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不是说悟空指挥不了?怎么招降?
张耳选择了悟空,他告诉挚友陈馀。 “孤现在是赵王,不是魏贤。” 陈馀看着眼前这个本该再熟悉不过的陌生人,大声说了一个彩字,就比离开赵国。 “若是陈馀还在。” 赵王欲言又止,不知道往下说什么, 悟空低下头,一脸愧疚。 “此乃臣之罪。” “不怪你。” 赵王宽释道。 三人一同离魏入赵,陈馀不见,悟空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你以为,刘邦可信乎?” 悟空显然早就打好腹稿,抬头,一脸正色。 “可信。 “其以刘邦这个名字入世,本就是表明了态度。一直不回信,应是要在秦国占据高位,再以报之。 “况且。” 悟空抬眼,目光清明,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眼似乎不会为任何物事所迷惑。 “朝政不安,李牧、廉颇复出,相信刘邦,这是最好的选择。” 张耳若有所思,片刻后,极为不甘心地点点头。 什么最好的选择,明明是唯一的选择。不相信刘邦,就只能等着四位秦将攻入邯郸。 当初张耳要是知道李牧还活着,还将为秦而战,可能就不会做出以魏挡秦的决定了。 李牧这位武安君,在赵国的人气太高了,超过了同为武安君的秦国白起。 四条战线都是突飞猛进,但李牧战线推进最快,几乎是打到哪,哪里的赵人就投降,真正做到了“解放”这两个字。 赵人相信,李牧就是来拯救他们的,这是他们的人武安君,以武安邦定国。 “大王,让我去罢。” 悟空伏地再请命,以额触丹墀,言辞恳切。 “成,则大王真正为赵王,若是不成。 “大王当早做打算,退入胡人领地。” 张耳扭过头,不去看这位跟随自己时间最长,亦子亦徒的悟空。 悟空如此行为,让他这个赵王一点风险都没有。 最好的结果,就是李牧、廉颇反水,他张耳借着大胜之势以及两位名将,彻底摆脱这些旧赵贵族的钳制。 李牧、廉颇都是遭受赵国王室猜忌,都是险些身死。张耳按照常理推断,应该看他这个魏人赵王更顺眼。 最坏的结果,也是他提前知晓赵将亡,没有了侥幸之心,早早离开赵国逃往胡地。做不得王,仍可养尊处优过一生,待时机一到,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也未可知。 胡人一向与中原不睦,不会迫于压力把他交出来的。 怎么想,张耳都找不到弊处,所有的危险都压在了悟空肩膀上。 “去罢,一路当心。” 张耳向后摆摆手,状若不经意地说道。 “谢陛下。”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张耳在快要听不到的时候再次开口。 “悟空!” 悟空止步,望着张耳有些落寞,羞愧的背影,像是面对张耳正脸一样恭敬。 “臣在。” “若事不可为,可降。” 悟空抿着嘴唇,恭声道: “唯。” 王让将降,亘古未闻。 次日,赵国再开朝会。 赵王张耳,加封悟空为武安君,拜上将军,领兵出征,这是六国中最年轻的上将军。 嘴上绒毛未褪的悟空领着四万大军出征,这占据赵国当前八成兵力。能在秦国接连打击下还能募这么多的兵,也只有赵国了。 剩下两成兵力都分散在赵国各城,不都集中在邯郸。可以说,悟空领着大军走后,邯郸防御削减了九成九。 成了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空架子。 看上去城墙高耸,威武雄壮,实际上一碰就倒。 六万赵军在悟空带领下,笔直地迎着李牧快要到四万的大军而去。 率西北精兵一万赶赴赵国的李牧,麾下兵马越打越多。 武安城,李牧率大军驻扎于此。 这座和李牧原来爵号相同的城池,和赵国其他城池一样,李牧刚到的时候就大开城门,欢天喜地地献城弃戈。 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笑容,看上去不像投降,而像是在欢迎自家英雄回家。 李牧本就是赵国英雄。 大军入城,投降纳入队伍的赵军本就是赵人,仍旧有触犯军纪滋扰百姓,被明正典刑的人,可那些从西北带过来的秦军却没有一个触犯。 在赵国这片对秦人无比仇恨的土地上,与赵有着世仇的秦人,竟然比投降的赵人还能克制。 除了李牧所率的军队,蒙恬、李信、廉颇军队几乎每次大战以后都会杀十几个触犯军令的秦兵。 就是在攻魏时期,二皇帝自戕示众,分兵以后,二皇帝亲自带领的军队都有犯令者,最后当众行刑处死。 没有威,光是恩,很难限制住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李牧率领的秦军做到了。 正是有这么一支对赵人友善,战中杀人,战后绝不扰民的秦兵,李牧这一路上收到的降兵才越来越多。 一处房屋之内,一身白衫的盖聂面无表情,看着同样是一身白衫的李牧。 前者是剑客,却如同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民,除了脸很俊,再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没有以前那藏都藏不住的锋锐剑气。 后者是兵家门生,却如同一个书生。 站在那里提笔练字的李牧没有战场杀伐之意,浑身上下反而透露出一股子书卷气。 盖聂走到李牧身边,没头没脑地道: “这便是你在西北的成果。” 李牧知道剑客在问什么,闻言点了点头,笔耕不辍。 “在西北练兵一年,终是小有所成,勉强达到了陛下口中有信仰的军队。 “赵人愿意投降,起初是看在李牧这两个字上。但随后,就是看在这一万秦军身上了。” 想要让与秦世仇的赵人忘记仇恨,相信前年还曾来屠杀一遍的秦军,以秦人自居,太难了,光靠一冬的特训可不行。 零星点摩擦,都会引燃如同一把干柴的赵人,很轻易就会烧起熊熊大火,激起对秦国秦人的刻骨仇恨。 到那时候,再想要没有后顾之忧快速安心发展,唯有把赵人杀个干净才行了。 “我这字写的如何?” 李牧顿笔,侧开身子让出一步,让盖聂进前细细察看。 冷面面瘫没有拒绝,低头视之。 【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rou,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全篇词都是以已经被废弃的赵字写就,盖聂初看时还觉得有些陌生,他记不得有多久没在公共场合见到赵字了。 “文是好文,字是好字,凑在一起就不太好了,比你从前所写差远了。” 盖聂如实说道。 这首词的激烈情感跃然纸上,扑面而来。 一个将军壮志未酬,保家卫国,杀敌索命,当是以激烈到无法再激烈的情感写下这首词。 盖聂以前见李牧写过,那时的李牧醉生梦死,还是个酒鬼。喝着酒,写着词,那真是横如长戈竖如剑,银沟铁画如弯刀。 这首词好像就是李牧亲自所作,再没有比李牧更适合写下的人了。 今天,本该杀气十足的文字笔锋细腻,柔顺。 少去了那份恣意狂草,一笔一划皆在规矩中。 “谢谢。” 李牧却颇为满意地笑了。 盖聂抛去一个疑问眼神,好像做一个疑惑的表情就会触犯秦律一样。 “陛下曾让我多读读《岳飞传》,在西北这一年,我终于读出来点物事。 “兵事不只是兵事,打下多少城,杀死多少敌人,重要也不重要,一切都是为政治服务。不理会一切,只想着战场,终会亡在战场外。” 盖聂竖起手掌,打断谈性大浓的李牧。 “听不懂。” 李牧失笑,这份坦诚确实是剑客的风格。 两年过去了,他们这批有代号的门客,似乎也只有剑客仍旧保持着本色,而且这本色好像还愈发纯粹了。 他卷起这幅字。 “那就说些你能听懂的。 “牧在被召回的那一刻才终于明白,为何陛下要牧练兵,不要牧攻打匈奴,还说这就是牧最重要的事,一定要耐住寂寞。 “赵国不在,赵人安好,不愧对那一句句武安君,确实是牧最重要的事。这应该也是你最重要的事了罢。 “站在漳河边,等那不成器的侄子时我就在想,陛下是两年前就想到今日之事?我问过结巴这个问题,他说不知道,你觉得呢?”
盖聂面无表情。 “不知道。” 似乎是发现了盖聂的无语,李牧放弃后续赘言,将手上卷好的提字递到盖聂身前。 “劳烦跑一趟,交到我那不成器的侄子手上,让他放弃沿途一切城池,直攻邯郸。” 盖聂没有接,堂堂盖大侠给你跑腿送信的? 李牧无奈道: “此能最大限度解决赵乱,将贵族一网打尽,再晚点,那些权贵就都跑了。” 盖聂这才接过,冷冷地道: “你为何不自己去攻,聂以为你更适合。” 同为代号门客,关系虽有远近,但所有人都可以互相信任,李牧毫无隐瞒地道: “人总是有一点私心的。 “牧老了,那竖子还年轻,以后的秦国是年轻人的天下。 “邯郸此刻便是楼台中脱光衣服的隶妾,谁上都一样,这份功让那竖子去拿罢。” 李牧以前从来都没想过,分家之后,自己一个赵将,有一天会给为秦将的侄子铺路。 盖聂原地思考片刻,语气中竟然有了一丝不满之意。 “为何不早些给我书信?” 李牧横了盖聂一眼。 “早些时候邯郸还有五六万大军,强攻城倒是能下来,但会多死伤许多人。” “那为何现在就可?” “悟空挂帅出征,走出来两日了,现在邯郸兵力空缺。” “为何前日不写字给我?” “你哪那么多问题?你是和莽夫待久了乎!” 李牧爆发了,瞬间杀伐气满溢,一瞬间完成书生到将军的转变。 盖聂还是面无表情,看上去就是一个表情欠缺的冷面普通人,平等地讨厌每一个人。 纤细手指握在了腰间剑柄上,盖大侠没有感情地问道: “比剑否?” 李牧:“……” 修身养性的武安君决定不和这种一根筋的人一般计较,耐着性子道: “悟空必须要领这支大军走的足够远才行。 “这支赵军除了悟空这个主帅以外,还有许多偏将,这些偏将都是赵国贵族,是这支赵军的实际掌管人。 “早给你书信,我那侄子千里奔袭,那些偏将知道后就会回援邯郸,悟空无法阻止,如此还会是一场伤亡惨重的恶战。” 盖聂不说话了,似乎在思考,李牧也不催,只是淡淡说了句。 “若是可以,护我侄子一段时间,别让他死。” 任何一人都可以送信,但盖聂送过去,留下来,李信就等于多了一张保命符。 刀剑无眼,将军难免阵上亡。 “好。” 盖聂干脆应下。 那白衣下藏着一团焚天赤焰,焰中正是李信。 通明剑心复归的他早就知道李牧有求于他,故而刻意不客气,要骄傲的李牧好受一些。 盖大侠是不屑伪装,不是愚蠢。 是面瘫,不是没有感情。 “悟空领的这支大军,你要怎么应对。” 盖聂道,他不希望再看到一场血战,即便他知道李牧会赢。 “招降,悟空就是带他们来投降的。” 李牧答。 “不是说悟空指挥不了?怎么招降?” 盖聂疑问。 春日暖而不晒,风不大,卷不起地上的黄沙。 悟空领着四万赵军,远远地,望见了武安城。 密密麻麻的赵军穿着七分红,三分绿颜色的胡服甲胄,向前推进。 复行二百步,停。 一个未穿甲胄的人拦了路,挡在了四万赵军面前。 身着的白衣为风吹动,向后轻摆。 他就站在那里,双手空空如也,什么武器也没有。 悟空翻身下马,跪在地上。 “拜见武安君!” 四万赵军骑马的下马丢武器,站着的只丢武器,然后跪在地上。 “拜见武安君!” 盖聂问: “怎么招降?” 李牧答: “我就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