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冷汗渗透了后背。林群知道对方只要稍偏转刀锋，自己的喉管就会被切断。

    “你、你是谁……”

    穿黑色西装的男性没有回答，依旧紧握着长刀。

    林群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明明年纪并不大，脸部的轮廓却格外冷峻，深暗的瞳孔像口看不见底的井，不会泛起任何波澜。西服后摆有些烧焦了，带着些微的糊味。

    是落羽的熟人吗，还是自己不认识的仇家？林群不敢多去问，只得向后蜷缩着坐正。

    “……话事人，不是这个。缄默者显示的反应，在他后面。”

    又有两个人走过来，其中的女性脸色苍白，胸口能看到明显的血迹。

    另一个年轻男性提着根漆黑的手杖，林群看见有青蓝色的光芒在手杖顶端闪动。

    不，那不是普通的手杖。顶部镶嵌着的是颗老人的头颅。光正是从它的口中吐出来的。

    “我知道。”被称为话事人的男性说话了，“拥有青色星石的，是他后面那个。”

    “星石有护主的本能，若真是继承者，我不可能瞬间靠近到这个距离。”

    男性将目光移到沉睡着的落羽身上，刀锋却未有丝毫偏移。

    “……你知道星石？找我们有什么事？”

    明白对方的目标是落羽，林群的胆子稍微大了些。

    “当然是报仇。”男性干脆利落地说道，“看来因为消耗太大，已经陷入昏迷了。云雀，你检查下那个人是不是继承者，不要轻易靠近，或许有危险。”

    云雀点点头，走到落羽的正前方，突然从口袋掏出一把枪来，对着女孩扣动了扳机。

    “——不要！！”

    近距离的枪声震得林群头脑有些发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枪，对它的威力没有实际概念，但即使这样他也明白，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枪口前，最终的结局只有死亡。

    但没有血花溅出来，青色的光芒如同防护罩，严实裹着落羽。弹头掉在地面上。

    男性点点头，收回长刀的同时重重一脚踢在林群的肚子上。仿佛内脏都被击碎了，林群只能无力向前倒去，混着铁锈与酸涩苦味的液体呛到了气管，在那瞬间几乎要窒息。

    他看见男性已经将长刀停在了落羽上空，思考着该从哪里刺下去。

    “我要攻击了，做好紧急情况应对，星石不至于自爆，但谁都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长刀开始微微颤动，男性深吸一口气，好像能看到有流风在他手中聚集，沿着刀身细密排布下去。小型的龙卷已经形成，刃尖就是那最致命的暴风眼。

    紧接着，男性双手握刀，向上举起，狠命朝着落羽的脖颈刺去——

    风暴找到了最薄弱的那个点，一旦击碎屏障，其后便是摧枯拉朽般的破坏力。

    林群想要大声呼喊，可他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奋力伸着手，徒劳抓住男性的裤脚。

    哗啦——好像听到了玻璃裂开的声音。

    刹那间，青色的羽毛如撕碎的枕头般肆意飘洒出来，纷纷扬扬遮蔽了视线。

    林群都看呆了。

    时间仿佛定格在此刻。只有无尽的羽毛还在不断地吹起又坠落。

    “……有陷阱！”

    男性忽地向后跳去，连带着用长刀劈碎飞来的物体。他原本站的地方已经被炸出浅坑，那里有花丛绽放开来，带着尖刺的蔷薇疯狂生长，如急行的蛇般向男性扑去。

    “我就知道，星石的继承者不会这么轻易被杀死。”

    长刀像疾风般挥动，延伸的荆棘瞬间被切碎。男性重新调整架势，向羽毛的中心冲去。

    在那里，落羽的身影显露出来……

    “哎，还以为装得挺像的，没想到你这么谨慎。唔，真可惜。”

    女孩倚靠灯柱勉强维持着站姿，又唤出花朵挡住了攻击。

    男性落回地面，手持长刀立在对侧。

    “你认识我？”男性开口了，“也好。看来那次攻击不是无意而为了。”

    “候鸟事务所的话事人，隼。你没有刻意隐藏容貌，随便找几个南区的居民问问就能知道。”落羽没有退缩，“不巧，我正好收集过你们组织的情报，关于沉醉的资料。”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死藤雀。”

    “我没有杀人哦。不过首先，你得确定你的那些成员，他们真的还是人。”

    女孩用食指抵住嘴唇，歪头露出笑容来。

    “提问时间。请问这位话事人先生，在深夜的巷道里尾随并袭击路过的女学生，趁对方不注意从墙角冲出来，用随身携带的浸透了致幻药的毛巾捂住她的嘴，昏迷后剥光衣服，再拿脏兮兮的匕首划开肚皮，取出里面的脏器卖掉，完事后甚至都不帮别人把伤口缝好。”

    落羽的语气跳脱，仿佛只是在谈论昨天的晚饭，林群却听得一阵恶心。

    “我描述得够详细吧，那两个小混混是归你们事务所管吧，如果这样的成员都还能称为人的话，就算是杀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话事人先生，你能回答我吗？”

    末了，落羽再补上一句，“或者，你已经给出了你的答案。”

    隼重重吸了口气，用长刀划过地面，“看来灰鼠那群人，确实是你杀的了。”

    “我真的没有杀人哦。”落羽抬起指尖，青色的鸟出现在那里，“我只是，把星石的光分了一点给那个还没死透的女学生，又把匕首塞到了她手里。后面怎么做，是她的选择。”

    “从结果来看，她所做的和我的想法相同。嗯，算是达成一致了。”

    “灰鼠的行为违反规定，即使没有你，我也会处死他们。”隼重新举起长刀，“但我们事务所的成员，不是你说杀就能杀的。更何况，藤雀她什么都没有做！”

    云雀有些愣住了，隼情绪如此激动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藤雀？那是谁。你们的称呼太复杂了，记不住。也没有记的价值。”

    “巷道里的小混混，除了被这座城市吃掉，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想做什么。”隼已经没去听落羽具体在讲什么了，只是默默积蓄着气流，“你本可以救下那个学生，但你没去做，你根本就没打算救她。”

    “我想保护这座城市呀，毕竟继承了星石，这是我的职责。”落羽挥挥手，让青色的鸟散去，“至于没有救她，当然是有原因的。那是她的选择。”

    当落羽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狂乱的风从长街尽头汹涌而来，裹挟着尚未燃尽的残渣扑向这片空地。恍神间就连月色都被吹得浑浊不堪。

    隼很清楚，以自身的铭印对抗星石必然会极为吃力。

    他能依靠的，只有长久积累下来的战斗经验，以及孤注一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