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代理（上）

    十一月初十一大早，耿文扬像上次一样，在车后座捆上一百本书，骑上车急急火火赶到了大集。

    到了地方他顾不上四处推销，推着车直奔张家书摊。还没到书摊跟前，就瞧见闵惠里里外外忙着摆放和收拾各色书籍。

    “小惠姐！”耿文扬抢先打了声招呼道：“我又送书来了。”

    闵惠见到他高兴笑道：“小耿，你来得真早。”

    “不敢来晚了呀。”耿文扬道：“别耽误了你的买卖。”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闵惠抿嘴笑道：“你来晚了耽误的是你自己的买卖，怎么会耽误我呢？”

    耿文扬见人家识破自己厚着脸皮往上贴的小伎俩，脸上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姐，咱俩还分什么你和我啊？”

    “去！别在这儿跟我套近乎！”闵惠啐道：“我可跟你认识还没多久呢。”

    两个人一贫一闹间关系迅疾亲近了许多，闵惠终于可以询问她最关心的问题：“耿文扬，你这小说写得这么精彩，这些情节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耿文扬淡淡一笑道：“姐，天底下所有的事情其实大同小异。我只要抓住故事发展的主线，触类旁通改头换面，不就是一个新的精彩故事吗？”

    耿文扬见闵惠听得若有所思，会心一笑继续道：“我的书面对的是文化层次各不相同的普通老百姓。要是不挖空心思在情节上下功夫，人家就不会耐着性子再往下读。你说是这个理吧？”

    闵惠惊叹道：“哎呀，你说的还真是很有道理。不过……你是怎么想到这些个道理的？”

    耿文扬解释道：“姐！古人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写这本书是为了挣钱，不琢磨明白怎么吸引读者的话，印出来的书一旦卖不出去，不就全赔了吗？再说我也赔不起啊！”

    随着两人交流的深入，闵惠觉得自己越来越对耿文扬感兴趣起来。

    一个仅仅初中毕业的孩子，不但能写出精彩绝伦的武侠小说，还能说出一番颇有见地的个人观点，看问题的眼界和深度绝对超出了他的学历和年龄所能达到的高度。

    “这家伙怎么有种莫名其妙的神秘感。”闵惠暗道：“总让我有种想搞清楚他的兴趣。啧……真是太奇怪了！”

    心动之余，她好心提醒道：“小耿，你这本书只有上部，要是上下部都有的话肯定更好卖一些。”

    耿文扬估摸道：“我正在赶稿，快的话下部可能在春节前能印出来。”

    “年前大集肯定更热闹。”闵惠道：“无论如何你也要保证在年前，最好在小年前把下部印出来，利用春节大集人多的时节好好卖上一批！”

    耿文扬点头同意道：“姐，你说的太对了。回去我马上全力赶稿，一定保证春节前拿出下部书来。”

    下部书写出来以后想要印刷成册的话还是要先交付一部分定金，而耿文扬手头的钱全部投在了上部书里，到目前为止仅仅卖出去了还不到两百本书，离着回本的目标还远着呢。

    钱是个大问题，怎么才能解决呢？

    耿文扬忽然间心头一动，突然间有了个绝妙的主意。他略略迟疑了一下，脑筋转了一转道：“小惠姐，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闵惠笑道：“什么事你说就是。”

    “姐，我是这么想的……”耿文扬解释道：“你刚才说的挺有道理，光有上部书不好卖，上下两部凑齐了才好卖一些。”

    闵惠点头道：“对啊，是这个道理，谁也不愿意买个半截书回去看。”

    “可是我现在手头钱不够。”耿文扬解释道：“要是印上一千本下部，需要至少两千五百元。而我现在才卖了五百多块，仅仅有个零头。”

    闵惠蕙心兰质，当下猜出了他的心思，浅浅一笑道：“你想问我借钱？”

    “不是……”耿文扬咧嘴一笑道：“我想邀请你做这套书的总代理。也就是说，你借给我钱印书，等书印出来了交由你全权销售，不管盈利多少全部归你所有。也就是说书我负责写，经营上的事由你说了算，我们俩在这个项目上共同获利。姐，你看这个法子还行吗？”

    “什……什么？！”闵惠从未想到过竟然有这种思路，耿文扬写的书她帮着出钱印刷，印出来后市场获取的利润全部归她所有。

    这种想法太匪夷所思，诱惑力也是杠杠的。

    “这怎么行呢？”闵惠言不由衷道：“挣的钱全归我，你不是白忙活了吗？”

    耿文扬见她双眼放光，情知对方心思已动，当下嘻嘻一笑道：“我怎么是白忙活呢？给你的价格肯定要包括我的辛苦钱，不过比起你们获得的利润，我挣得那点钱就不算什么了。”

    闵惠情知他说的不假，满心窃喜中下意识搓着手道：“哎呀！这样的话，你不是亏大了吗？”

    耿文扬淡然一笑道：“各取所需吗，就这么定了。不过我手里只有五百来块钱，想印一千本的话还得麻烦你借我两千块钱。”

    “一千本太少了，怎么也得印个三千本！”闵惠精心计较道：“下部印上三千本，上部再印两千本。马上要过年了，成套的新武侠小说肯定很好卖。”

    耿文扬苦笑道：“姐，五千本书至少得掏一万多块钱呢！这么多钱上哪儿弄去？”

    每本书进货价三块钱，书摊上至少可以卖到四块多钱，五千本就可以赚到六千元以上，在1987年绝对算得上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天上忽然掉下这么大的一块馅饼，想想就让人高兴地几乎要飘起来。

    闵惠当机立断道：“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赶紧把下部书写出来要紧。另外，上部书先不要卖了，等下部印出来凑成一套再卖。”

    如果不用cao心书的销售问题，耿文扬便可以把全部精力用来写书，闵惠的提议真是再好不过。

    “行，我听jiejie的。”耿文扬点头答应道。

    两个人正要进一步商量其他合作细节，忽听身后有人瓮声瓮气道：“小惠，你们俩在说什么事呢？怎么这么个高兴法？”

    耿文扬扭头一瞧，却是贼眉鼠眼、形容猥琐的曹宇东又借着巡查的功夫腆着脸来到了闵惠的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