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绝命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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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乡间小路上,朱大典一行人静的出奇。 那两名书生更是眼神呆滞,仿佛是心中有什么崩塌了一般,看上去魂不守舍。 “rou,是他们的禁忌。” “为何?” “你吃过人rou吗?” “......” 朱大典的话,瞬间将两个书生的心灵击穿。 他们自幼生长在江南鱼米之乡,从来衣食无忧。 也只是在刘宗周门下求学的时候,听刘宗周讲起过北方易子相食的景象。 可以他们的年纪,又怎能想象得到那种人间炼狱的景象,只当是听了一段神话。 看到两个书生的模样,朱大典心中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江南承平久矣! 随后,他便带着人往别的乡巡视去了。 ...... 杭州,凤山门。 今日,是大明定海知县夏完淳上任的日子。 路振飞、夏允彝亲自出城相送。 崭新合身的青色官袍,胸口缝着溪鶒(chi四声)补子,头顶乌纱,十四岁的夏完淳就这样成为了大明最年轻的正七品知县。 这可是稀奇事,杭州城都已经传开了。 父子二人同朝为官,更是成为了一时美谈。 “此去,要实心用事,不可轻忽。” “孩儿明白,必定为朝廷好好经营舟山!” 夏允彝絮絮叨叨地不停嘱咐着,一旁的路振飞倒是插不上嘴,笑呵呵看着这父子二人,心中颇为感慨。 夏完淳牵制一匹老马,对老父亲的絮叨有些无奈。 “爹,就送到这里吧!” “哎!此去万事小心。” 夏完淳身手矫健的翻身上马,冲着二人拱手作别道:“路总督,夏大人,下官去也!” 路振飞欣慰点头,夏允彝也是脸色一变,挥手道别。 秋风萧瑟马蹄疾,直向洪波浪里去。 鹰翔九天云霄浅,鱼跃四海龙门低。 看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夏允彝几欲高呼,却都忍住了。 他只此一支独苗,恨不得揣在兜里,含在嘴里,可他又深知,不能因惜身而阻麒麟之志。 “彝仲啊,不必担忧,舟山我遣了大将坐镇,回头我再交待一声,存古必定无安全之忧。” “那真是多谢制台,劳您照顾了!” 路振飞哪里不知夏允彝的心思,摆摆手,让他安心。 “这孩子,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想的我都知道,说梦话都是匡扶大明,效卧龙之事。我是真担心他因此而进退失据。” “哎~彝仲多心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自有他的经历嘛。” 路振飞这么一说,夏允彝觉得也是,便笑着摇头,心想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婆婆mama的。 送走了夏完淳,路振飞也告辞离去,选定了治理舟山的人,他心中也算是了却大事一件,这下回去,就要准备在舟山大兴建设。 他要将舟山,打造成朝廷水师最大的港口驻地。 在他心中,靖海水师还是太弱小了。想起当年七宝太监下西洋的规模,那才是大明水师该有的样子。 王府。 牛三正在朱常淓的书房内向他汇报着探查情况。 “竟然是张参我?”朱常淓有些惊讶,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牛三点点头,这件事,根本用不着他查,此时已经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说是张知府西湖滨千金赏春色,燕子庄一夜竟风流。 “此事,已经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朱常淓面色有些清冷,他知道张印立不是那样的人,因为熟悉张印立的人,他与妻子举案齐眉,十分恩爱。 张印立从来不出入风花雪月之地,可以说是洁身自好的楷模。 现在传出这种事,明显是有人在故意捣鬼! “是那谢三宾在作祟吧?” “正是。” 牛三秘密捉拿了一个当日的舞女,她交待的一清二楚,正是谢三宾将张印立留下的银子散给她们,让她们给客人散播此事。 朱常淓冷哼一声,便知此人绝非什么正人君子,他既然使出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抹黑张印立,那更能证明张印立是清白的。 “这个谢三宾还和哪些人有来往?” 朱常淓已经知道,这谢三宾是来杭州兴风作浪,阻碍朝廷清丈田地的。 “都指挥使林武德大人昨日去了燕子庄。” 林武德? 朱常淓一下子想了起来,林武德这厮自任天安被杀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告假称病,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有一段时间了。 自己竟然将此人给忘了,他此前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还没找他算账呢。 “是他啊......” “殿下,要拿下吗?” “不必,先盯住了,本王倒要看看,这谢三宾有多大的神通。” “是!” 朱常淓可不急着动手,他想看看谢三宾还会见一些什么人,等时机到了,再将这些蛀虫们一网打尽。 牛三告退。 这时,李宝匆匆走了进来,将书房的门小心关上,走到了朱常淓身侧,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放在了桌上。 “殿下,不知是何人送来的,在门缝里捡到的。” 朱常淓点点头,并无惊讶,很熟练的拆开了信封。 拿出了里面的信仔细看了起来。 信中写的是关于清军换帅的消息,告知了洪承畴抵达南京坐镇的情况,这让朱常淓眼角一跳,瞬间感受到了情况不妙。 不是洪承畴有多难对付,而是洪承畴太了解大明了。 这一情报,朱常淓意识到,清廷中枢对于征讨江南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当然,他也从中看出了一些朝廷制衡的端倪。 从洪承畴的差遣不难看出,清廷在江南,要开始攻心了。 清军现在向江阴汇聚,将近四十万大军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合攻江阴。 看来是把江阴当成了多铎卸任前,最后的谢幕。 怪不得清军果断放弃了进攻杭州,向北转进,看来是知道,南京那边不会等他们太久的。 “江阴啊,唉!” 一想到江阴,朱常淓就觉得有些无力,如果能在江阴挫败清军,那将一改江南的两军态势。 可是眼下自己手头兵力捉襟见肘,京营兵也只是初成,尚不能与清军野战争雄。 如果手头有一支百战劲旅作为中坚力量,那朱常淓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派出京营出战江阴。 朱常淓坐在书房中,心中发起愁来。 涌金门。 一匹快马朝着门洞疾驰而来。 上面的人影摇摇晃晃。 守城的士卒见状,正要拦截,却见那战马一头栽倒在城门洞中,连一声嘶鸣都没有,直接断了气息。 马上的人并没有飞起,而是被压在了马下。 守军什长急忙上前查看,只见那骑士竟用绳索将自己捆在了马上。 城门处的动静,也引得来往的百姓驻足围观。 守军将那人从马下弄了出来。 这时,两个抬人的士卒忽然闻到了一股恶臭,呛的他们难以忍受。
“这什么气味?”什长捏着鼻子问道。 几个士卒发觉,臭味竟从那骑士身上发出,急忙捂着口鼻上前查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只见那人后背已经被不明液体湿透,里面似乎还有什么在蠕动。 什长命人将其身上的衣裳剥下。 “呕~” 衣裳褪下的瞬间,干呕声一片。 就连杀过鞑子的什长都差点吐了出来。 “什长,这人死了得有好几天了。”一个士卒死命的拍打着胸脯,试图将胃里涌上来的东西压下去。 那死去的骑士后背已经腐烂,黄色的脓水不断的向外渗出,暗红发黑的腐rou之中,白色的蛆虫一团一团地蠕动着。 胸骨,都已经半露在外。 “搜搜,看看有什么东西没有!” 什长捏着鼻子下令,他是在两次守城之战中存活下来的老兵了,所以经验丰富,从那骑士没有腐烂的手上,看出了此人一定是行伍之人。 很可能是不知从何处而来送信的。 涌金门附近的百姓也被那尸臭熏跑了不少。 两个新兵强忍着不适仔细搜了起来。 很快,就在那骑士的马鞍下,找到了一个羊皮袋子,里面装着一封泛黄的蜡封信件。 什长识得几个字,认出了信封上写着的落款,熊汝霖。 “这是熊大人的信,快,去请孙总兵!” 这什长正是孙嘉绩的麾下,所以他知道熊汝霖是何许人也。 得令的士卒很快就从校场找到了今日当值的孙嘉绩,将其带到了城门口。 什长呈上了信件,孙嘉绩听说是熊汝霖来信,原本心中十分惊喜,可当他来到城门,看到了那地上满背蛆虫,rou身腐烂的骑士时,炽热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再一看,信封上写着监国亲启,孙嘉绩更是忧心如焚,他知道,自己这位好友的处境,一定不太妙。 孙嘉绩不敢耽搁,亲自纵马前往王府送信。 守城的什长派了手下士卒,将那送信的骑士好生安葬。 没过多久,朱常淓便看到了熊汝霖发来的信。 当带着尸臭的信纸在面前展开时,朱常淓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用看都知道,这一定是求援信。 信中,熊汝霖先表壮志,决心与江阴共存亡,希望朝廷能够照顾他的家小。 其后又汇报了一番敔山大捷,江阴典史阎应元阵斩鞑子甲喇章京的事情。 还请朝廷不拘一格降人才,拔擢阎应元为总兵。 其信之中,未有一字诉苦,更无一句求援。 可越是这样,朱常淓心中就越是难受。 孙嘉绩坐在下手,焦急的看着潞王,期盼着他能下令派兵驰援。 “监国,末将请率军驰援江阴!” 见潞王不说话,孙嘉绩忍不住请战。 可朱常淓没法答应他,此时清军四十万众,其中八旗劲旅不少,京营的兵不是他们的对手,派再多都是白白送了性命。 除非有精锐之师以为中军,这样方才能保援军不溃,才能有胜机。 就像是一支箭,箭身再粗壮,没有锋锐的箭头,那也是白搭。 就在朱常淓正想着怎么安抚一下孙嘉绩的情绪之时,他忽然觉得心口一丝绞痛,眨眼间便又消失。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他震惊不已地走到了堂前檐下,扭头看向西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