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幕 已然嵌入（其二）
尽管才见面第二次，但依尔风铎跟他说话的态度俨然是知心好友一般，神明的魅力也许就体现在这些方面。 祂们的交谈举止，和不用刻意彰显就能随手做出的“神迹”，怎么能不让凡人为之痴迷？瓦尔奇的内心甚至有点期待与祂的下一次会面。 然而神明绝非凡人所能猜测琢磨，这点瓦尔奇明白。他绝对不会真的把依尔风铎当成良师益友，这可能是一种逾越，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回到眼前，他眼尖地发现契约上的液体流速变得十分滞慢，缺少了一些活力。似乎是因为刚刚的对话消耗了它的能量？ 但既然依尔风铎并不在意这一次会面，那么这份契约肯定也不会有问题。 虽然无法了解契约与短杖的材质究竟有何区别，瓦尔奇也不懂更高深的层面。但二者都能与他的灵魂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这种感觉他能体会到，甚至十分明显。 只要他潜下心，就能找到短杖的具体位置。而此时手中的短杖里正传来一阵模糊的，关于“力量”的概念，正跃跃欲试，等待他驱使。 他有一种预感，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个道具就会如瓦尔奇所愿，施展它不得了的威能。 那张契约更不用说，已经可以不用瓦尔奇携带，就可以随他所想消失和显现。至少在便捷性这点上，可以说比短杖还要高明。更何况，瓦尔奇能与它交谈，甚至以它为媒介面见神明。 一切就等到明天见分晓，到时候有威胁的，有风险的都将尘埃落定。 —— 依尔风铎再次叩响菲亚房间的门，说了声“是我”。里面传来“嗯”的声音，于是他走进去，看到女孩躺在床上盖着被褥，一个小脑袋乖巧地伸出来看着他。 “来吧，瓦尔奇。”她掀开被子一角，这让瓦尔奇有些发愣。他手里还拿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可女孩直接用上了这一招。 菲亚故作生气，但她的脸上还维持着刚刚庆祝瓦尔奇当上工程师的喜悦：“你答应过我的，那怎么睡当然是我来定咯，不要耍赖！” “好吧好吧。”他缓慢挪进被子里，女孩的四肢立刻缠了上来，似乎把他当成了大型抱枕。 “好好睡，嘿嘿嘿，明早我会叫你的。”菲亚的脑袋挨着他，软软糯糯地说。 “要是等你叫我，就迟到了吧。”已经这么大了，少女还是这么亲近，瓦尔奇决定......以后再稍微提一下这个问题。他抽出一只手，轻轻戳女孩的额头，后者继续传来“嘿嘿嘿”的笑声。 “瓦尔奇，我真的很高兴。”菲亚又很认真地对瓦尔奇说，她的瞳孔在黑暗中蜡烛的反光下被映照出熔金般的颜色，这种异于常人的色彩只有他和父亲看过。 “我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虽然直接住进了教堂，但我还是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适应不了这里呀。我能当见习修女，但瓦尔奇却只能一切从头开始，一个人在教堂以外的地方摸爬滚打。”菲亚轻轻地说。 他无奈又宠溺地回答：“我也没那么可怜吧。父亲说过家里钱够，会按时寄钱过来的，我这不是也找到了一份活，而且还算得上是为城镇政府打工呢。” “所以我很高兴啊，瓦尔奇找到了自己的路。”菲亚又抱紧了一些，脸贴到少年的身上，传来阵阵呼吸的灼气，他的心也暖暖的。 谢谢你，菲亚。他在心里默念。 “那你明天工作了，我就得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吃午餐了。” “你得适应，但我会尽量一直待在你身边的。” “你说伊诺叔叔什么时候会把信寄回来？” “可能信还没送出去呢，驿站的邮差们都是等累积足够，再集体配送的，除非我们有私人信使。” “啊？那瓦尔奇要好好工作，我们家也要有个专门送信的邮差才行！”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少年刚刚还有些紧张的心情在女孩的怀抱下慢慢消失了，这更坚定了他明天就解决那件事的决心。 “睡吧，再不睡，我要是迟到了就怪你。”瓦尔奇闭上双眼，思考明天的对策，无论是塔楼法师沃夫纳还是这份刚找的工作，他都打算认真对待。 “嗯。”他感到脸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但没有睁眼，嘴角向上勾起弯弯的幅度。 —— 瓦尔奇醒的很早，女孩还抱着他，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于是他小心地脱离怀抱，没有吵醒女孩。 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一套他现在能拿得出手的正装，工程师虽然要现场监督，但性质上算是文职人员，前往议会厅还得穿戴整齐。随后他拿出了一个行囊，将短杖和工程协会的证书都装了进去。 沃夫纳选择在自己的大本营见面，那么自己准备再多也不会有他充分。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希望就是依尔风铎的担保。说实话，瓦尔奇正是因为祂给出的承诺和保证而有了信心。要是以前，自己哪有心思和勇气跟法师斗？ 祂真的很看中瓦尔奇，虽然用员工的身份来称呼他，可某种意义上他是不是也算成为了神的使者，还获得了祂的庇护。这样说，他要是从楼上跌下来，依尔风铎是不是会接着，掉进河里，依尔风铎得把他捞出来，诸如此类......瓦尔奇还是没想着用自己的生命实验。 虽说是准备充分，但以他目前的实力水平，准备也只限于在脑中思考那时可能发生的情况，并随时做出应变。首先得有勇气，才能面对那种强敌。 议会厅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名警卫，瓦尔奇出示了一下工程师的徽章，其中一人就点了点头，放他进去了。 部分官员打扮的人也出现在了清晨的工程规划部，看来城镇规划项目真的很受重视。克拉修.佛桑在跟几个人交谈，那些官员有时皱眉，有时又讨好般地拼命点头。总设计师的语气里充满着不容置疑，瓦尔奇就在旁边静候。 “久等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人群散去，他注意到了少年，指了指一个桌上放着的篮子，里面有一些面包和奶酪。 瓦尔奇应好：“谢谢，我还没有吃早餐。” “我建议你吃点有味道的，这样可以在工作前快速进入状态。比如这个山羊乳酪就可以，但是厨房的人加太多糖了，容易变质，还有点齁。” 瓦尔奇拿起一个尝了尝，是有点过于甜了，不知道菲亚爱不爱吃。 “你是本地人吗，孩子？我从首都的直辖区加纳索尔城来的，在到苍翠领之前还去了不少其他地方，都干的是总工程师。”克拉修突然发问。 瓦尔奇没想到他会问自己的情况，嘴巴停止了吃东西：“是的，我是从这儿的乡下来的，那里成了矿坑，村民们被要求转移。” “乡下啊，那你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我昨天问你的问题都可以说的上是难的了，可惜按照规定我只能给你一张初级的卡片。”克拉修也吃了口奶酪，觉着有些腻，喝了口水，接着感叹道，“而且又是矿坑，你觉得矿石，石料除了用来建设城镇还有什么作用？” 这是专业的问题么？瓦尔奇没有立即回答。 “还有打仗啊，孩子。也许你没见过，但那些战争不过也只过去了几十年。”这个男人的头顶毛发稀疏，眼眶有些凹陷。聊到这个话题时他唏嘘感慨，摇了摇脑袋。 他回到这里的话题：“不说这些了，工人们马上就到齐。今天是你第一次工作，上午就跟我了解一下流程，不算难。” “你年纪不大，工人们未必服你，有我镇场子，你也先混个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