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暴雨不会回答，只是冲刷。

    隼奔走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间，放声呼喊着云雀的名字。

    他知道云雀此刻很有可能没法说话了，但过分繁密的雨滴遮挡了视线，原本便阴暗的小巷现在更加朦胧，橘黄色街灯仅能照亮脚底的狭小范围，就连风都是乱的。

    没有结果。云雀的资历不浅，若真听到了隼的呼喊，必然会用尽所有办法来回应。

    除非……

    隼将脑海里的念头全部驱逐出去，坏的可能性有无数种，纠缠这个没有意义。

    至于最有可能的犯人，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青色星石固然很强，但以学生的经验做不到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云雀。他和褐尾都没收到预警，说明对方让云雀瞬间失去了意识。

    荒犬。那个为自保不择手段的男人。早该把他除掉的。

    隼咬住嘴唇，目光随零落的雨滴搜寻开去。蓦然间，拐角闪过一丝青色的影子。

    他转瞬便拔出长刀，将影子砍断。那是只鸟，坠落在地面后化作了碎光。但隼认得出来，这是青色星石的惯用伎俩，光芒在空中组成形状，隐隐指向更暗处。

    “专程给我送来战书么。最好云雀没事，否则。”

    没有任何犹豫，隼朝青色的方向走去。

    “唔，先来的是你啊，我还以为他会快点。看来你们事务所挺重视同伴嘛。”

    落羽仍旧撑着那把红色的伞，站在空地中央。她既没有把云雀搬到雨淋不到的地方，也没想过要把伞下的空间分给她，只是立在那里，等待着来客。

    隼从女孩身后现出来，衣摆在风中猎猎鼓动。

    “你不会救云雀。但你也没有伤害她，姑且表示感谢。现在可以把她还给我么。”

    “不愧是资深的话事人，我还思考了好久该怎么说明呢。不过。”落羽把伞收了起来，雨水顺着她裸露的手臂向下流淌，“她是被丢在这里的。明显就是在等我们过来。”

    “暴露在这里越久，危险就越大。荒犬必定在附近盯着，寻找开枪的时机。”见女孩没有退让，隼的心中已有了觉悟，他拔出长刀，“所以说，把云雀还给我。”

    “你应该很清楚，杀死我没那么容易。那为什么不玩玩呢。”

    “……星石继承者果然都是怪物。”

    “没有哦，我只是，希望你们这些危害城市的人都早点死掉。这里不需要铭印，更不能接受沉醉这样的犯罪组织。保护城市，有我就足够了。”落羽唤出青色的鸟悬在身边，“虽然我听说你是个好人，但不好意思啦。分辨起来可太累了，我没有时间。”

    “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隼就消失在了原地。雨水勾勒出高速移动的身影，但落羽没有去分辨，她直接cao控鸟群向各个方向撞去，总会得到结果。可预想中的碰撞声没有传来。

    “——焚风。”

    隼没打算拖延战局，他从最开始就拿出了真正实力。不知何时，初火已经附着在刀刃上，在雨中划出完美的弧形，蒸汽沸腾着随隼的冲刺向前延展，袭来的青鸟还未靠近便被融得连残羽都不剩。轻巧解决掉鸟群后，长刀径直朝中心的落羽刺去。

    青色星石的战斗方式难以捉摸，隼必须把速度提到最快。他能胜过眼前这个女孩的，唯有对战局的熟练把控。那是他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游走换来的经验。

    “……青色的光芒啊，愿鲜血遍撒以换予百花。”

    暴雨冲击的地面兀自开出了花朵，隼的每步都踏在柔软的花田中，花茎试图缠绕住他的脚踝，膨胀得像个拳头似的花苞抽打着他的双腿。但隼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

    若是细细看去，会发现隼的脚底是悬空的。

    他用流风包裹住了全身，完全凭着高速对流的空气在移动。

    “不会吧。这么厉害？”落羽发出了惊叹，“你怎么不直接飞过来呢。”

    “没那个必要。”

    话语间，刀尖已经快要抵到女孩的眉心，仿佛都能闻到头发丝在火焰中烧灼的焦味，隼下意识加快了速度。但落羽仍旧不慌不忙地抬起手，轻声念道：

    “……保护我！”

    危险！隼的战斗本能瞬间发出了闪避的信号，他借着风势向侧面滚去，而与此同时，女孩平举起的手臂被青色流光包裹住，尖利的鸟喙从那里猛然伸展出来。

    身形庞大的青鸟骤然啼鸣，响彻城市的夜空。

    “那只鸟从最开始就在那里，你让它变得透明了？”隼默默呼气，调整自己的步伐，“你始终站着不动，其实是在掩盖这点。不对，雨水也会暴露它的存在。”

    “本来就是由光组成的，颜色和形状都可以随便调嘛。”

    见隼识破了陷阱，落羽也不含糊，挥手将整只鸟的轮廓都展现出来。

    “还要感谢你的同事，否则我也没法使用这种厉害的招数。”女孩伸出食指，像指挥棒那样点着隼的方位，“不过对你来说，可就不是好消息了。”

    “那也未必。”

    隼的身影再次消失。待落羽捕捉到时，凌厉的刀锋正从斜上方劈来，青鸟张开嘴，想要硬接住这击，但隼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在刃尖和鸟喙碰撞的瞬间，风势陡然增强，隼cao控着气流朝青鸟的喉咙深处钻去，随着掉进去的，还有小块赤红色的石头。

    硬革皮靴重重踢在羽翼上，隼像只真正的飞鸟那般向后滑翔而去。

    ——哗啦。

    仿佛纸张撕破的声音。庞大青鸟的腹中骤然亮起了眩光，烈焰从豁口流淌出来，高温舔舐着鸟羽，也将鸟的眼睛灼得满是通红。终于，光芒再也没法撑住完整的形状。

    碎裂的光回到落羽手中。即使有防护罩作为阻挡，立在如此规模的燃烧物旁边，女孩明显也不好受。她用沾满雨水的手抹了把脸上的灰，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居然能瞬间毁掉青鸟，你果然很强。”

    “你不过是个借星石逞能的孩子，完全不懂得战斗。可惜。”隼挥动长刀，振去滴落在其上的雨珠，“我再问一遍，可以把云雀还给我么。”

    “既然那么想要，就全送给你！”

    茫茫多青色的碎光在落羽身侧浮现，像是繁花，像是星辰，于暗夜背景中闪耀。

    雨幕折射着光线，更加深了这种摄人心魄的朦胧感。

    隼不敢怠慢，扬起刀刃摆出作战架势。

    “青色星石司掌生命。”落羽缓缓地说，“凡是生灵，都从其中幻化出来。”

    她高举单手，仿佛沟通着遥远深空。

    “就让你知道，和生命对抗是有多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