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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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知……航……”怀中，血污遍布的男人依然在无意识地轻轻低唤着，好像唯有这个名字能帮他抵抗所有的苦难，好像唯有这个刻在心底的人能支撑他坚持撑过每一个难捱的时刻！ 大颗大颗的液体不断地砸在首扬脸上，顾知航颤抖着，慢慢低下头，慢慢吻上那张溢满鲜血的唇。 腥甜的残忍的液体，充斥在唇齿之间。 顾知航闭上双眼狠狠吻着这个只能任他索取的男人。 他恨这些凶残美丽的液体！ 仿佛这些都是伤害他的男人的罪恶凶手！ 可他又神经质地一点点吞噬着这些腥甜的液体！ 他希冀着这些液体如果能变成致命的毒药该多好，那他就能和他的男人生死在一处、永不再分开！ 依稀有人匆匆赶到，是被顾知航丢下的两个小包子、和返回海洋馆寻找小包子的李安维。 顾知航也不抬头，只紧紧抱着怀里像已经快要消散了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他那么狼狈，脸上、脖子里，还有精心挑选的亲子装上满是血污！ 可是看在顾知航眼里还是那么美！ 李安维被眼前两个人身上的血吓得脸都白了，他绝不畏惧鲜血，可是当这代表生命的液体出现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他就无法冷静接受！尤其是眼前这个病情似乎在点点恶化的男人身上，李安维立刻想起之前邵文的叮嘱，忍不住身体都有些颤抖，慌忙发动车，“家里有药！是、回去还是……去医院？” “去医院。”顾知航的声音很低，冰凉的手一遍一遍轻轻摩挲着首扬的脸。 怀中软弱无力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停止了反呕，可是即便在昏迷中依然承受着这非人的痛楚，依然微微皱着眉。 两个小包子已经吓得小脸惨白了，挤在副驾座上不知所措。 “阿维，”顾知航的声音竟忽然间变得很平静，虽然微微嘶哑、微微低沉，可是却平静得让人心发慌，“打电话给邵文，让他赶快回来——”停顿了好半晌，才又低声说，“你们、该回去了……” 监护病房的房门打开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 从急救室转入监护病房，只是做了一些相应的急救处理。国内的普通医院，也只能尽力而已。 里面的人还在沉睡，悄无声息的模样。 顾知航轻轻走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任何家属都是不能进监护病房的，可是顾知航却不愿意遵守。 守在外面的李安维站了起来，旁边的沙发上，两个小包子缩在一起困得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房名？” 顾知航先拿出手机，拨通赵房名的电话，“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有点急。……等下你安排下去，所有关于扬的消息，都不准出现！……我们昨天在海洋馆、出了点事……嗯，所有新闻，都不准报导！绝不能让他看到！……” 病房外面空荡荡的，李安维静静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一句话都不说。 他的惊讶，他的疑问，在顾知航面前已经全部都没有问的必要。 因为他已经彻底发现，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以隐瞒！ 好一会儿，顾知航才看向他，“邵文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他知道了，他会立刻赶回来。夫人害喜有些严重，邵文不敢让夫人知道太多。” 顾知航没做声。 是啊，平淑怀孕快两个月了。前三个月是最容易流产的危险时期，很多事情、的确不适合让她知道。 停顿了一下，李安维又补充，“邵文说，一定要按时吃药，其他的、只要不出现其他状况，暂时……不会有太大问题。” 昨天首扬的吐血量并不多，只是顾知航关心则乱，太过恐惧了。 顾知航点点头，“天亮之后，就去办理出院手续。” 李安维愣了一下。虽然国内的水平并不高，而且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措施帮助救治首扬，但是在医院，总要比回去要好一点！ 李安维不相信顾知航会不知道这一点。 顾知航没再看他，“他醒来后如果发现自己在医院，就会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李安维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啊，首扬拼命强撑着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不让这个男人知道！ 可是…… 李安维的手心微微发凉。 他一直以为，罗抿良、廖越安他们一群人才是最重情重义的汉子，可是为什么这两个相互隐瞒相互欺骗的年轻孩子却更让他觉得酸涩沉重？ 顾知航不再说什么，目光落在缩在沙发上睡的正沉的小包子身上，眼中慢慢沁出一抹轻柔。 李安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你、不打算去？” 他问得很不清晰，可是顾知航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毫无笑意地淡淡笑笑，“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安维没再做声。 他终于明白了首扬的隐瞒。 眼前这个男人，即便已经满头华发，却依然风华鼎盛，可是此刻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却好似一株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的松柏，干涸死寂。 李安维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的监护病房。 这个男人的灵魂世界，好像全部在那里！ 假如里面的那人真的有什么不测的话，只怕…… 李安维狠狠颤了一下，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顾知航并没有看他，轻轻走过去，走到小包子们身边轻轻坐下。 很轻微的动作，可是两个并没有睡沉的小包子还是很快醒了过来。 首护迷迷糊糊张开眼一看到顾知航，立刻有些紧张，来不及揉眼睛就爬起身，“爸爸！小爸爸、醒了么？” 顾思扬则抿着小小的唇，张大双眼看着自己的爸爸。 顾知航轻轻摸了摸两个小包子的头，没看顾思扬，“小护。” 首护忙往前坐坐，“爸爸，我们、我们可以看……小爸爸么？” 顾知航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声音轻轻的，“小爸爸生病了，病得很厉害，可是小护能治好小爸爸的病。” 两个小包子都疑惑起来，可是一旁的李安维却渐渐明白了什么。 顾知航静静看着懵懂又困惑的儿子，“小护愿意治好小爸爸的病吗？” 首护慌忙重重点头，一个劲儿地点着，“愿意！我愿意！可是……可是我不会……” 顾知航伸出手将首护抱进怀里，阻止他的懊恼，“小护乖，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想要治好小爸爸的病，恐怕你要离开家，离开小思和奶奶，你要和小爸爸还有你们文叔叔、维叔叔，还有你们的爷爷一起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小护、愿意吗？” 顾思扬的小脸儿有些发白，小小的嘴唇不由抿得紧紧的。 首护则下意识地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顾思扬，眼神中似乎有些慌乱，嘴唇动了好半晌，“爸爸、还有思思……奶奶，都不去么？” 顾知航搂了搂首护软软的小身子，“爸爸奶奶，还有思思——会在家里、等着你们回来。” 等着……你们……回来…… 首护立刻明白了，怔怔地看着顾知航微白的脸，眼圈慢慢有些红，嘴唇也有些发颤。 好一会儿，首护趴到顾知航的怀里，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声音小小的，“我、我不要小爸爸生病……昨天、小爸爸都吐血了，小护很害怕……小护不要小爸爸生病！……”小小的孩童偎依在父亲的怀里，低低的声音渐渐哽咽，“……爸爸……我会想你……我、我想你们了……怎么办？……小护、想爸爸……想奶奶……也想、思思……” 顾思扬的眼圈也红了，别开脸，不去看他们。 李安维一个人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涩得那么难受。 首扬长大了，学会如何爱一个人，本该是多么让人欣慰的一件事？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两个小包子紧咬着小小的唇，压抑地哽咽着。 顾知航却双眼中一丝波澜都没有。 “小思，小护，还有一件事——记得，小爸爸生病的事，不能让他知道……你们小爸爸，不知道自己生病了。……所以我们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会伤心的……” —————————————————————————— 首扬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很无力地慢慢张开眼，就看到顾知航正轻轻握着他的手，守在他身边。 首扬的心忽地一沉，瞬间清醒过来。 他依稀记得“李安维”抱着自己回到车上，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他正躺在他们家的房间之中，而顾知航就在他身边，而且——他的男人双眼布满了血丝！ “你……”首扬忍着心慌，想开口说话，可是喉咙却很疼，他身上连半分力气都没有。 “总算醒了。”顾知航似乎长长舒了一口气，小心地将首扬往怀里搂了搂，“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顾知航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甚至比首扬的声音更低沉。 首扬怔怔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色泽很浅淡的嘴唇有些干裂，眼眶周围依稀都细小的纹路出现，眼下是明显的淤青，一看就知道恐怕一直守着他！ 吃力地伸出手，首扬很想摸摸他的脸。 顾知航似乎知道他的想法，拿起他微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首扬闭了闭眼，轻轻皱起眉，“肚子、有点疼。”然后吃力地撑起胳膊，想起身。 见状，顾知航立刻抱起他，向洗浴室走去。 首扬是真的没一点力气，不禁连连苦笑，“顾知航，你、这是……嫌我还不够丢人么？” 顾知航用脚一勾关上洗浴室的门，“你更丢人的模样我都见过，还在乎这些？” 居然闹起了肚子！ 顾知航提出要带首扬去医院，但是首扬哪里会同意？ 出乎意料的，顾知航并不勉强他，只是打电话让人开了最好的药送过来。 仔细给他喂下一碗清粥后，顾知航这才拿来药，“邵文和、爸爸如果知道我没照顾好你的话，肯定会找我兴师问罪吧？所以以后就算为了不让我挨训，你也得多注意调理身子。” 首扬顿时好笑，“你这家伙，我还没叫爸爸，你都叫这么顺口儿了！” 顾知航接了一杯温热的水，“你以为我想？谁让他是你爸爸！”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来，吃药。” 首扬勉强坐起来一些，“安哥儿呢？” “他守着你守到中午，你醒来之前才让他去睡下。”顾知航看着首扬把药全部吃下去，“昨天你把人吓得够呛。” 首扬勉强勾了勾唇角，“对不起……” “说这个干嘛？”顾知航轻轻叹了一口气，俯身吻了吻他的眉心，“但是，你不该瞒着我。我的男人不舒服，居然不让我知道？扬，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首扬的眸光略微晃了一下，不自觉垂下，“我、不是不让你知道，只是怕吓到儿子。” “真的只是怕吓到儿子？”顾知航坐得更靠近些，低头吻上首扬的唇，将他满肚子拐弯抹角想问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顾知航吻得格外温柔也格外缠绵。 这个时候的首扬没有多少力气，身体四肢都软软绵绵，所以只有任由顾知航摆布。 柔韧的唇瓣经过茶水的滋润，滋味分外美妙。 顾知航不自觉托着首扬的背和后脑勺，将他紧紧扣在怀中。 空气中是很细致缠绵的声音，好似花开时花瓣的抖动，又好似清泠泠的水声，细细碎碎，让人怦然心痒。 渐渐的，顾知航的手心变得焯烫起来，不自觉滑进首扬的睡衣内，上下游走着。 “嗯……” 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不自觉传出，首扬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也开始忽紧忽重。 可在这时，顾知航却慢慢松开了他。 首扬的双眼已经迷离了，看着同样明显情动的顾知航，有些无奈地苦笑，“顾知航、我……没力气啊……” “你这家伙！想什么呢？”顾知航笑着再次轻轻吻了吻他，“你都成这样了，我还能没轻没重地要了你不成？” 首扬的脸有些红，没做声。 这种事水到渠成，可是身为一个男人，他却在这种时刻说出这么丢人而且扫兴的话，首扬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和郁闷。 见状，顾知航坏心眼儿地伸出手探尽某人的睡裤内揉了揉。 首扬顿时一个哆嗦，慌忙拽住他的手，“你！你这家伙！” 顾知航似笑非笑，“这么敏感做什么？我只不过想告诉‘他’，不要太过兴奋，否则你会很难受的。” 首扬听了更是脸爆红，好半晌，才恨恨地用力扔出顾知航不安分的手，“你丫的、给老子滚远点儿！” 顾知航失笑地摇摇头，“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身体诚实。” 两个小包子溜过来的时候，首扬还正红着脸气呼呼瞪着顾知航。 “小爸爸？“ 听到很轻微的声音，首扬一转头，就看到两个小家伙儿趴在门边探着小脑袋。 首扬立刻冲他们勾勾手指头，“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儿，躲到门外干嘛？“ 顾知航看了一眼，“进来吧！“ 两个小包子这才放心地推开门走进来。 首扬无语，“你对我儿子这么严格干嘛？” 顾知航挑眉，“不严格的话，你想让他们随时在我们房间出没？” 首扬顿时一噎，想起什么似的，装模作样“咳咳”两声。 首护瞅着首扬红彤彤的脸儿，满脸担忧，“小爸爸，你不舒服么？” 顾思扬也点点头，“小爸爸的脸很红，应该是发烧了。” “乖，小爸爸没发烧。”首扬慌忙解释，同时不忘狠狠瞪顾知航一眼。 顾知航看了他们一眼，端着刚才喝粥的碗站起身，“小思小护，等会儿记得让小爸爸再休息会儿。” “走吧走吧你赶快走吧！”首扬立刻没好气地开口赶人。 等他走出去下了楼，首扬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床，“来，上来。” 两个小包子立刻踢掉鞋子爬上床。 顾思扬小大人似的摸摸首扬的脑袋，然后再摸摸自己的，“嗯，小爸爸没有发烧。” 首扬听得很想翻白眼，虽然儿子是关心自己，可是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别扭？ “小护，昨天下午小爸爸是昏倒了么？”首扬若无其事地询问两个小包子。 刚才他想旁敲侧击，问问昨天下午有没有发生别的什么，想知道顾知航对自己的情况有没有察觉，谁知道那厮忽然“兽性大发”，撩拨得自己竟然一个意乱情迷就忘了正事儿！ 首扬一边检讨自己，一边诱导比较“好对付”的两个小包子。 首护咋吧咋吧大眼睛，一双眸子清澈极了，“小爸爸、不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么？” 顾思扬立刻认真地纠正，“小护，小爸爸是生病了，不是睡着了。” 首扬一听这话，心猛地一悬。 可是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首护不赞同地叫嚷，“小爸爸才不是生病了！生病了是要去医院的，可是维叔叔直接带小爸爸回家了！” 顾思扬皱了皱眉头，“可是爸爸很担心，说小爸爸是昏过去了。” 首扬这才算听明白了，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好了好了，小爸爸没事儿，不用担心。”说着，把两个小包子一左一右搂进怀里。 两个小包子悄悄相互看看，清澈的大眼睛里藏了一抹担心和不舍。 只不过首扬并没有察觉到而已。 休息了两天，首扬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正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肠胃却有些不好好配合。 不过还好，邵文——回来了。 居然不过半个月就老老实实带着平淑回来了，首扬惊奇得很。不过再惊奇也比不过平淑怀的是双胞胎这个喜讯的强大，首扬把顾知航和刚下飞机的邵文一块儿赶去厨房，非要他们做大餐好好庆祝一翻！ “妈，感觉怎么样？” 闲着没事儿干的首扬溜到平淑的房间里，伺机八卦打探。 一抬头就看到自家的活宝儿子那闪着满满兴奋神采的小脸儿，平淑顿时好笑，抬手不轻不重拧了一把首扬高瘦俊挺的鼻梁，“你这孩子！真是、你让妈怎么说？妈是没结过婚还是没生过孩子？妈能有什么感觉？” 首扬笑得贼兮兮，“色胚那家伙可不见得会高兴听到这话。” “他爱喜欢不喜欢。”平淑不以为然，懒洋洋半躺到床上，“坐飞机坐得，可把妈累坏了！” 首扬立刻狗腿地倒了杯茶端给平淑。 平淑嘴角一抽，顺手摸了摸首扬的头，“乖！” 首扬不满地小声低估，“怎么觉得是在哄小狗儿？”然后趴在平淑身边，一双浅褐色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平淑的小腹。 已经怀孕将近两个月了，往日平坦的小腹稍显丰腴，隔着薄薄的真丝睡裙，看上去挺明显的。 首扬眨巴着眼睛，“妈，怀孕——是不是很神奇？竟然能从肚子里长出来两个人的小生命！” 平淑听他这让人很无语的认真话，哑然失笑，“哪里很神奇？每个女人都会做的事儿。” “每个女人都会做……”首扬的眼睛不舍得眨地看着平淑略微圆润的小腹，“如果小思和小护是我和航两个人的……该多好……” 这语气中竟带着满满的遗憾和羡慕！ 平淑顿时挑起眉，“扬扬，莫非你想自己生孩子？” “哪有？！”心是被戳穿，首扬被吓一跳，慌忙否认，脸都不自觉红了。 “是嘛？”平淑哪里会信？似笑非笑盯紧了他。 首扬连耳朵都不自觉红了，一张脸臊得通红！好一会儿，不得不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我、我说就是了……”首扬的声音小小的，有些扭捏，眼神儿更是不由自主地忽忽闪闪，“当初、在温哥华，我醒来后知道我和航、有儿子了……那个时候很开心，也很惊讶！可是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儿……那个时候就想，如果……如果我能生孩子、就好了……那我就给航生很多很多孩子……” 首扬的脸烫得不得了，可是出乎意料的，平淑并没有笑话他，甚至都没有说他傻！平淑只是轻柔地揉着首扬的头发，轻轻揉着，好像在为他们心疼，又好像为赞同他们的遗憾。 脸上的温度褪去几分，首扬抬起头，蹲在平淑身边看着她，“妈，这些年，我一直没问……我和航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遗憾？……而且、小护、都不是顾家亲生的……我知道、我知道小护和小思根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