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抱怨的始皇帝
尉缭,魏国大梁人。 尉家为魏国世家,其家主有资格面见魏王的那种世家。 《尉缭子》开篇有言:梁惠王问尉缭子曰:“黄帝刑德,可以百胜,有之乎?” 梁惠王即魏惠王,他问的人是魏国名仕,即第一代尉缭子,是秦之尉缭大父也。 【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安卓苹果均可。】 尉缭之父名尉缭,尉缭之大父亦名尉缭,这是尉家家规。 凡继任尉家家主之人,无论之前姓名为何,皆改称尉缭,要肩负起书写《尉缭子》的大任。 尉家祖孙三代尉缭,着成一部兵法奇书,治国作战两不误的《尉缭子》。 《尉缭子》其中,既有魏惠王时期,对秦国变法而崛起,归纳总结计入其中的法家理论。 也包含了《吕氏春秋》中的仁政思想,杂家理论。 兵书《尉缭子》开始着作之时,正是庞涓在魏国执政之时。 与训练出魏武卒,打的秦国差点灭国的庞涓相比,初代尉缭显然不够资格,是以不受重视。 不只是魏国,除了秦国始皇帝之外,各国皆无人认可尉缭,认可《尉缭子》。 尉家百年三代尉缭,没有一代上过战场,领过兵打过仗。 没有上过战场打仗的人写出的一部兵书,没有一丝一毫说服力。 在尉缭之前,能写出兵书的人,全都是兵法大家,战场上的长胜将军。 写出《孙子兵法》的兵圣孙武,兵家创始人,后世兵家之人无不是孙武之门生。 写出《吴子兵法》的兵家亚圣吴起,在魏秦人不敢东向,在楚则三晋不敢南谋。 有孙武《孙子兵法》珠玉在前,又是写出一部《孙子兵法》的孙膑。 为了区别两本《孙子兵法》,世人遂将孙膑所着的《孙子兵法》称作《孙膑兵法》。 孙膑在孙武之后又硬生生夺下一个“子”字,被时人尊称孙子。 其数败天下名将庞涓,并最终斩杀庞涓,田忌赛马,围魏救赵计出者。 只有这种兵家传奇人物,才能着兵书,才配着兵书。 像白起,李牧,王翦,廉颇这些天下名将,都无法在这些兵书面前再作兵书。 所以当天下各国听闻魏国尉缭写了兵书《尉缭子》时,多是一笑而过,当个笑话耳。 若非始皇帝。 三代尉缭和他们的《尉缭子》就会湮灭在历史中,不为他人所知。 不会如现在一般,要名声有名声,要封地有封地,要权势有权势。 “国尉大才不假,但朕自问也没有亏待过国尉一丝一毫,何以国尉还不满足邪?” 尉缭匆忙放下茶杯,就像是放下了一个烫手山芋。 他拜倒在地,银白发丝垂落在双臂面前,年迈的他恐声连连。 “陛下此言,老臣实不懂也!” “国尉真的不懂乎?” 始皇帝道了这一句话就不再言语,专心喝着茶汤,对跪在自己面前的尉缭不管不问。 尉缭低着头看不清面貌,但从那不住颤抖的身躯来看,似乎很是恐惧。 喝完了一杯茶汤,始皇帝起身回到平日批改奏章的桌桉后,自旁边一堆比人还高的奏章堆中拿起最上端的奏章。 “回去罢,朕当国尉今日未来过。” “老臣实不知陛下所言……” 啪~ 竹简摔在实木桌桉,发出清脆鸣响。 “尉缭,你想与隗状一般,让朕逐出咸阳乎!” 有些话不能够说开。 说开了,就要有人付出代价。 “成蟜不在朝堂明言是顾虑你们脸面,识相些就自行离去,莫要贪功自傲!” “老臣真不知……” “滚。” 尉缭默然三息。 “……老臣告退。” 国尉尉缭出了章台宫。 盖聂自然地倒清水化开墨块,持着墨杵在砚池中来回研磨。 始皇帝手搭在竹简边缘,几次欲翻开,心中思绪却令他无法去翻。 哗啦~ 盖聂为始皇帝翻开竹简,让其上文字出现在始皇帝视线之内,也出现在他视线之内。 “他劳苦功高有大才,朕予他的配不上他的才华乎?他三代仕魏不得魏心,方一来秦国朕就予他上卿之位,重用其人。他骂朕刻薄寡恩,惊慌逃窜。朕追回后不计前嫌,还封他为秦国国尉。” “朕对他这么好。待一统天下后,其不献策不发言,还时常拖病不上朝。朕真想赐他一把秦王剑!” “但朕不能。若如此做,朕不就成了杀害白起的昭襄先王,成了杀害文仲逼走范蠡的勾践了乎?” “他于秦有功,有大功。对战六国,都是他在后方居间统筹,制定战略。” “如此之人,朕怎能因其不喜朕,因天下一统其战略无从前那般用武之地,便害其性命呢?朕若如此做,怎配为这天下的王?” 盖聂默默聆听。 他知道始皇帝并不是想要他说什么,而只是想要一个倾听者。 “会稽郡自吴越之时,便是富庶之地。其临近东海,民众富庶不亚于齐民也。” “朕分封天下,予他会稽郡下属八城做封地,朕对他还不够好?” “他不思报国稳定一方,反而想做地方豪强分裂大秦。这人,怎么就不知道知足呢。” 食指毫无规律地敲打着桌桉,始皇帝想着尉缭就心烦气躁。 指头敲打频率越来越乱,声响越来越杂。
“赵高回来后,让他将朕的驷马王车送至尉缭府上,让尉缭去往会稽郡。既然死不悔改,就将国尉一职让出来。” 做下决定,发下命令。 始皇帝这才觉得心中好受许多。 提起毛笔,开始批阅今日奏章。 批了不到三卷,赵高回到章台宫,立在门外没有入内。 他不是行玺符令事,未经许可不能随意入内。 盖聂感知到赵高气息,暂停翻卷收卷的工作,出门寻赵高,道:“陛下有令,要你送驷马王车于尉缭府上,让尉缭去往会稽郡。” 赵高狐疑地看了看盖聂,满脸都是不信之色。 上次给盖聂吃食一事,他回想再三,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他与盖聂都是保护始皇帝而未食,始皇帝怎么会要他将吃食予盖聂? 赵高很是后悔,他当时怎么就没有向始皇帝求证一下呢? 事后不问,是事已发生,再问那味道就变了。 始皇帝命令当场不求证,事后求证,这么不把始皇帝当回事? “陛下要国尉去往会稽郡?” 尉缭近日未闻犯事,陛下怎会无缘无故要尉缭去封地? 盖聂点头,扭头回了章台宫,继续去做一位翻书卷书匠。 话已经带到,赵高做不做,不关他事。 哐~ 宫门在面前被关上,赵高愁眉紧锁踌躇不已。 他原地踱步走了半刻钟,还是无法做下决定。 尉缭是大秦国尉,秦国最高军事官职。 要尉缭回封地,就是要罢免尉缭官职。 这件事所造成的后果,可不是盖聂要吃食那般简单。 是大秦最高军事权力空缺,是大秦最高军事权力换人。 思来想去,对盖聂的不信任,还是让赵高叩响了章台宫的宫门。 “陛下,臣要何时送驷马王车与国尉?” 赵高没有直言问真假,而是旁敲侧击地道。 “现在。” “唯。” 竟然是真的,瘟神没有骗高,他果然也不敢谣传陛下旨意。 “你随朕多年,有话直说,不要自作聪明。” “……唯。” 赵高面对着始皇帝,缓缓后撤。 他低着头撤到章台宫宫门口时,又听始皇帝言语传入耳中。 “暗卫副统领你不要做了,暗卫事宜都移交给盖聂。” 赵高止步,恭敬地应道:“唯。” 声音恭敬,与寻常一般。 他新换的靴子中,脚趾伤口崩裂,有细密血珠外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