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思量，自难忘。重回去年六月聒噪的下午，所有的场景都清晰如初，所有的画面都历历在目，仿佛一切都是注定，自小家庭和睦、万事顺意的江南未想过母亲会离开，更未曾想过这一天如箭而过，猝不及防。

    早晨醒来时她还说服自己要给母亲希望，别人都在放弃她的时候她要做母亲的光，可不过晌午，父亲便传来电话，哽咽着让家里所有的人中午一起吃个饭。不好的感觉隐隐而至，即便惴惴不安，她也故作镇定，告诫自己怕是担心过度。

    好不容易熬到晌午，不出所料，她仿佛心有灵犀般猜中了一切，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吗？人生在世，母亲是她的来处，即便她在心理做了一千次、一万次准备，但当这一刻来临时，她还是接受不了……

    “下午去给你妈买买东西吧，你妈撑不了几天了……”父亲淡淡的说着，声音中夹杂着颤抖和哽咽，猩红的双眸中渗出未流尽的泪水。在母亲眼中，父亲是她的天，是她这辈子最信任的人，也是她25岁以后人生的全部，是她穷尽一生的追随，倾尽所有的爱恋。

    林江南无法想象，母亲这一走，家中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这种数着日子等待死亡的感觉，仿佛让她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她边应了父亲个“好”字，边抹去无声而下的泪水。不知道是因为拥有过要失去的不甘心？还是对这血浓于水的亲情的不舍得。

    几日未好眠，撑着浑浑噩噩的大脑和疲倦不已的身躯，林江南和姑姑一道去了寿衣店，刚定下母亲葬礼用的物品，电话突然响起，是父亲打来的。

    “快，你先来医院，你妈要走……”

    听到这话，林江南的脑袋突然间炸开了一般，所有的思绪被这句话阻断，在回过神的时候，一向沉稳自如的她，突然之间六神无主，只听见姑姑在她耳边催促到，“快走孩子，别赶不上。”慌忙之中订了后事用品，便匆匆驾上车往医院奔去，她生怕听不到她最后一句嘱托……

    记忆泉涌，脑中回旋着母亲曾经的话，“记住，以后无论谁走了，都不要伤心，要自己变强大。”母亲说这句话时，是三年前的某一个上午，至今她都记忆犹新，可她此时不愿，不愿失去，不愿接受，不愿原本和睦温暖的家变得支离破碎。如果可以，她愿用她剩余的人生，换母亲安稳，换母亲陪在父亲身边……

    跌跌撞撞进了病房，母亲的jiejie已泣不成声，呜咽着说道：“你闺女来啦，你快睁开眼看看……”而一旁的父亲早已哭的抬不起头。江南悻悻走到床边，拉起母亲冰冷且渗着虚汗的手，夹杂着颤音继而转为咆哮的问道：“妈你不要我了吗？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来了，你都不睁眼看看我吗！妈你醒醒……妈你说话……”

    这一声声的质问，是心疼、是不甘、是得不到的救赎，是遗憾，是无比的愧疚……

    下午五点四十三分，病房之中的静让人觉得可怕，强心针的药效耗尽，母亲咽了最后一口气……胸部不再起伏，鼻息不再波动，脉搏不再跳动，心脏静止，她走的干脆……未留一句遗言，和她的人一样，一辈子干净利落，不舍得给家里任何人添麻烦，亲戚朋友站了一房间，突然之间爆发的哭声让人觉得刺耳，却再也换不回那一条鲜活的生命，如果可以......可惜没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