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零落堪折枝

    玉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萧宴嘴角一挑:“你不高兴？”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确定是我？”

    “你手背上有痣。”

    “就这？”

    萧宴深深看了她一眼:“左边锁骨上也有一个。”

    玉惊了:“你怎么知道？”

    “当时你挣扎的时候衣服扯开了。”

    王也散着头发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玉开玩笑:“在说你们为什么这么慢？”

    “萧宴他没有头发嘛，喏，他们四个不也没来？”

    盖聂等了两天，玉都没来过，花零枝心里老是空落落的，苏义简回来也不知道看望他。

    他这样想着，不自觉问盖聂:“先生可有受伤？”

    “受了些内伤，在下自己……”

    他话还未说完，花零枝乐滋滋道:“我们去找苏义简医治好不好？”

    “……好。”

    盖聂远远望见玉在给萧宴上药，萧宴嘶了一声:“轻点。”

    “哦，好。”

    “往上点。”

    “哦。”

    “你那时候小小一只，特别爱笑。”

    他突然抬头:“眼睛好像没变嘛。”

    玉拉开距离:“你别动。”

    萧宴坐回去:“你那时候来秦国干什么？”

    “找一个人。”

    “谁？”

    “一位大叔。”

    “找到了吗？”

    玉微微一笑，满眼都是爱慕:“找到了。”

    王也正在教苏义简打太极:“推出去，提腿……”

    苏义简站定，长舒了口气，一双桃花眼仿佛起了一层雾。

    他笑道:“以后就扎马尾吧，挺好看的。”

    王也抬手摸后脑勺，宽大的道袍露出两截白皙的手臂，漫不经心道:“还差个鸭舌帽。”

    苏义简凑上前，手扶住他的下巴:“你这疤倒是影响美观。”

    花零枝大喊:“苏义简!”

    苏义简回头，花零枝噔噔噔跑过来，一脸怒意的打掉了他的手。

    “嘶——”

    王也见花零枝瞪他，一脸歉意的闪到了一旁。

    盖聂上前行礼:“在下受了些内伤，先生可否开几味药？”

    苏义简撸起袖子，手臂上有一道红红的痕迹，他不解的看了一眼花零枝，温和笑道:“当然可以，请坐。”

    片刻后，苏义简收回手，瞥了玉一眼:“我先去写方子，你来给盖先生诊脉。”

    盖聂见玉怔愣在那里，抬头询问:“玉姑娘？”

    “呃，在下不会诊脉。”

    “玉姑娘可以先试试。”

    玉颤颤巍巍的举起左手，食指上戴着戒指。

    她换了只手，修长的手指搭在跳动的脉搏上，和她的心跳一样。

    盖聂淡淡道:“玉姑娘的手抖得很厉害。”

    雷声大作。

    玉脸上一凉，下雨了。

    手收的干脆，冰凉的手指还能感觉到温热:“盖聂先生请进屋避雨吧。”

    外面的雷声轰隆作响，玉手指不断敲打着手臂。

    花零枝走到苏义简面前，递给他一个冠玉:“上次你说喜欢这个，我正好有个款式一样的。”

    苏义简大大方方接过:“我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还礼，就送你一幅字吧。”

    他铺开竹简，提笔写道:“零落成泥沾衣未摘，折枝粉黛绽诗三百。”

    最后题字:“花。”

    “你莫要嫌弃。”

    花零枝正盯着他的脸发愣，下意识回答:“不嫌弃，不嫌弃。”

    他手指扶着桌案，不小心把竹简碰到了地上，花零枝捡起来注视歪歪扭扭的字，朗声念道:“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玉手指一顿。

    “这是你写的？”

    苏义简清咳了一声:“我随便练练。”

    “这个君是谁？”

    “……我娘。”

    见花零枝弯腰，玉冲过去一把抱住剩余的竹简，放进了空间戒指里:“苏义简，你的字太凌乱了，怎么可以给客人看呢？”

    花零枝皱眉:“又不是你写的，你给我，我就要看。”

    竹简上写的全是盖聂的名字，苏义简给了玉一个眼神:“你拿出来吧，都是些没用过的竹简。”

    玉反应过来，取出一沓空白的竹简放在桌上。

    花零枝瞥了一眼，专心去看苏义简送他的字了，他偷笑，苏义简把他的名字写进去了。

    趁他不注意，玉探手去拿自己写的那张，花零枝摁住:“你干什么？”

    “……我观赏一下。”

    花零枝挑眉:“不许看。”

    他看向苏义简，发现他坐在了夜刀神旁边，正在给她投喂食物:“怎么样？丁掌柜的手艺高超吧。”

    花零枝有些生气，苏义简见他走过来，抬头看他，一双桃花眼清冷温润:“你也要吃？”

    花零枝突然气消了:“我要吃这一块。”

    苏义简不确定，指了指自己吃剩的糕点:“这个？”

    “是。”

    “我还是挑个没吃过的给你吧。”

    “我只要这个。”

    苏义简递过去:“你没开玩笑？”

    花零枝接过来，看着上面的牙印，犹豫了一下。

    苏义简大笑，拿过他手里的那块，塞了一个新的回去。

    花零枝躲过他的视线，眼尾扫到玉手上拿着那张竹简:“别动!”

    玉停手:“啊？”

    “苏义简，可以把那张也送我吗？”

    苏义简略过他看了眼默默摇头的玉:“太过丑陋，不宜送人，我重新写一张吧。”

    字迹工整，劲瘦有神。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玉，上次背的诗挺好，过来我教你写。”

    “现在？”

    苏义简拉过她，握住她的手:“是时候下一剂猛药了。”

    “这不好吧？”

    “听我的。”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花零枝哼了一声，凉凉道:“男女授受不亲!”

    苏义简一气呵成:“她是我徒弟。”

    说完看向盖聂:“听闻鬼谷传人无所不通，先生能否不吝赐教？”

    盖聂眸光淡淡:“恭敬不如从命。”

    苏义简在一旁暗暗打算盘:“先生不如替我教教这不成器的徒弟？”

    盖聂动作一顿，略一点头。

    玉瞠目结舌，终于知道苏义简说的“猛药”是什么了。

    苏义简“语重心长”道:“这可是难得的机缘，你要好好珍惜。”

    玉行礼:“多谢先生。”

    盖聂看着玉白皙的脸变红，红到了耳尖，再到脖子:“玉姑娘想写什么？”

    “盖聂先生定夺就好。”

    “在下教你写篇赋吧。”

    玉额头微微浸着汗渍，盖聂握着她的手，写到她手都酸了:“先生，快完了吗？”

    盖聂闻言松手:“完了。”

    苏义简扶额，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他整理了下表情，赞道:“先生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献丑了。”

    “砰”的一声，玉长嘶了口气，抖了抖袖子，低头一看，擦破了点皮。

    苏义简嘱咐:“小心点。”

    “哦。”

    夜刀神捧着脸:“你都坐了半天了，有什么好看的？”

    “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可是你也就比我大一岁啊？”

    苏义简恨铁不成钢道:“一对直女。”

    玉一脸惊讶:“我哪里直了？”

    苏义简拿起她手里的木牍:“好不容易接近了，你还往外推。”

    玉静了两秒:“我怎么那么蠢，应该写下去的。”

    苏义简念道:“盛神法五龙，盛神中有五气，神为之长，心为之舍，德为之大；养神之所，归诸道……”

    夜刀神打断他:“别念了，我脑壳痛。”

    玉眼神空洞:“这是什么意思？”

    “他叫你充实意志，涵养精神。”

    天明鬼鬼祟祟的在院门口探头，身后传来盖聂的声音:“怎么不进去？”

    盖聂微微压了压眉:“转过来。”

    天明转过头，花零枝噗嗤一笑。

    小小的脸肿成了包子，他不敢直视盖聂的眼睛:“是他们……他们先拿石头砸我的。”

    盖聂目光柔和了些，轻轻抚了抚他的头:“疼吗？”

    “不疼。”

    天明呲牙咧嘴的吃着鸡腿，盖聂皱眉:“我带你去找端木姑娘。”

    天明立马摇头:“我才不要去，那个女人会拿银针扎我的。”

    他咬了一口rou，口齿不清道:“如果是苏义简先生的话，天明倒是很乐意。”

    盖聂眉睫微动:““明天带你去。”

    玉洗澡的时候发现胳膊上青了一块，不过不太严重，她没当回事。

    次日。

    少羽拍了一下天明的肩膀:“小弟，待会去玩蹴鞠啊。”

    天明摸了摸鼻子:“可是我要和大叔去找苏义简先生。”

    一旁的石兰闻言道:“我也想去。”

    “那就麻烦你带上我们啦!”

    天明想了想:“好吧。”

    “盖聂先生。”

    石兰也跟着少羽行礼。

    天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大叔，可以带他们一起吗？”

    花零枝大大咧咧替盖聂回答:“可以。”

    三个孩子一听，高高兴兴的带路，有说有笑。

    “每天上药真是辛苦你了。”

    “怎么会呢，你是因为我受伤的。”

    萧宴眼睫向下看着宽大衣袍下消瘦的手臂，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玉jiejie——”

    天明行礼，玉看到他一愣:“你的脸？”

    他插着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玉眯了眯眼:“后面那是谁啊？”

    “是大叔和花零枝哥哥。”

    玉猛的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上前行礼:“盖聂先生的身体可好些了？”

    盖聂握剑回礼:“在下已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