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盖亚的悼亡诗
“赢了？” “对，赢了。” 然而满目苍痍的城市，却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欢庆。方圆几公里的街区都成了废墟，还有废墟之下掩埋的人。 消防车、救护车呼啸着在坑坑洼洼的街道中艰难穿行，更多的是步行在废墟间的人。匆匆忙忙，或而带着担架，或而带着挖掘的铲具。 损失如何已经无法统计。好几处的民房依然在燃烧着，不时传来几声余爆，也不知是煤气管路还是其他的易燃品。 “看，是北斗和南！” 吉村发现了一片瓦砾堆中趴着失去了意识的两人。作为艾斯奥特曼的人间体，虽然艾斯所受的创伤不会直观的出现在他们身上，但是耗尽的能量，代价是北斗和南的精力和体力。 两人昏厥着，在这片灾难之地很是危险，哪怕一片落下的砖石都足以要命。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战斗中，两人始终都联系不上，TAC队的众人都颇有微词，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晕倒在废墟中的两人。 “是错怪他们了，他们一定早就加入了战斗。难怪我怎么呼叫都无法联系到他们。我这就去叫救护车。”典子道，幸好两人还有生命体征，看着只是晕过去了。 这片废墟中，能够幸存已经是万幸。还有更多的人因为超兽出现的突然没有来得及避难，再也无法醒来。来来往往的人奋力的前来施救，但从瓦砾中挖出的，更多是残肢断臂，还有早就失去温度的尸体。 “回去吧，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龙提醒了众人，他们的战场不在这里。这场战斗他们还没有胜利。 巴拉巴虽然被消灭了，但高格达行星还在向地球靠近，既然已经明确了那不是自然的天体运动，而是亚波人的手段，TAC就必须有应对之策。 旗舰鹰号受创很严重，机翼受损，从高处坠落后主体都出现了损伤，油舱被引爆了，好个副引擎都损毁，包括主引擎也出现故障必须大修。整个机体需要更换的零件很多，几乎不亚于重建一艘的大工程。但这些工作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以迎战随时会出现的敌人。 爱罗号和宇宙号反而没问题，因为机库还有更多的预备机库存，随时能够调用。 山中在战场的一角找到了北斗和南停在这里的黑豹号，主动坐上了驾驶座。其他队员在看着北斗和南上了救护车后，也坐上巡逻车驶回了基地。 东京的夜晚，哀嚎声夹杂着哭声，有太多人无眠。 玲也坐在城市废墟的一处角落，盖亚的光能已经耗尽了，原本凝聚如皓月的盖亚之光稀薄的就像是淡淡荧光的雾霭，短时间内无法再变身。 “辛苦了。” 那些伤完全由盖亚承担了，玲也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和北斗、南一样，她付出的同样是所有的体力和精力，早已到达极限筋疲力尽。 因为拍戏时临时被要求撤离，此时的她还穿着属于‘芙蕾雅’魔法少女华丽的衣裙，就像舞台上的公主，只是衣裙上落满了尘埃。高贵的公主与一片废土格格不入，又意外的有些和谐。 见野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大小姐倚靠着坍塌的围墙，身后本是街边小院中的花圃，花朵都残破的陷入了泥泞，砖瓦随意的散落着，更裸露着大块大块的钢筋水泥。仿佛是末世之中唯一没有被玷污的神圣。 “大小姐。” 见野轻呼一声，仿佛是怕更大的声音会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的玲也抬起头，强打起精神的站了起来。 “见野爷爷。” “我们回去吧，大小姐。” 看着旁边停着的黑车，玲也摇了摇头。她很累，累的随时都能睡死过去，但还有事没做完。 “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 “很多人的梦。大家都很伤心，很遗憾。还有太多太多没有去做的事，明明只是普通的夜晚，明天还要去上学，还要去上班，却只能这么结束了。”玲也的视线望着黑暗的大地，废墟间人影幢幢——至少他们曾经都是人。 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很悲伤。 不应该这样的，那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周末还有没去看的电影，书包里还有没做完的作业，复习的课本还放在枕头边，办公室还留着打了一半的设计稿，电话那头还欠了一声晚安。 但是又不得不接受，那是所有有生之物的终点。 一切生命诞生于盖亚，那是孕育了45亿年的奇迹。而一切最终又归于盖亚。 而更伤心的是活着的人，有人在悲鸣，有人已发不出任何声音。每一具尸体被抬出，被证明失去了温度，就是一个家庭的破裂。亦或者那废墟中怀抱着孩子，三人搂在一起渐渐僵硬无法分开彼此的才是幸运。 代替那些哭泣的人，玲也发出了一个声音，那并不属于任何人类的语言。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没人听过的旋律和无法理解的词句，编织成的是一首歌。 废墟之中，女孩的声音并不响亮，仿佛是耳边的呢喃，却传去了很远很远。 是盛赞生命，亦或是悼念离别，没人能够听懂。只是万籁俱寂，花草树木、鸟兽鱼虫，就连这片天空和大地都停止了喧嚣，静静聆听这生命最初的声音，也或是万物最终的绝唱。 这是盖亚的悼亡诗。 渐渐地，在歌声中幢幢的人影化为光粒，向着天空更遥远的地方飘散，最后又归于大地。 那些悲伤的人们仿佛又一次见到了亲人。 谁也说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离去的人就在他们亲人的面前，平静、安详，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告别，然后离别。 这已经是盖亚能够准许的最大的奇迹。 剧组的巴士抛锚在不远处的街角，原本要去避难所的人，因为盖亚的胜利而停下了赶路的步伐。危机解除了，不必再赶去避难所。 大道寺园美已经和浅香打通了电话，得知知世平安无事，万幸的同时也安排了公司的专车来接人，将剧组的孩子们一個个送回家。原本在街边安心等待的知世和小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循着歌声转了个街角就找到了这里。 “果然是玲也的声音。” 知世刚刚就觉得耳熟，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声响，又找不到来源。此时见到了玲也，明白歌声来源的同时也高兴的想要上前说话。 她不明白玲也唱的是什么歌，正想走向前去，却被小樱一把拉住了。 小樱的脸有些微红，带着激动。 与知世所见的不同，在小樱的视野中，整个城市都在这歌声中散着莹莹的光，一个个虚幻的人影在告别。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抑或是这个世界给她揭开了并不了解的神秘一角。 世界是不存在魔法的，樱早就接受了这个冰冷的事实，但这一刻她所看到的，却让她的心再一次升起了希望。 一曲终了，疲惫感像潮涌一样涌来，要将玲也淹没。 但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勉强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模糊的意识才辨认出，站在她面前的是小樱。 “玲也，你真的是魔法少女吗？” 玲也虚弱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小樱看出了玲也的疲惫，也知道不该再打扰她，却忍不住嘴里的话。 “如果，如果你真的是魔法少女的话，能让我再见一次mama吗？只要见一面就好，哪怕只能说一句话。我想要再见一次mama。” “抱歉。”玲也开口回答了一声，然后无法再说其他的话，因为她已经不由自主的失去了意识。见野赶前一步将快跌倒的她抱起。只对小樱留下一句“失礼了。” 他托起公主抱，走向路边停着的汽车，将昏睡过去的玲也抱回了汽车后座。 小小的女孩，见野感觉手臂上轻的仿佛没有重量，难以想象就是她一次次拯救了这个星球，承担的所有的压力。 小樱还想要说什么，只是面对见野管家的背影，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那是奢望，只还是忍不住去祈求。小时候，她曾以为世界真的有魔法，爸爸说，mama去了天国。于是她天真的以为如果自己长大学会了魔法，也能飞去天国见一见mama。 可长大后却发现那只是童话。这个世界没有天国，也没有魔法，只有生和死冰冷的事实。 真是可笑，明明是荧幕中挥舞着库洛魔法杖的魔法少女，却更让她意识到魔法并不存在。因为她一次次躲在角落念着咒语，没了特效，没了后期，这些都是虚假的。 她没有黑暗的力量，也没有缔结契约的库洛牌。钥匙只是钥匙，魔法杖也只是单纯的木杖。她的mama依然只是静静的在相框之中。 那天从医院回来的爸爸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那天起，她再也没能见到mama。温柔对她说话的人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只留下冰冷的照片。 目送着黑色汽车的尾灯渐渐远去，同样穿着拍摄电视剧时库洛魔法少女装束的小樱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樱。”知世有些担心，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劝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