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有了守山人给的那些银钱，闻祁很快就坐着仙兽来到混元派山下。他数了数剩下的钱，不够住店，只好临时在山中搭了个棚子住下了。 有些同样囊中羞涩的人与他一样在山脚住下了，有人好奇的看着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在棚子中住下。 想来混元山脚的地方应该是安全的，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才敢这么做。 闻祁棚子旁边有一个比他的还要简陋的棚子，棚子的主人叫邵得富。 邵得富整日来找闻祁说话。大概是穷人中也有鄙视链吧，像邵得富这样穷人中的穷人没有人愿意理他。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跟他差不多穷的，邵得富可不愿放过。 闻祁每日也没事做，被他拉着听他说话，一听就是一天。不过邵得富说的也都是些有用的消息，他也就没把人赶走。 “听说了吗你，沈阁主要收徒了今年，今年还真是赶着了一个好时候，你说对吧！”他用胳膊顶顶闻祁，又说“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是冲着她来的” “不是。”闻祁老实回答。他是来找楠落秋的，见沈修陵只是顺带。 这番心思要是被外人知道怕是又要嘲笑他不知好歹了，区区一介顽童，竟是“顺道”来见大名鼎鼎的沈阁主！ “不用不好意思，在座的心思我哪个不清楚，不过你也是来的巧，沈阁主今年竟开山收徒，确实令人费解。” “不过你要是想成为她的徒弟的话还是不太可能的。” “为什么？”这三个字成了闻祁进入修仙界后常说的三个字。 “还能是为什么呢。因为得知这个消息，今年来拜师的可有不少青年才俊和世家才子呢。像什么元家元今宵，唐门唐峻晨，还有蓬莱林鉴，哎呀呀，今年开山大典可真是热闹哇。” 邵得富说的那些人闻祁一个都没听过，只能说：“是呀是呀。” 邵得富自己说一会就累了，自己回了棚子。 闻祁不管其他人，他只想找到楠落秋和沈修陵，等找到他们两个之后，他就去求道。 闻祁很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但是听到守山人所说的求道，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从前于修仙一途的不屑，大概只是因为那是普通人所求的，而原来在漫漫求仙人之上的人们，都对修仙二字别有见解。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十月十一，混元大开山门，迎众多求仙之人进山。 闻祁等人本就在山脚下，于是先人一步进了山。 进了山门，闻祁四处看看，觉得和三千大山里面也并无不同。都是绿色的林子红色的花，于是更少了几分对混元派的敬重。 旁边的邵得富可不一样。活像山贼进了村，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能拿走的还要顺走。 “这可是仙山，里面的草都是带仙气的，多拔点儿，要是没选上，下山把这些草卖了也能挣不少钱。” 一时之间，闻祁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他这突如其来的商业脑。 两人跟着大部队一路上了山。到了一个山崖处，在层层叠叠的脑袋中，闻祁看到前方高台有人站了上来。 那仙长长袖一挥，下面神奇地安静了下来，崖上密密麻麻几百人的目光齐聚在高台上那人的身上。 仙长开口说道：“此时，在崖上的诸位是我派第一批今年求仙弟子，你们将会经历之后的历练层层选拔出一些人，选中的人将会成为我派正式外门弟子，未选中的人，之后可自行下山。” “此外，请诸位放心，我派试炼由众位长老共同监督，既是绝对安全，也是绝对公平。接下来，请诸位通过湛天桥，登上攀云阶，便能见到我派真正的山门。” 此言一出，下面众人宛如炸开了锅。 他们竟还没过山门？ “你们混元搞什么名头，怎么刚进来山门又说不是真正的山门？”有人高声问道。 “慎言！”那仙长威严训斥道。宗门对他们而言是莫大的荣耀，怎容一介凡人质疑。“若有不敬宗门者，不必再比下去，趁早离开我混元便可。” 刚刚质疑的人悄悄低下头，他可不想失去这次大好的机会。 仙长环视四周，没有再敢质疑的人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下台去。一边走，一边跟旁边的弟子低声说：“一群臭鱼烂虾还敢质疑门中指令。勿想，你去把那个刚刚说话的找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让他过不了湛天桥。” 旁边弟子领命而去。 没有人能听见两人的对话，只有闻祁，他看着仙长的嘴型，推断出了他们对话。 他的眼眸低了下来，有一瞬间，他有些质疑起自己的决定。 邵得富拉起闻祁便朝湛天桥走去，“快走，一会人多挤不上去了。” 两人在人群中向站湛天桥走去，没想到走到桥边才发现，所谓的湛天桥不是桥，而是一根根铁索！ “这要人怎么过去啊！” “混元这不是刁难人吗！我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难道真让我们御剑飞过去？” 此时，又有不少质疑声响起，但是碍于上一个被当众羞辱的人，只有几人敢低声说，不敢让四周监督的混元弟子听见。 有五根粗约手臂，长约百米的铁索悬于半空，崖下是万丈深渊，这如果掉下去了，根本就不是那仙长说的并无危险，这直接人就尸骨无存了。 有一多半的人选择了放弃。他们都是来混口饭吃的，并不想把命都交代在这，倒不如趁着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退出。 在远处看着这里的仙长见此冷笑道：“哼，还算他们有些自知之明。” 闻祁看向远处，不出意外地看到对岸有不少脑袋凑着在审视着他们。离得太远，他看不到他们的嘴型。 “闻祁，怎么办？我就是来领个外门弟子的俸禄，不想把命都交代在这儿啊……”邵得富死死抓住闻祁的袖子，看着崖下汹涌的波涛。 在普通人还在纠结要不要拼上一把的时候，有些早已按耐不住的高手便往绳索上轻轻一跳，趁着轻功轻松地过了绳索。 “这也……太厉害了。”邵得富羡慕的眼睛冒光。 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人都过去了，偶尔也有脚下一滑摔下去的，随着高声的尖叫是快速向下飞的混元弟子。那刚刚落下绳索的人被混元弟子牢牢抓住，然后送下山崖。 邵得富被吓得连连扶胸：“还好还好，不会死。” 闻祁看了一会，说：“我们走吧。” “唉？我们，要过去吗？”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上铁索，不过还好，闻祁的平衡力好，邵得富虽然平时咋咋呼呼但是臂力很强，竟是像荡秋千似的靠着手臂过了铁索。 两人也不耽误，过了铁索后就立马去上了攀云阶。 本来以为就是简单的楼梯，结果两人刚抬脚就察觉不对。 “闻祁，是我太累了吗？我感觉我抬不动脚。”邵得富满头大汗地说。 “不是，因为我也抬不动。”闻祁冷静回答。 旁边混元弟子好心为二人解释：“这攀云阶由三千五百二十六阶组成，每登上一阶，所感威压就越大，这是考验各位的毅力的。” 邵得富暗骂“我就知道这玩意儿不会这么简单！” 两人只好顶着压力前进。 随着他们不断向上，也看到不少被威压压到台阶上，一步都难以前行的人。 此时天色已黑，三千多阶他们才锵锵过了一千层。 两人坐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你怎么要来混元求仙啊？”邵得富问。 “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求仙。” “当真不是因为沈阁主”邵得富不死心地问。 闻祁懒得解释：“不是。” “难得。”他撇撇嘴，“其实我也不是。” “你是因为想要个外门弟子俸禄。”闻祁替他说。 “啊，啊啊你怎么知道！” “你早上自己说呀。” 邵得富羞的不敢开口。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邵得富握紧拳头，低声说：“你不懂。” “我们家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上头三个哥哥，干什么的都有，没有jiejie，因为jiejie都被卖了。”他无力地说。 “为什么不找个活计干着，要跑这么远来求仙？” “哪有这么容易，上面人克扣工钱，下面人给你摆脸色。这世道，哪有容易二字！”他憎恶地说道，“也许修仙界会不一样吧，只要我好好修炼，不仅能拿俸禄，还能成为高高在上的仙人，这才是修仙界！我要摆脱曾经的生活，我要崭新的未来！” 闻祁看着他对着修仙界一脸崇拜的样子，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微笑的男人最后的模样，闻祁又听见他说： 我想去混元看看，我想去剑阁。 这是他们心中的修仙界吗？ 可是，这里真的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