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袍泽手足
陆沉冷然道:“你以为本官是说说而已么?你这等薄情寡义、循规蹈矩的木头桩子,非但不配做署尊,甚至不配做鹰卫!督监院没你容身的地方,你另谋高就去吧。” 听陆沉竟是要将薛吾赶出督监院,顾岫泽面色一变,连忙帮薛吾说情道:“院长,薛署尊情急之下,这才口不择言,院长您宽宏大量,可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陆沉淡然道:“底下的兄弟生存不易,拿着可怜的俸禄,却干着卖命的差事,如果我们这些作为上官的,都不知爱护这些兄弟,岂不令人心寒?可薛吾只知规矩,而不知兄弟二字怎么写,不将属下视为骨rou同袍者,如何能令属下死心塌地,若底下人心涣散,又如何能办好事?督监院容不下这等薄情寡义、目中无人的狂夫。” 薛吾也委实没想到,陆沉不仅要革他的职,还要将他赶出督监院,顿时有些慌张了。 他脾气冲,口无遮拦,可说实在的,他贪恋这署尊之位,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实现心中报复。 以他对陆沉的理解,陆沉极能容人,他提出反对意见,兴许非但不会引起陆沉的反感,反而还会被陆沉高看一眼,之前表现得那般特立独行,亦是想引起陆沉的另眼相看。 可没曾想事与愿违,他委实没想到今日的陆沉,竟一改常态,变得这般没耐心,话没说两句,便勃然大怒,要将他给赶出督监院…… 好不容易有了实现报复的机会,结果即将又要被打回原形,被赶出督监院后,甚至不知何去何从,他有些无法控制的慌张起来。 “我……” 他想要说些服软的话,可早已渗透进骨子里的骄傲与尊严,让他愣是吃吃无法说出口。 他哪里知道,陆沉说这番话,只不过是想要整治整治他,而非真的想要将他赶出去。 在陆沉看来,他虽然脾气臭不可闻,且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但能力还是有的。 他这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只要好生驯服,必能成为良驹,陆沉又怎舍得解开缰绳,将他逐出督监院。 “薛吾,你太让我失望了。”瞧薛吾似乎有些怕了,陆沉依旧绷着脸,响鼓需用重锤,这块璞玉能否打磨好,就看肯不肯下火候了,“你桀骜不驯,仿佛天下人皆不如你,我只当你恃才傲物,对你一贯容忍,未曾指责,可没想到你的本质竟如此不堪,视下属为草芥,如此岂配为我督监院一署之尊!” 说着目光一转,在仇厉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说道:“这番话,我不止是说给薛吾听的,尔等也要谨记,别的地方,我管不着,可尔等只要在督监院做官,就不能视下属为草芥,当以袍泽同胞对待!兄弟犯一点小过错,都不能容忍,意欲置其于死地,这样的人,趁早离开督监院,我怕日后若督监院面临危难,被自己人反手捅上一刀!” 众人面色俱是一变,赶忙拱手道:“院长息怒!” 薛吾是被陆沉揪出来的“薄情寡义、视下属为草芥”的典型,陆沉的每一句话,都如刀子般插进他的心里,他面色不禁阵青阵白,羞愧不已。 其实他并非是真的冷血薄情,只是为人迂腐,视规矩大过一切。 再就是想要在陆沉面前表现他的与众不同,结果弄巧成拙。 其实他的那点小心思,陆沉心知肚明,此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再给薛吾留面子,毫不留情的戳穿道:“薛吾,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从区区主事,一跃成为一署之尊,定是心怀忐忑,自衬一无深厚背景,二不会交际逢迎,故唯恐我迟早有一天会将你的署尊拿掉,所以你只能表现得特立独行一些,想要让我对你另眼相看,殊不知你是大错特错,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厌恶,你不妨问问你身边的同僚,他们对你的观感如何?” 薛吾一愣,没想到他的那点小心思,陆沉竟是全都了如指掌,脸不由火辣辣的,饶是面对权监钱谨都不曾低下的头颅,此时不禁羞愧的低了下去。 陆沉冷然道:“你骤然身居高位,有此顾虑,做出糊涂事,我不怪你,故而也从未因此而对你有过苛责,可你不该视下属为草芥,连兄弟都不在乎的人,我岂能容忍!”
薛吾已是无地自容,缓缓抬头,面色苍白如纸,颤巍巍的拱手,涩然道:“卑职惭愧,院长所言,句句如刀剑一般,直让卑职心痛欲裂,卑职……卑职无颜面对院长,只求院长能留下卑职,就算让卑职只做一鹰卫,卑职也毫无怨言!” 这家伙还不是无可救药,陆沉颇为欣慰。 如果薛吾仍旧死不悔改,哪怕他能力再强,陆沉也绝不会再让他做一署之尊。 可若是还知道认错,那就说明有救。 陆沉淡淡说道:“看在你有悔过之心,我就暂且放你一马,不过四署署尊的位置,你先不要做了,自我反省一段时间,何时真的大彻大悟了,何时再回院里来,至于到时你还配不配做署尊,看你表现。” 薛吾羞愧道:“谢院长宽宏。” 陆沉一挥手,满脸嫌弃。 薛吾拱手,黯然退出议事厅。 眼看陆沉给薛吾机会,没有真的将其赶出督监院,顾岫泽松了口气,说道:“薛吾就是认死理,但人不坏,如今听院长一席金玉良言,定会大彻大悟,院长可莫要误会,他绝非心性薄凉之人。” 陆沉微微点头,随即冲黄安说道:“薛吾反省的这段时间,就由你来暂领四署。” 黄安大喜,赶忙拱手道:“卑职遵命。” 陆沉淡然道:“道理我不想再多讲了,私自回国的鹰卫,这次就既往不咎,若以后再有犯者,当以重罪论处。” 敢站出来反对的薛吾,眼下已经回家反省去了,谁还敢捋陆沉虎须? 众人随即齐齐拱手道:“是。” 陆沉说的嘴都干了,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才起身说道:“以后再在院规中加上一条,视袍泽手足如草芥者,人共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