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道门,望平安
“孩子,你与我道门无缘,速速下山去吧。”老道士挺着枯瘦的身躯,满脸无奈。 不知是谁家可怜的孩子,大年三十的晚上蜷缩在道门前,若不是采购回来的道士发现了他,指定是要活活冻死在门前,这可是大忌讳啊。 那孩子跪在门前,死活不肯起身离去,前前后后一句话:“俺娘说她去世后让俺去山上拜师。” “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吧。”老道士无奈的扶着额头,转身进入院子里。 一半甲子道士讲:“师兄,那孩子怪可怜的。” 老道士叹了口气道:“可现在是多事之秋啊。诸侯造反,外面呢,又有宋,赵等国的窥视,连年饥荒,饿死无数人啊,收下那个孩子,咱们诸多师兄弟怎么办?” “可那个孩子真的很可怜啊,师兄。那孩子从小父亲去世,母亲照顾他,可奈何女子体本弱,又连年饥荒,终是没有赶上这一年,死了。”半甲子道士神情激昂。 忽然又低头没落道:“我懂,我都懂。连年饥荒,活着都难。可那孩子才四岁啊,才四岁。我下山打听了,三岁开始,小孩子步履蹒跚的去耕地里拾麦穗,同那些大人争抢。有时候还会被拾荒者欺负,踹的满脸是血,回家前,去河边洗干净血迹,到家煮上一锅稀到麦粒可数的粥。笑着把麦粒都集中在一个碗里,端着去喂他那卧病在床的娘亲,如此孝顺的一个孩子怎可、怎可如此啊?莫不是这老天不开眼!” 半甲子道士泪眼婆娑,转身离去。“师兄,我老了。就不浪费粮食了。吃不饱,穿不暖,活着也是遭罪。那孩子就劳烦师兄照顾了。” 当晚孩子被道门收留,半甲子道士仙逝。 老道姓许,字无忧。 ——————————————— 孩子被老道士带进了祠堂。 祠堂很破旧,但却没有一丝灰尘。 最下面有一个崭新的牌位写着许无忧三个字。 老道拿来一炷香递给孩子道:“给他上柱香,记住他叫许无忧。” 孩子乖巧的接过香,憨憨的笑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拒绝的老道士忽然收留了他。 不过总算没有辜负他娘亲的遗愿。 老道士看着崭新的牌位和乖巧参拜的稚童,叹了口气。 老道带着孩子去了住处,把他放在自己那铺满茅草的土炕上,转身端来一碗米粥。 “孩子,吃吧。” 那孩子接过碗来,半碗的米粒,抬头看着老道。似乎是觉得这半碗黏糊的热粥很沉,放在了小桌子上。 老道笑了“孩子,吃吧。我吃过了。” 孩童眨巴着眼镜,憨憨笑着。端起碗来递到老道士身前说道“您先吃。” 老道士又笑了,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头道“孩子,你叫什么?” 孩子眨巴着眼镜,痴痴的笑着说:“俺叫平安,俺娘说了要俺平平安安的长大。” 老道士接过粥碗“来,小平安。张嘴。” “您先吃。”孩子摇头说,说完便闭上嘴。 “好,好,好。我吃,来,咱爷俩一起吃。”老道士哈哈笑着,眼眶里满是泪水。 微弱的茅草灯光,在满是漏洞的窗子渗进来的寒风中摇曳。 映照起一个枯瘦的老道人和一个稚童的身影。 深夜老道士给熟睡的平安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出门来到祠堂。 祠堂旁是一袋袋粮食,以及诸多师兄弟离去的身影。 他们出山了。 乱世下山,为苦难的生灵们讨个说法,也为道门中的爷俩留下一线生机。 外面下起了雪,祠堂内老道士喃喃自语“平安,乱世人活着都难,平安奢望啊。” 忽而又抬起头对着崭新的牌位笑道:“无忧,平安是个好孩子。” 外面的雪大了。 祠堂内,一老道对着牌位喃喃自语。 破旧的小屋内,一孩童在被窝里蜷缩着身子入睡,似是感到了天气的寒冷,又往土炕里蹭了蹭。脸上挂着痴痴的笑。 春去秋来,冬已至。 “其根在脚,发于腿,主宰于腰,行于手指,由脚而腿而腰,总须完整一气,向前退后,乃能得机得势。有不得机得势处,身便散乱,其病必于腰腿求之,上下前后左右皆然。”一老道腰身后坠,力由地起,经脚过腿。腰为中轴,抬臂,势起!
旁边一少年粗布麻衣,亦起势而动。 三九的天,大雪皑皑。 满院白雪随势而动,此景甚奇。 少顷,老道士端着两碗粥,与少年依门而坐。 “平安,拳脚功夫,你以小成,不如学门兵器傍身,以后闯荡江湖也有个依仗。”老道士靠着门槛,端着米粥边说边吸溜。“师傅,你又想赶俺走,俺不走。”少年端着米粥边吸溜边翻白眼道。 “学剑怎么样,道士配上一柄桃木剑。出去招摇撞骗也有几分模样啊。”老道眉飞色舞。 “我要学刀。”少年吸溜一口粥说道。 “啥子玩意,学刀?你一个道士学啥子刀啊!”老道士手一抖,差点把碗里的粥抖出去,赶忙心里默念罪过。 “平安啊,你见过那家道士出门招摇撞骗带着把刀,不妥,属实不妥啊。”老道士看少年一副不成器的样子,唉声劝道。 “师傅,你不是一直想让我下山吗,你教我刀我就下山,如何?”少年说完,一大口喝完粥,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臭小子,又用衣服擦嘴,糟蹋衣服!”老道士怒到,抬手作势要打,看到少年倔强的眼神似是心软,悻悻然作罢。 “盛世用剑,乱世佩刀。读书无用,我觉得道理要靠打出来,拳头够硬才能平天下。刀走的刚猛,于这乱世很是应景。”少年拍了拍身上雪,起身在风雪中继续打他的拳。 “臭小子大字不识一个,说读书无用。”老道士起身朝祠堂走去,边走边小声嘀咕着。祠堂内,老道士先是对着祖师牌位恭敬一拜,而后坐在地上。 “无忧,平安那臭小子总说我撵他走,可他哪知我大限将至。”老道士叹了口气继续说“从收留他到现在,日子过得很安逸,多了生气,也勉强摸到了道法自然四个字的门槛。” “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来越肯定自己的大限将至啊,我舍不得平安。”老道士佝偻着身躯,神情没落喃喃自语。 “罢了,罢了。明年送他去读书吧,算算时日,洛阳的太学书院也应该收学生了。”老道士从怀里摸出一个牌子,上有‘太学书院,道法先生’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