数坊,来到修水坊。 路上,看着浔阳江上的烟波夜色与繁星般遥遥闪耀的船只,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若是真用“匠作”摘下王冷然首级,是不是算是告诉卫氏,鼎剑有主,卫少玄出事了? 这样一来,会有益浔阳王府。 毕竟破灭了卫氏的翻盘幻想。 卫氏到在为止,都迟迟不动,未整合内部声音,有很大可能,是一部分人依旧对卫少玄、丘神机的鼎剑之行抱有期待幻想,等待他们归来。 欧阳戎设下的障眼法,一直没被戳破。 当然,暴露“匠作”的前提,依旧是要混过包括卫氏在内的各方势力追查。 这又回到了退路问题。 毕竟他处于江州长史之位,无法脱离浔阳城。 欧阳戎锁眉不解。 但不管如何,也算是一个杀了王冷然后能带来的好处。 半时辰后,欧阳戎提前赶至书房。 不多时,离闲、韦眉、离大郎三人到来,除了某道倩影。 欧阳戎皱眉问:“大郎,汝妹人呢?” 离大郎脸色不好意思: “诗社今夜又有一场雅集,不过这次是在咱们修水坊,阿妹说要回来的,不过檀郎今夜好像来的有点早,她还未归。” 欧阳戎抿嘴,直接道: “不等她了,咱们先商议吧,到时候,你们转达她就行了。” “也行。”离闲与离大郎讪笑。 韦眉绷脸,拍桌喘气:“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还有让檀郎久等,看回来后妾身不打断她腿!” 长裙贵妇人一边余光关注欧阳戎脸色,一边嘴里训斥爱女。 欧阳戎只好无奈劝一句:“伯母何止如此,没这么严重。” 韦眉立马给欧阳戎递茶:“裹儿不懂事,檀郎勿气。” 半时辰后,例行商议结束,众人脸色若有所思的散去。 欧阳戎抓起红伞,走出书房,没立马翻墙回返,他转头喊住了离大郎,问道: “小师妹院子在哪?” 离大郎立马指路:“东南角后花园附近,檀郎先沿主廊走,再左拐,朝南走……” 说着,离大郎瞧了眼好友手里的精致红伞: “檀郎去那里干嘛?谢姑娘不是回信,还有两天才能赶回来吗?” “咳咳,一点私事,没事了,大郎再见,早点休息。” 在离大郎促狭笑意的视线下,欧阳戎飞速摆摆手,头不回的朝谢令姜闺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