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该死！没想到星石这么离谱。明明击碎了防护罩，居然还能活着。

    荒犬在心底痛骂陆熊的反应太慢，没能及时给上最后一击，被那群鸟吃掉是活该，恩夏只会傻站在旁边，一点忙都帮不上。都该死！犬牙不需要这种废物。

    暗杀毫无疑问以失败告终。好在对方没看到自己的脸。

    不对。荒犬忽地想起来，恩夏在现场暴露了，那个怪物有可能沿线索追过来。

    “干脆丢掉她得了。那个蠢货肯定会逃回事务所，近期不能回去，会留下痕迹。”

    荒犬拐进巷道，在南区的阴暗建筑里穿行了好久才敢停下脚步。确定没有人追过来，他颤抖着从口袋掏出烟点上，尼古丁的刺激味道让神经暂时松弛，也唤醒了掩盖的记忆。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陆熊被群鸟争相吞食的模样。

    习惯性地弹着香烟，才发现烟灰缸不在身边，也不会再有人来给他点火了。荒犬看多了惨死的画面，也不觉得悲伤，在夜里挣扎了这么长时间，早就麻木了。

    “关键是后面怎么办。初次接触就损失了陆熊，龙头肯定不会接受。事端由我们挑起，不可能和谈，往后沉醉和青色星石只有争斗，以那个怪物的秉性，怕是不死不休。”

    而现在事务所里，和青色星石有过照面只有自己和隼，她若是想报仇，想必也会选择这两个下手。沉醉不会出面，更不能指望其余话事人会帮自己。

    没有选择了。荒犬猛地咬牙，从地面跳起来。同伴只剩隼，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嘿嘿，谁说同伴就必须合作。拿我当弃子是吧，当心被反咬一口！”

    几根烟抽完，荒犬心里有了主意。

    他知道隼的性格，过分看重感情是他最致命的软肋，明明是来去无影的风，却总是被身边的人事物牵绊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长刀斩不断世间愁。

    隼在意藤雀，这在长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与青色星石结怨正是因为这个。

    “我记得藤雀还有个meimei来着，也在隼身边。刚好，就拿她钓鱼了。”

    拟定了计划，荒犬转身向巷道暗处走去。

    他要做的事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看到，否则将遭到全体成员的追杀。

    “现在那些脏活累活，都只能自己干了。要是能活下来，再去找两个人吧。”

    荒犬盘算着恩夏还能存活的时间，加快了脚步。

    我是什么？

    我曾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从未得到答案。

    我可以对玛丽，家里的女仆随意发号施令，她不会拒绝，但玛丽服从的并非是我，而是那张雇佣合同；我曾经向客人的汤碗里放苍蝇，还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们说这是底料，他们不会责怪我，反而乖乖地把汤喝干净，可客人害怕的并非是我，而是我的父亲。

    我不敢轻易向旁边桌的同学搭话，我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这让我很心虚，也很不安。

    我向其他人提出请求的时候，他们为什么接受我，又为什么拒绝我？我该如何预知他们何时会接受，何时又会拒绝？要是没法知道的话，为什么人们会轻易相信他人呢？

    没法知道地面是不是故意挖出来的陷阱，不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吗？

    更恐怖的是，有那么多人都相信我。

    他们相信的都是谁呢？有人说喜欢我的时候，她喜欢的又是谁呢？

    我该如何判断，丢掉了全部东西后的我，是否还会被人相信？

    没法判断。但我需要被人相信着。所以我必须抓住仅有的全部东西。

    ——因为那就是我的全部了。

    落羽猛然从溺水中醒来。

    沉入海底前，她看到了如潮水般涨落的青蓝色的光芒。

    mama。只有mama是不一样的。落羽心想，mama是全心全意爱着我的。

    睁开眼，视野里满是血污。她尝试着唤出星石的光，还好，最重要的东西还在。

    “你……还好么？”

    有男性的声音，落羽转过头，看见林群蹲在身后，仍旧不敢朝这边看。

    “嗯。”她从地面爬起来，才发现白裙的心脏部位被鲜血染红了，像是开出了一朵娇嫩的花，很漂亮，这让她的情绪瞬间轻松了不少，“好啦，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噢。”

    “那就好。不过。”林群指着不远处躺着的巨大身躯，“够了。别再吃了。”

    “嘻嘻。我去把它们赶走。”

    落羽笑着小步跑过去，青鸟像广场上的鸽群那样纷纷飞起，很快就没影了。

    “鸽子是种很蠢的动物，你看，只要稍微吓吓就全跑了，这样可是没法抢到食物的。”

    “那不是食物。是活生生的人。”

    “你生气了？”落羽随手幻出花丛覆盖在棕熊表面，“这样总行了吧。”

    林群不再回答，转身向街区走去，“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喂，这个你不管了吗？”

    “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处理，就算你不行，你的家里也可以。”

    落羽看着林群的身影消失在城市的灯红酒绿中，莫名的落寞感涌上心头。

    这个男生的心思很细，记忆也很好，他知道自己讨厌家里的那个人，刚才说那句话是故意在气她，可他不会直接说出来，不是有所顾忌，而是单纯地没兴趣，不在乎。

    对。他就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那样，只是活着，不会多问，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很奇怪，落羽还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和我很像。是个空壳，拼命从外界找东西想把自己填满。

    女孩摇摇头，将杂乱的念头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当务之急是应对来自不知何处的暗杀，落羽很确定他们是沉醉的人，但不是候鸟的成员，或许是其余的小混混来报仇。

    “啧，强化型的铭印，派不上用场啊，丢掉算了。”

    落羽望着青鸟从棕熊肚子里翻出来的灰色结晶，抬起小皮鞋重重在地面碾碎。

    还有个女人。即使在星石短暂狂暴的时候，落羽对外界情况也完全清楚，所有指令仍旧是从她的意识里下达，只不过略去了复杂的思考。她思忖着那个女人究竟能逃多远，现在去追是否还有性价比，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她知道还会有人找上门来。

    至于林群，落羽相信他不会离开，即使在见过如此可怖的景象后。

    ——因为他和我很像，没有其他可以抓住的东西。

    落羽双手握住星石，默念起了在教堂学来的，餐后的祷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