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幽冥之事（2）
那是一名喜爱拍摄废墟风景的摄影师。 那天中午，他在旧楼外拍了一圈之后，心想反正里面大概也没有人住了，要不进去看看？果然，大门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意外的是，屋子的内部结构竟然十分诡异复杂，宛如迷宫一般，而且越往里走越是昏暗……总之，他迷路了。即使尝试原路返回也找不到出口。于是他散步似地四处探索，终于在一处狭长的走廊的尽头看见了熟悉的亮光。他走过一扇又一扇复制粘贴般的关闭的房门，终于来到发光的最后一个房间前。那是一间有窗户的大房间，光线正是从另一面的窗户照进来的。房间里放置着满是灰尘的讲台、课桌椅，看起来像一间教室，阳光穿过婆娑的树影，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蓝绿色的幽光，他不由自主按下快门，就在那一瞬间，四周全暗了。 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就像列车疾驰过隧道，明明是白天，眼前却蓦地一片漆黑。 慌忙中他打开手机灯，可是就连屏幕的光也逐渐暗淡最后黑屏，无论他怎么拨弄都无法启动。他从窗口跃进教室，无奈只好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一心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走着走着，他突然被绳子之类的东西绊倒。这里之前有绳子吗？他扶着旁边的桌子站了起来，触到了桌面上一堆石头般的硬物。而他十分确定，刚才明明没有在桌子上看到任何东西！他迅速往前跑，径直朝着对面窗户的方向，却感觉身后无数双手从各个方向缠住了他，他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附近的山丘上，天色已是深夜。远远望去，还能看见那座宅邸在黑暗中闪现着五颜六色的扭曲的光……事后，他将当时拍到的照片洗出来，方才确定那日的经历并非幻觉。而那个地方，也因为传说会在深夜发出诡异的光被称作“彩虹公馆”。 “这就是彩虹公馆的传说。”缪取稔说道。 党桦冰和她并排走在一起，网友走在她们前面。 “刚才看的那个，就是他当时拍的照片吗？” “是哦”，网友想了想说道：“不过我是在灵异交易网站上买的，当然其他人也能买到，大概不是原版。” 既然不是原版，应该就不会受到诅咒，小稔刚才为什么那样说？ 缪取稔忽然发出怪笑，兴奋地喃喃自语：“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党桦冰依稀听到尸体、骸骨还是其它什么——糟透了。她到底还知道什么？在计划什么？党桦冰没有问，她有种预感，只有和她进去才能知道答案；她不会回头，也不会让她离开，她那关于诅咒的预言会一直纠缠着她。她又想起刚才那张照片： 画面中是一间阴暗破败的教室，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讲台前的课桌上摆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仔细一看，教室里的每个角落，屋顶，墙角，地板……全都是那样长发一样的东西。 “到了。” 党桦冰抬头，眼前是一栋约六层高的旧楼，房子中央是一扇双敞式的大门。缪取稔走到门前，握着门把，看着她，微笑说道：“走，进去吧。” 诚如传闻所言，这栋房子就像一个蜿蜒错杂的迷宫，房间几乎都没有装修，斑驳的灰色的水泥墙体和钢筋管道一同裸露在外，以致每个房间看上去都差不多，一格一格首尾相连，以及毫无规律的楼梯出现的位置，这些都让党桦冰已经搞不清楚正身处在房子的哪层楼、哪个方位，只能像梦游一样地跟在她们身后。 缪取稔和网友的灯光走出了房间隐没在走廊左拐的黑暗中。党桦冰举着灯，忽闻身后细微的动静，她回头看，除了空旷的房间和虚掩的房门仍是什么也没有。 不对。 她心跳加速，手指微微颤抖。 刚才她们进入房间明明将房门推开了，房间里既没有窗，也没有风，挨个相连的房间形同一个巨大的密室——门是如何自己关上的？ 从豁口出去时她用余光再扫了一眼身后的房门，似乎已经完全关上，一点缝隙也没有。 “话说……你们不觉得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谁知道呢。”缪取稔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倒是听说，最近来探险的人，有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长发女僵尸。” 网友回头看着她，一只手指着自己脑门的位置，煞有介事地说：“这里，还贴着一张符，穿着古代人的衣服，就像电影里的女鬼那样。”她故意做了个打冷战的表情，不过下一秒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怎么？冰冰，你很害怕吗？露出那种表情。”缪取稔停下，握住她的手说道：“害怕就握着我的手，我们可不能像电影里那些人一样走散，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党桦冰看着她眼镜后小鹿般美丽的眼睛，隐隐闪烁着阴冷的光。她握着她的手，既不太热，也不太凉，温温的，自然融入她的肌肤似的，感受不到存在。 党桦冰觉得困了，迷迷糊糊听见网友惊呼——“前面那是什么？” 她抬起眼，唯独走廊尽头的房间渗出诡异的红光。她想起怪谈里摄影师遇见的那间透光的教室——而现在已经是深夜。 “她来了。”缪取稔的神情变得严肃。 “我们不能过去！”她拉着党桦冰的手往走廊的反方向跑。党桦冰完全搞不清楚方向，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生怕在这个时候与她分开。然而进入下个拐角，那个红色的房间又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穿过一个又一个格子屋，在复杂的楼道里一次次上行、下行——然而每一次，红色的房间都会再次出现在她们面前，并且一次比一次接近。 缪取稔啧了下嘴，碎碎念叨：“那个烦人的女人。” “我受够了，我想回家……”党桦冰忍不出哭了起来。 “你就这么想回家，哪怕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什么意思，小稔……” “其实你一直不满老师安排你跟我这种成绩不好的学生坐一起吧？考试排名下降，怪我咯？呵呵呵……其实我也知道你在利用我，学烦了，就对我热情，玩够了又丢在一边……” “我没有……” ——“你在和谁说话？”网友A突然出现，惊恐地看着党桦冰问道。 “刚才你忽然一个人跑掉，好不容易找到，就看到你在这里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不是，我在和小稔……” “什么小稔？”网友A脸色发白，小心翼翼说道：“从始至终，就我们三个人……” “对呀，我和你，还有……” 这时，党桦冰才看到网友A身旁的阴影中浮现出一个陌生女孩的面孔。 ——“对呀，我、你，还有B。不是你约我们出来的吗？” 党桦冰缓缓转过头，小稔看着她，诡异地笑着。 三个人同时发出啊——的一声惨叫，纷纷四散逃窜。 党桦冰沿着走廊一路狂奔，走廊也像没有尽头似的一直延伸，她害怕得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一直往前跑。一扇扇窗户像走马灯一样掠过，每一扇窗中都浮现出一张没有面孔的少女的脸。窗外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仿佛无底的深渊。 她跑到没有力气，双脚都在发软，每一次呼吸都格外沉痛，只能拖着步子缓缓往前走。 尽头，红色的房间再次出现了，身后，少女在黑暗中向她步步逼近。当少女的身姿从下半身到头部逐渐在光照中显现，那竟是一张没有面孔的人脸。这时，她的电筒熄灭了。 ——“你为什么就那么想回去？” 黑暗中，不知从何处蔓延至全身的头发缠住了她的脖子。 ——“就算这里是地狱，外面又好到哪里去？” 好痛苦……她感觉快要无法呼吸了，大脑一片混乱。 是啊，无论这里也好，哪里也好，全部都…… “我不知道……但是……”她的眼角渗出痛苦的泪水。 越过那片混乱、悔恨、迷失、空白……的终点，不知为何，是她在公交车上看到的金色的风景，那个人和车窗外澄澈的晚霞。 谁来，救救我……她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呐喊。 “都闪开！” 声音从身后传来，缠绕她全身的发丝一时间全都松懈了，一只发烫的手牵着她往前走——难以置信。她又眨了眨眼睛。 一个高个子的女人，令人惊叹的长发、穿着古代人的衣服、衣服泛着红色——可仔细一看那并不是血，而是红色的光映在白衣服上。奇怪的是她周身并没有看到任何照明工具。 党桦冰脱口而出——“长发女僵尸！” “哈？”女人带她走进教室，蓦地停在门前，皱起了眉头。她撕下额前的符纸，弯下腰说道： “小meimei，懂不懂礼貌啊？看清楚，我可是人。” 纸符后是一张俊俏的脸。眼尾微微上扬，显得十分妩媚，却又因为下三白，增添几分桀骜不驯的凌厉。 “叫jiejie知道吗？当然，我也不介意你叫我大师。”说着，她关上门。 “你们几个站一边。” 党桦冰这顺着看过去，才发现网友A和网友B惊魂未定的站在教室角落。 旋即，她打了个响指，红光瞬间笼罩整间教室，讲台前的课桌上赫然显现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