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湖剑、杀人刀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剑客》 大雍497年，天钧老人逝世，享年一百二十七岁。 其后百年，人间盛世，武道昌盛。 大雍王朝内，听竹海、清风斋、悠然寺、折月庵等江湖门派盛极一时，而于此同时，大雍皇室所掌握的‘天襄卫’也愈发壮大…… 百年来，风云暗藏，风平浪静。 ………… 走马镇有个走马驿。 驿站乃大雍王朝官家建造，占地不过两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近日，江湖传闻西南边陲门派不归山一夜之间被灭门，祖传秘籍《不归刀谱》不翼而飞，而那凶手———长发似雪的年轻人至今再未露面。 走马镇离不归山不远，相隔不过十数里，此刻小镇人满为患，大多游侠、江湖人聚集于此，皆是为寻那消失的刀谱与真凶而来。 事出三日后，天阴郡府闻讯，发布了全城通告：官家欲出黄金百两悬赏通缉真凶，哪怕只知其踪迹，也可获白银五十两。 这则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有无数西南小门派师长以带弟子历练之名赶赴不归山，更有一些门派彼此联盟形成所谓‘捉凶大队’，各怀鬼胎，各自心思昭然若揭的同时，彼此心照不宣。 走马驿，食铺，此时人满为患，虽已是入夜，却仍有些拥挤不堪。 有些小门派因路途遥远或是用度拮据配不上车马，来得稍迟了些，便只得在外等候。 于此同时，更有一些底蕴雄厚的大门派、世家师长弟子插公然队，他们对此颇有不满，却也只得沉默不言。 江湖人，江湖生。 自身实力不济，门派底蕴不够，无论如何不满，也只能认命。 点苍派长老木乘风与一众弟子围坐在食铺角落的一张松木桌上，众人小心翼翼，不敢太过张扬。 就在方才，川西何氏大批人马来到这里，强行霸占了不少小门派、小山头的座位，一言不合出手伤人，而他们因为处于边缘角落幸免于难。 菜过五味，木乘风压低声音与一众弟子吩咐道：“江湖人，江湖生，江湖死。你们虽是我点苍派资深弟子，却鲜有历练，江湖资历尚浅，此次我等外出，意不在那刀谱与真凶，只为历练。 这江湖啊，就像一方幽潭，哪怕置身其中，也看不清深浅，那混不吝的王八、画着皮的游龙皆在其间，行走江湖需小心谨慎，不可张扬。” “是！”众弟子应了，十分敬重，一副受教的样子。 除此以外，有两名稍显年轻的弟子眼角泛起光芒，那是希冀，更有兴奋。 所谓初生牛犊不惧虎，他们本都是初出茅庐的江湖弟子，第一次江湖历练，难免心驰神往，哪怕亲眼所见此行江湖中人均功力不凡，心里也有些跃跃欲试。 这时，众人身后一白衣公子执扇而立，言道：“木长老所言极是，那何茂桂确是混不吝的王八，而公子我便是那画着皮的游龙罢？” 待他言尽，众人这才惊觉身后不知何时竟立了一人，木乘风闻声望去，只见那公子玉面如画，一身白衣胜雪，气质脱尘，宛若天人。 他后背汗毛耸立，先不论这小子脚步如何轻盈气势如何沉稳，就他口中那话若教何氏老四听了去，该如何是好？ 他连忙压低声音，正色道：“公子慎言，老朽绝无那等意思。” 那俏公子闻言立刻脸色微寒，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问道：“那木长老的意思，是我林郁并非在渊的游龙，而是那可怜的虾米抑或是混不吝的王八？” 木乘风闻言顿时苦涩，心想劳资也就看不惯何老四那仗势欺人的作风，话里话外隐有暗讽之意，怎就叫这混小子听了去？ 且这小子气度不凡，自己这点苍派长老在其面前都隐隐有种被压制的感觉，明显是得罪不得的，可这小子若非要胡搅蛮缠，自己又能如何？捅破了天，自己孑然一身浑然不惧，可此行尚有弟子在此，他们可都是点苍山的宝贝，万不能夭折于此…… 他正不知所措，却见弟子之中有一清影腾地站起，直勾勾望着那俏公子，言道：“公子，你是说……你叫林郁？” “正是！在下乃豳州人士，林家庶子林郁，见过丁师姐！丁师姐好久不见……”那白衣的公子竟抓了一把凳子，堪堪挤进众弟子中，与那发问的女弟子并肩而立，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 那女弟子噗嗤一笑，拔剑一指那人，冷声道：“且不说你如何知晓我的姓氏，但那林郁林公子……小女子却是见过的，他可不生得你这般模样……” 木乘风见此冷汗连连，心道这小子不论真假，这自身的浑厚气息可做不了假，怕是连自己都打不过。若是惹恼了他，只怕不得好果，偏生这丁婉生性执拗，非要纠结于此…… 他正寻思如何对付，却见那自称‘林郁’的少年人神色平静，对那三尺青锋视若无睹，只是用手指蘸了点茶水望自己脸颊一抹，他那白皙细腻的脸面竟褪了一层皮…… 众人定睛看去，见他手指轻揉，再轻轻一撕，竟撕下一层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面。 见此一幕，丁婉蓦然收了长剑，神情惊异问道：“林郁，怎么是你？你怎来了此处？你……你的病好了？” 众人将她眼中的温情与关切尽收眼底，心想此番真是吃了好大的瓜。 丁婉师姐如此清冷的一个人，竟对此人这般上心？ 那林郁犹自站着，示意丁婉坐下交谈后，苦笑说道：“其实我不是得了病，我是中了毒…… 你也知道我那嫡母与大哥不是人，她们早年给我下了药，我深受此害，后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不仅让我久病成医，也在机缘巧合上认识了一名游方道士，那道士说我骨骼清奇认了我做徒弟，偶尔出现传授了我一些本事，可最近师傅音信呀无，我心想他老人家定是闻讯来了这地方，这才孤身前来……” 他说着顿了顿，这才神色黯然道：“是偷跑出来的，反正我那父亲不知晓其中缘由，嫡母与大哥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无心追查我的下落。” 一众人听闻这等门庭秘辛，皆如同受，气氛不再剑拔弩张，木乘风也松了一口气…… 丁婉拉着林郁一同坐下，关切一番后，这才向众人解释。 原来丁婉与林郁自小相识，二人皆是豳州人士，林郁颇有才学，曾在元宵灯会上替丁婉解了灯谜，二人自此相识。 后来丁婉与林郁私下见过几面，自他口中知晓了林家后宅那等不堪之事，深表同情的同时，内心也忿忿不平。 可这一切在众人听来，却变成了民间女子与身世凄惨的世家庶子的悲欢爱情故事…… 一番对话后，这方林郁与点苍派众人大快朵颐，那边厢何氏子弟们觥筹交错好不痛快，那划拳声、叫好声声浪如潮，十分尽兴。 可就在此时，大厅里数盏烛光忽而突兀地摇曳，冷风过堂，摄骨的寒意直教人好不冷冽，酒意顿时清醒半分，一何氏子弟端着酒水转过身骂咧咧道：“这才三月时节，哪来的妖风，店家，还不快去关了门窗！今晚这里我们川西何家包了！” 谁知他这一转身便顿住，眼中立刻迸射出一道邪芒，口中含糊不清道：“咦！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竟生得这般好看？！” 一语即出，四下里顿时寂静，何氏子弟闻声望去，只见食铺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一人，是一名女子。 这女子容貌姣好，五官精致得不像话，面容白皙，身段修长婀娜多姿，一身青衣翩若惊鸿，偏生眉间多了一道竹叶纹，却也恰如其分，只衬得她更似仙女下凡，天生丽质。 他们心中惊为天人的同时，不由咽了口唾沫，饶是年过花甲的何家老四何茂桂此刻也是心花怒放，垂涎不已…… 点苍派这一桌里，丁婉不由望向身旁的林郁，却只见他神色如常，神色似有思索，却未见痴色。 整个走马驿偌大的食铺因那女子的出现顿时一阵寂静，无论男女老少皆不由自主望向那亭亭玉立的婀娜身影，只有林郁兀自喝着店小二刚端上来的热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凝声片刻，那女子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林郁，转而轻轻拔出一柄墨玉古剑直指何氏众人，语气轻柔声音婉转动听却冰冷异常： “川西何氏，你们手中有那杀人的刀，而我手里也有江湖的剑，今夜机缘遇见，不如见个分晓，如何？” 话语冰冷，虽有询问之意，可又不容拒绝！因为在她言尽的同时，已然出剑！！！ 好生霸道凌厉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