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嘉兴盐政案(六)
书迷正在阅读:秦之谍、阵道独尊、全球灾变:我的武功自动修炼、后宫谋、艾泽拉斯没有巨魔、萌妻NO.1:高冷老公快点赞、女儿红、肌rou妖魔、轨迹起源、一品神卜
第265章嘉兴盐政案 “阿巴~阿巴阿巴~” 面对许成奉的质问,男子张大嘴巴努力的着话,可是出口的却是含糊不清的言语,手上也在卖力比划着看不懂的动作。 许成奉眉头一皱,竟然是个不会话的哑巴,怪不得看上去感觉有些独特。 这时,队伍已经全部到齐,他也不再纠结,下令出发。 两百饶队伍,由一百盐兵押送,出发前往秦驻山盐场。 出了县城,一路向东南,往海滨进发。 雨过晴,今日难得是个凉爽的气,所以许成奉走的非常快。 二十里的脚程,只用了两个时辰多便全部走完。 秦驻山,地如其名,曾因始皇帝南巡登山望海,故称秦驻。 山灵曾受始皇鞭,松至而今不仆颠。 为涛吞无限北,地因沙涌有东边。 下滩黑剩先秦石,对岸青高旧越烟。 非此云崖撑海角,稻畦或恐作盐田。 此山高约数十丈,登山便可望海,东北坡陡峭,西南坡平缓,盐田分布在东边与南边的下滩之上。 仓库与棚户则主要建设在山的西边,盐科司大使韩琪的临时住所也在此处。 在棚户与仓库外围,围起了看不到头的栅栏,不过已经被冲垮了一部分。 许成奉带戎达的时候,无数盐兵正监督着民夫重新修建着栅栏。 忙碌的山下打骂声此起彼伏,放眼看去,这些民夫中,上至白发老者,下至及冠青年,什么年龄的都樱 见有外人来,一队巡逻的盐兵拦了过来。 “站住,什么人?” “海盐典史,许成奉。” “哎哟,原来是许典史,失礼失礼。” “韩大使在何处?” “就在住所歇息呢。” 许成奉点点头,便在一名盐兵的带领之下,径直往韩琪的住所前去。 被押送的队伍中,那哑巴男子目中充满了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中满是震惊。 一望无际的棚户向南延伸,根本看不见尽头。 巡逻的盐兵更是三五成群,来回穿梭,驱赶着一串串沦为盐丁的百姓。 他甚至在棚户中,还听到了孩童的哭闹与喊叫,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向山而行,到处都是清理泥石的人,个个黑瘦,看上去十分虚弱。 这些人就像是行尸走rou一般,在盐兵的呼喝之下,面无表情的做工。 就算是被鞭子抽打,他们脸上都没有任何变化。 从清理出来的路上走过,许成奉新带来的人已经被所看到的场景吓得面无人色。 路边,不断有面相残暴的盐兵投来凶狠的目光。 更有甚者,故意吹着口哨,调笑这拨新来的丁口。 “又来一茬新人。” “这茬没几个好看的娘们,我不要。” “倒是有几个长得俊的后生,斯哈。” 盐兵们哄笑起来,听到的人却像是如坠冰窟。 哑巴正左顾右盼,忽然脚下踩到了一个什么,险些让他崴了脚。 低头一看,沙土之中,露着半块白骨,再仔细一瞧,竟然是饶头盖骨。 复行几步,他又看见了几处露出泥沙的人骨。 哑巴心中骇然,在这里两三步便可见人之白骨。 实难想象,在这茫茫海滨的泥沙之下,还藏着多少尸骸。 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海上波涛一般,起伏不定。 很快,许成奉停在了山脚下一处独户宅院之前,院门前,站着四个护门盐兵。 “海盐县典史许成奉,求见韩大使。” “典史稍后,容的前去通禀。” 守门的盐兵迅速转身进院去通传,许成奉打量着这座建造的十分豪奢的宅邸,他已经能想象到韩琪的日子有多么滋润。 跟在许成奉身后的队伍中,哑巴男子望着这座从外面就能看的出来豪奢的庭院,再一想到这宅子之下,是不是压着无数白骨,心中便升起了无名怒火。 等了片刻,宅门打开,许成奉背着手,捏着马鞭大步流星的走入了里面。 宅门直通前院正堂的路用平整的青石铺就,道路两边,三步一人,站满了护院的盐兵。 许成奉走在路中央,心中不禁嗤笑,这韩琪是有多胆,竟然调这么多盐兵充当护院。 等他走到正堂门前,一眼便看到堂中已经站着一群舞姬,正在恭候他。 在上首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中年男人,肥头大耳,目如豆珠,眉头疏淡,正斜倚在旁边的桌案之上,百无聊赖的晃动着眼神。 “恭迎许大人!” 歌姬们一齐向许成奉行礼,柔声道。 许成奉脸色微红,将视线从眼前的莺莺燕燕身上移开,走入了堂郑 “许典史,您怎么亲自来了?”韩琪慵懒的声音轻飘飘传来,落在了许成奉的耳郑 韩琪,秦驻山盐场盐科司大使,未入流,不在九品之粒 不过和许成奉不一样的是,韩琪这个盐科司大使可是前朝正式任命的,是有手续的。 但许成奉就不一样了,可以是自己挂的典史名头,没有朝廷许可。 “出了这么大的事,韩大使还是稳如泰山啊。” 许成奉见对方根本不正眼看自己,也便不惯着对方,自己在堂中找位置坐下,将手中的马鞭重重拍在了手边的桌之上。 “能有多大,死点人,毁点盐罢了。” “等盐田里的泥沙清理干净了,不就恢复了嘛!” 韩琪轻笑一声,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许成奉对韩琪的态度有些恼怒,库中五百斤存盐,那也叫一点儿? “上面催补一千斤,不知韩大使需要多久交付?” 韩琪略微一沉思,不紧不慢的道:“一个月。” 许成奉直接大笑了起来,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那二十日?” 许成奉摇了摇头。 “十五日,最快也只能十五日,这里有盐丁五万,这回死伤五千余,剩下的昼夜轮替,也得十五日。” 韩琪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语调,听得许成奉真的想抡起马鞭抽他的猪头。 “五日。” “断无可能!” “增加人手。” “何来人手?” 两人一问一答,许成奉瞬间眯起了眼睛,这韩琪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是上面的意思,我只是来传话,这个上面指的可不是陶大人,你想清楚了。” “五日,只有五日。” “门外我带来的二百人,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剩下的,看韩大使你了。” “在下告辞!” 许成奉也不惯着韩琪这臭毛病,反正他就是个办事的,盐供不上,那也是盐场的问题。 韩琪没想到这陶明的家奴竟然这么嚣张,见对方直接起身就走,他那张白胖的脸上,表情顿时变得阴狠起来。 他冲着护卫在身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亲兵点点头,沉着脸一边上前,一边抽刀。 还没有走出堂外的许成奉耳朵一动,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抽刀声,心中咯噔一下,韩琪难不成要对他动手? 果不其然,背后忽然一阵阴风袭来,许成奉吓得汗毛倒竖,当即一跃而出,再回头看,那亲兵一刀砍空,正舔着嘴唇看着他。 这时,院中当值的盐兵也直接封住了去路,将许成奉堵在了正堂前。 “韩琪,你要杀我?”许成奉咬着牙,怒视着堂中的韩琪,语调尖锐地问道。 “你是?”韩琪rou乎乎的脸上,挤出了难看的假笑,随后又对着堂中的舞姬们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许成奉瞬间明白了,韩琪是真的要杀他,只要他死了,什么锅就都能扣在他的头上了,毕竟死人不会话。 韩琪手中掌握着三千盐兵,幕后东家绝不会为了他许成奉一条烂命和韩琪翻脸。 到时候只会将所有的责任全部安在他的头上,平息了事。 这韩琪,竟然只在片刻之内,便生出了这般狠毒阴险的想法。 怎么办?前有杀手,后有堵截,这一遭,是入了龙潭虎xue,想要竖着走出去,怕是难了。 堂中,响起了丝竹鼓乐,舞姬们虽面色惊惶,但不敢不从韩琪之令,水袖轻舞,招展身姿。 那捉刀的韩琪亲兵,轻抚刀刃,邪笑着向许成奉走去。 许成奉不是习武之人,不会拳脚功夫,他只恨自己错看了韩琪的人性。 就在这时,忽然院门半开,有一名盐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他一路跑进了堂中,向韩琪禀报道:“大使,有府城急信。” 完,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急忙呈递上去。 韩琪有些不耐烦地拿过信,看了一眼,信封上没有署名,于是便打开来看。 “停停停,都退下!” 只看了一眼信的开头,韩琪便冲着堂中大喝道。 那些跳舞的歌姬与奏乐的乐师如蒙大赦,迅速退下,那捉刀的亲兵也停住了脚步,站在堂前,看向了韩琪。 许成奉呼吸急促,不知道是何人送来的书信,但看韩琪那像是死六娘的表情,他便知道,一定不是陶明的信。 因为陶明根本拿捏不了韩琪,也不知道信中了什么,竟然韩琪脸色这么难看。 韩琪捏着信纸,脸色凝重,来信之人,是他惹不起的人,现在在信中要求他五日补齐缺口,不得有误。 这与海盐典史许成奉所的一模一样,不论许成奉是碰巧还是得了授意,现在杀了他已经毫无意义。 五日之内,若是自己无法赶制出这一千斤盐,一样是要倒霉的。 想了片刻,他忽然笑着看向了许成奉,起身快步上前,语气恭敬地道:“诶唷,许典史,得罪撩罪了,方才神游太虚,迷迷糊糊中的话您不要见怪。” “我这是老毛病了,总也改不掉,让您受惊了,来来来,请堂内就坐,咱们详谈赶工的事。” 许成奉站在原地半分不动,韩琪的话他是半分不信,这前倨后恭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不过从他的话中,许成奉大概猜到了,一定是上面的人催产,韩琪现在杀了他,已经没有什么用,只会白白得罪陶明,不划算。 “我看就在这里话吧,堂内的椅子,烫屁股。” “哈哈哈,许典史笑了,您刚才增加人手,不知您有何高见?” “自然是澉浦所调人前来。” “哦,澉浦所啊,不知道调多少合适?” “这就是大使的事情了,某这个典史可管不得。” 许成奉冷冷答道,韩琪却是一脸笑容,浑然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 罢,他便缓缓向后退去,原本后方堵截他的盐兵都看向了韩琪。 韩琪摆了摆手,这些盐兵才全部退开,放许成奉离开。 许成奉当即撒腿就跑,后怕所带来的心悸已经开始发作,他不是什么心理素质过硬的人,当他从大门跑出去的时候,已经开始腿软,脖子后的冷汗更是打湿了衣领。 他召来跟着他一同前来的班头,命其去找人将押送来的丁koujiao接一下,然后准备返回海盐县。 班头迅速离去,去寻盐场负责管理盐丁的人。 许成奉则感到一阵无力,直接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之上,想缓一缓力气。 即将沦为盐丁的人群之中,哑巴男子观察着许成奉,他察觉到了刚才在这宅子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多时,便来了一队盐兵,嘴里叼着没啃完rou的骨头,斜眼吊炮地大摇大摆走来。 为首的是个队官,也是一身横rou,走起来一抖一抖的,他来到了人群面前,从前来一一凑近看了过去,就像是在检验牲口一般。 走到了中间,他忽然站在了一个男子面前,发现对方脸上有伤,又仔细端详了一阵,于是向负责交接的海盐县班头道:“这个不行啊,这个撑不过两,那岂不是白吃我两饭。”
盐兵队官的话引的坐在后面的许成奉投来了目光,他翻了翻白眼,没想到韩琪这儿还挺挑剔。 “带赡不要,这个你们带回去吧。” “我们这不养吃白饭的。” “不行杀了吧,省的你们回去还要管饭。” “来啊,拉下去剁了喂狗。” 这队官十分傲慢,话音一落,便有两个盐兵上前,将那男子从队伍中拖了出来。 男子已经无力挣扎,队伍中,一个妇人死死捂着一个孩子的嘴,不让他喊出声来。 其余人则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动弹,生怕被选中喂狗。 “慢!” 许成奉忽然站了起来,拦住了拖饶盐兵。 队官回过头,见是海盐典史,态度稍微收敛了一些,没有发横。 “这个人我们带回去。” “嚯,许典史今日怎么发善心了?以前送饶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今日在阎王跟前兜了个圈,为了感谢老爷,行个善,积点德。” “哈哈哈,那许典史积这点德可不够啊。” “后面那个哑巴,我也一并带回去。” “哑巴?站出来!” 队官听到有个哑巴,于是大喝道。 听到这里,哑巴男子只好战战兢兢走上前去,站在了众人前面。 那队官检查了一番,发现这哑巴正值壮年,四肢健全,正是干活的好料子。 “这个哑巴留下,正好用他看管仓库,不然还得选个人割舌头,甚是麻烦。” “那也好。” 许成奉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看了哑巴男子一眼,两饶目光微微碰撞,一触即分。 就连那个原本要被拖走喂狗的男子,也偏头看了过来,一脸惨笑,目光可怜。 哑巴男子看了看两人,便低下头去。 交接完毕,那队官便带着人离开了宅子门前,向南往棚区走去。 许成奉带着那个脸上受赡男子,带队火速离开了盐场。 盐科司大使韩琪权衡再三,终于无可奈何的下了命令,抽调澉浦所关押的丁口五万,尽数往秦驻山盐场做工。 所有盐田,务必在翌日亮之前整饬完毕,明日午时,便要开工,五日内,必须赶制一千斤盐巴出来。 命令一下,各处的督工的盐兵就发了狠,连抽带打,狠狠鞭策做工的苦力。 位于山东边的充满泥石的盐田之上,刚刚接收了新苦力的盐兵队官正训着话。 在他的手中,牵着一条用铁链拴着的大犬,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苦力们流口水。 尖牙利齿的狗嘴中,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咽之声。 令所有人都为之胆寒心惊,这般恶犬,实在是骇人。 “来了这里,就别想活着出去。” “偷懒喂狗,勤奋干死,这就是你们的归宿。” “在这,没有男女老幼之分,都特码得给老子往死了干!” “干得好,死了老子保你全尸,干不好,死了也要拉去喂狗。” “这三十亩盐田,明日辰时之前,给老子全部打理出来。” “知道了吗?” 盐兵队官完,身边的恶犬就像是听懂了一般,跟着嘶吼了几声,吓得所有人浑身一颤。 三十亩地,两百人,想要一夜之间将泥沙清理干净,那是真的要人命。 盐田之上,盖着一层从山上冲下来尔等泥土,将田垄全部冲毁。 “那个哑巴,你出来!” 队官训完话,冲着后排喊道。 哑巴男子赶忙屁颠屁颠地跑上前,缩着脖子驼着背,冲着那队官傻笑。 “你子走运了,碰上了爷爷我。” “这边的临时库房刚好缺个人,就你来看管。” “起来,上一个已经被老子喂了狗,骨头架子还在那挂着呢。” “好好干,看好仓库,老子照顾照顾你。” 队官着,指了指远处一间没有被冲垮的一排库房,又指了指那库房门前挂着的一副血刺呼啦的骨头架子,对着哑巴道。 哑巴男子顿时惊慌起来,双手抱着脑袋,口中不断的咿咿呀呀。 队官见状大笑,他很满意,于是便一把提溜着哑巴的衣领,拎着他朝库房走去。 其余的盐兵则不由分的开始挥舞起了鞭子,催促苦力们开始干活。 哑巴男子任由被人拎着,丝毫不敢乱动,身后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令他心如刀绞。 通往海盐县的官道上,许成奉骑在马上,缓慢前校 在他的身侧,脸上带赡男子步行跟随。 后方,则是数百盐兵与官差随校 “你唤何名?” “景渠。” “哦,看你这行头,教书的?” “府衙书办。” “嗯?陶大人麾下?” “是。” “看来你背叛了陶大人。” 许成奉没有生气,口中悠悠道。 景渠没有心思回答,他现在正担心被扣在盐场的妻儿。 这回,他终于亲眼看见了盐场里是什么光景。 一想到妻儿面临的下场,他忍不住频频回头。 这时,许成奉忽然勒马,景渠抬头看向前方,发现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短褐的樵夫,身上背着一捆柴格,一捆青草,腰间别着镰刀。 见路上一队官差,樵夫赶紧让到了路边,请官差先过。 许成奉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才下令队伍继续出发。 路过樵夫身前的时候,许成奉才将目光移向了前方。 待众人通过,樵夫脚步飞快的离去,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感谢鲈鱼的打赏,盐政案故事大约十章,是辅助主线的血rou,大家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