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现在正是四月份，漫山遍野都是酸枣和野枸杞的花，酸枣是淡淡的白花，而野枸杞却是什么颜色的花都有，红色黄色白色。

    因为它们都是那种喜欢干燥的植物，不喜欢水，所以一般都生在坡度很大的山坡上或者是山崖边。

    尽可能让水快速流走，而不是形成长期的阴湿环境。

    李牧羊小心翼翼地绕着它们，尽量不去碰。稍微不注意，可能就会被它们的刺划伤。

    植物就是这样，越是美丽的花或者果实，就越会伴随各种保护机制。

    要么就是叶子或者花或者果实有毒，要么就是浑身布满刺，让人和其他动物不敢轻易靠近。

    野生枸杞刺比玫瑰花的刺还要恐怖，甚至和花椒树有的一拼。要是不知道的人，一脚踩到野枸杞上，脚没有遮掩的地方肯定被划拉出很多血口。

    不要问李牧羊怎么知道的。

    拉开他的裤腿，到处都是大山留给他的印记。

    例如他左小腿后面就有个三四寸长的疤，便是被酸枣树划拉出血槽，好了后疤痕一直没有消除，从小时候带到老，带了一辈子。

    最惨的是，当时验兵，他本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就是因为身上疤痕太多，最后被淘汰了。

    失去一个为祖国奉献青春的机会。

    “啪沓~”

    “啪沓~”

    雨越下越大，被一阵风吹刮起来，形成“旋雨”，他只能遮住后背的人工雨披便失去租作用，身上很快就被雨淋湿了。

    又坚持走了几步，雨大的眼睛都开始睁不开，实在是办法走了，便只好找个树下面躲躲雨。

    树下躲雨是不安全的行为，李牧羊听孩子们说过，但那是他雷雨天，四月份的陇东，还到不了雷雨的天气。

    真正能响雷，至少要等到六月份之后。

    陇东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雨，每年的平均降水量莫说放眼全国，即使放在甘肃，也属于很少的地区之一。

    像今年这种刚下过雪不久，就开始下雨的天气，不算太多。

    他能找到一棵榆树，纯属运气好。

    放眼狗儿山，这么大的树也非常少。

    避雨的时候，李牧羊将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他人可以出问题，包绝对不能出事。

    这里面承载他的希望。

    要是淋湿，虫草基本就废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李牧羊淡淡地看着远山里云雾一片，漫天的雨珠像是被穿成雨丝，又被神奇的手织成雨布，然后洒落到凡间。

    落在树梢上，山野里，绿草小花上，溅起细小的雨花。

    雨太密的时候，天便变得朦朦胧胧，仿佛是漂浮着一层雾气，让他渐渐连熟悉的杏山都看不到了。

    要是年轻的时候，李牧羊站在这里会特别的焦躁，想着这狗日的天，下下就行了嘛，一直下个不停是要干嘛，纯属跟自己过不去。

    但现在他的心境很平和，并没有觉得雨很烦。

    经历过生死的他，知道人生其实很短暂，即使活到耄耋老年，也就三万天，若是像他半道下车，就两万日不到。

    如今他已经三十有余，若是还按照前世的节奏，不过区区一万天。

    那怎么过，不是过呢？

    这一万日的风雨，一万日的阳光明媚，不都是一种生活嘛。

    生活就像是吃饭一样，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可能才好吃吧，一直吃一种味道，单调而乏味，反而没了意思。

    就这样看会雨，也不错哦。

    又过了会，雨终于渐渐小了一些。

    李牧羊继续开始赶路。

    十几分钟后，他已经来到清泉镇的街道口。

    这是李牧羊重生后，第一次来清泉镇。

    清泉镇背靠子午岭，是三面环山的小镇子。

    相较南面的果子岭，镇西边的杨子岭才算是真正的大山。

    据说从杨子岭朝西再走，就能看到很多凶猛的野兽。

    狼啊，豹子，甚至熊瞎子都有。

    李牧羊听人说过，但具体并不清楚。

    清泉镇非常大，东西有几十公里，他们相当于在偏东南的方向，而杨子岭那边则是西南。

    早些年，王家村并不属于清泉镇，后来区域重新划分后，撤掉了原来的小乡，这才划归到清泉。

    但两个乡镇的人民风差距很多。

    明显老清泉镇的人更为凶悍一些，盛名在外，其他人一般都不愿招惹他们。

    李牧羊到清泉镇时，雨基本停了。

    他将雨靴脱下来，倒出里面的水。

    这個雨靴还是他有次在路上捡的，估计是人家不要的鞋子，拿回去发现左脚下面有个缝，会漏水，但他觉得用胶水粘粘还能用。

    漏点水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底子好鞋帮还在，勉强就能凑着穿。

    这不是还没有赚到钱嘛，他可不敢发泡。

    一双这样的新雨靴也要几元钱呢，他可买不起。

    他目前有三个很重要的花钱大事。

    给老娘看病，给林秀丽彩礼，迎娶她过门，还有就是想办法承包下桃山。

    以重要级排位，母亲的病是当务之急，娶媳妇是其次，承包桃山则是第三顺位的事情。

    只有搞定这些事情，他才有心情去慢慢改善改善生活。

    倒完鞋子里的水，他将身上的蛇皮袋取下来，在旁边的树上使劲抽了十几下，将水尽可能抽干，又将袋子卷成一个团，用麻绳绑起来。

    又检查一遍背包，很干，在他的保护下，一路的大雨没有让包沾到半丝雨滴，真是不容易。

    药材供销中心在镇上的西面，要绕过前面的清泉塔才朝西走。

    经过塔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蹲在塔下面，搭着一个坏了半天的伞瑟瑟发抖，在他面前放着一笼鸡蛋。

    看到李牧羊，那人憨憨地笑笑：“来赶集啊？”

    李牧羊认识这个人，他叫王天孝，是一个贩卖的鸡蛋的小贩，家就是附近的王家村人。

    当年七弟娶媳妇时候，有媒婆想将王天孝的一个meimei介绍过来，没想到人没见到，听说那姑娘跑外地去了，没见到人影。

    有这份缘分，一来二去，李牧羊也算得上认识王天孝，知道他就是个老实人，和自己一样没有什么出息，身体还带点残疾。

    “来办点事情，今天雨这么大，你还来卖鸡蛋，有人买嘛？”

    李牧羊对王天孝很是同情，同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