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并不是那种人
“将军,老白也算死有余辜——就连俺都看在那两个王八蛋为他报仇的份上,不计较他们抢粮的事情了。” 张绣府中,胡车儿话一说完,就见张绣和贾诩都目光古怪地看着他。 “这么看俺做甚么,难道俺说得不对吗?” “对个屁!都说让你多读点书,死有余辜是这么用的吗?” 张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胡将军,死有余辜是说一个人罪大恶极,即使处以极刑也抵偿不了他的罪恶。” 贾诩跟胡车儿说话时很直白,因为知道说的深了他听不懂。 胡车儿脖子一梗:“那贾先生倒是教教我应该怎么说啊!” 贾诩捋了捋胡须,“太史公尝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楚将军他……” 他正要习惯性的往下说,看到胡车儿一脸迷惘,顿时住口。 一时半会竟然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 就听张绣缓缓说道,“重于泰山倒也不至于,能死在战场,老白也算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 贾诩双眼一亮,“此言大善!用来形容楚白将军再合适不过。” 他现在很喜欢跟张绣聊天,因为他发现这位虽是武将,却常有惊人之语。 初听令人惊诧,但事后每每细想却蕴含着深刻的哲理。 这自然就是千年见识带来的好处了,一些在现代习以为常的道理,在这个时代却鲜为人知。 一些司空见惯的俗语,在这個时代听起来却分外新鲜。 为楚白的死惋惜了一阵,三人又说起了宛城日后的发展远景,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张绣和贾诩在说。 至于胡车儿…… “贾先生,主公说得对啊。” “主公,贾先生说得对啊。” “俺也一样。” “……” 等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贾诩和胡车儿就向张绣告辞,一同离开。 两人刚一离开,一直在后宅没有露面的邹氏走了出来,目露惊讶之色: “绣儿,楚白将军他……” “嗯,他在追击的时候孤军深入,被反杀了”,张绣叹了口气,“不过荆州来的人已经替他报了仇。” 邹氏见张绣眉头紧锁便问道,“你可是在因楚将军之死伤心?” “怎么说呢?来自攻城战的伤亡固然不可避免,可为了追曹贼的败军而死,实在是太可惜,我们可是打了胜仗啊!” 楚白之死固然让张绣难过,但更多的是替他不值。 张绣知道自己这个小婶子对军中事务有所了解,说明了楚白的死因之后,干脆又多说了两句: “荆州来的人还想要俘虏和粮草,我本来没打算给。 就是因为他们替老白报了仇,我才让胡车儿把从曹贼那里抢来的粮草让给了他们。” 邹氏轻轻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道,“为何一直都称那曹cao为曹贼?可是因为他曾经带兵讨伐董卓?” 张绣的叔父张济曾是董卓部将,曹cao和袁绍在黄巾之乱后号召十八路诸侯讨伐过董卓,所以邹氏下意识以为他还念着香火之情。 “跟那没关系!” 张绣摆摆手,想到如今曹cao已经被打退,索性对邹氏说了实话。 “婶婶可能不知道,曹cao好人妻,特别是美貌的人妻。” 邹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当看到张绣望向自己的目光时顿时明了。 两片红云瞬间飞上她双颊,她又羞又气道,“你怎能跟婶婶说这样的混话!” 说着站起来背过身去。 张绣看到这个动作,明白是她是生气了。 “我说的是事实啊。” 张绣也有些无奈,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能作为证据,好在原主记忆里就有相关内容,他干脆拿来就用。 “大将军何进你知道吧?他的儿媳尹夫人素有美名,结果曹cao刚任司空,听到消息就娶了她。” 邹氏听到这话才转过身来,“此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他还收养了尹夫人的儿子何晏。” 张绣想了想又说道,“我听说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汝死后,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邹氏此时已经完全信了,咬牙切齿道,“此贼竟如此无耻!” “对啊,所以要是当初我降了,他再来招惹婶婶,我势必要反。 与其背上一个不忠的骂名,倒不如一开始就抵抗到底。” 邹氏默然不语,半晌过后才说道,“绣儿,我……婶婶当不起你这样!
若那曹贼真要强纳于我,我便以死明志。 正如你方才所说,是为死得其所。” “你在胡说什么?叔叔临终前托我照顾婶婶和这些将士,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 张绣听到她的话立马不爽了,“再说我如果连身旁的人都保护不了,还怎么去照顾那些将士?” 张绣说的是实话。 实际上,在穿越之前贾诩就对原主分析过这件事。 想要真正接受张济的政治遗产,就必须要维护这位婶娘。 特别是邹氏自张济去世以后的表现无可挑剔,更是加大了这一砝码的份量。 为了让邹氏安心,他干脆念了两句诗: “但使北地枪王在,不教曹贼过颖川。” 邹氏也是读过书,听到这两句诗便笑骂道,“你真当婶婶那么好骗,颖川明明在豫州境内,那可是曹贼的地盘……” 张绣讪讪一笑,自己只是为了押韵,倒是把这一茬忘记了。 “那又怎么样,等我早晚把它抢过来。” 经历了这段小小插曲,两人间的隔阂终于完全消失。 接着张绣就说起这场战斗期间种种,邹氏听得津津有味。 当听到张绣说起楚白人生中最后的高光时刻,把曹cao追到弃袍割须的时候,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道: “绣儿,有件事情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婶婶你说什么呢,咱俩谁跟谁啊,你有话直说!” 邹氏嗔怪地看了张绣一眼,见他全无所察,不由暗暗发愁。 这侄儿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做事太过随意,哪有这样跟自家长辈说话的? 但现在指出来反倒显的刻意,她也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继续说起了楚白的事情: “虽说对死者不敬,但楚白将军他并不是那种人,我的意思是说……他不是这种勇猛的性子。” “嗯?” 张绣有些意外地看向邹氏,没想到她会这样评价楚白。 隐隐觉得事有蹊跷,不禁战术后仰: “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