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话（重制）战士
[MitTrauerundEntscheidungimHerzen] 将悲伤和决意怀揣在心中 [zeigenwirdenWillenweiterzugehen] 我们展示自己的决心继续前进 [Niemanddarfeigensinnig] 没有人能肆意地 [seinesLebensberaubtwerden] 剥夺他人的生命 其实白林从来没有问过，关于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诬陷优格的那件冤案到底如何，为什么大家会一致认为优格是杀死了心理医生的真凶。 白林只是单方面地认为优格不是凶手，他自信地认为影武者才是真凶，认为这个答案是不言而喻的，绝对正确的。因此，他从来没有调查过这件冤案的内情，即使霍比在身边帮助他的时候，白林也从没想过去调查这件事。他只是笃定地相信优格的清白。 直到现在，白林也不认为优格会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是真凶。 …… “我是来自纳萨利克的间谍，几个月前，大概就是遇见白林你的一两星期前，我杀掉了‘死后战线’的心理疗师，但是没能及时抹掉我的罪证，被指认为凶手。虽然我可以把所有人灭口，但是无上至尊不希望闹事，我必须低调，所以我封印了自己的英雄之力和大部分记忆，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另一个我——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在纳萨利克来接我回去之前，由她代替我度过这段时间的日子。一直以‘我’承蒙照顾了，白林，纳萨利克已经来了，跟我走吧，白林，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 优格的嘴上滔滔不绝，可她的眼神就像死了一样，没有光亮。 先不说优格的语气如同机械，语无伦次的，白林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优格，不要开这种玩笑啊，那种事情对你没有好处，你不会去做那种事。” 优格立刻回应道： “不，当然有好处，因为我就是被派来清除叛徒的。那个心理疗师就是从纳萨利克逃出去的叛徒，她竟然说无上至尊残暴无仁，擅自离开了纳萨利克，跑来这种小地方当心理医生。这样不敬与不忠的背信忘义者，罪该万死。” 白林摇摇头，说： “优格，听话，我会一直保护你的，虽然我也不确定能否闯过难关，但凡事总有熬出头的时候，我们还有机会。” 优格露出一丝诡异的狞笑，挤眉弄眼地说： “没那个必要，因为叛徒已经清理干净了，正好三个‘重要人物’也都在这里凑齐了，纳萨利克也来接应我了，只要跟我走，都会平安无事的。” 此刻的优格已经不像白林记忆中的小女孩了，话语中的每字每句都充满了邪魅的气息。隐约可以看见，她额头上的钥匙孔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又某种东西在里面蠢蠢欲动。 白林咬破了下唇，想拒绝这个事实，却说不出一句话。 呼—— 站在河边，寒风刮着脸颊。喉咙里哽得干痒，连一口唾沫都咽不下去。 河水哗啦啦地流淌。 白林强咽了一口苦涩的空气，说： “……优格，我知道的，你遇到了很多糟糕的事，很长时间都被欺负被排挤，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没日没夜地打仗打仗打仗，谁都会受不了（说实话我就是其中一个），放弃抵抗未免不是一条出路，但这种事情是不能开玩笑的。不要胡思乱想，那个内鬼就在附近——那个杀人犯，只要有机会，我会把他干掉，还你清白！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白林的话语完全没有说服力，与其说是对优格的誓言，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欺骗与安慰，试着让自己否认眼下的这个事实。 优格的邪笑渐渐弯下去，数秒不语。 “是、是啊，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啊，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我不该做这种事。” 她闭上了眼睛，就像一个正在反省过错的孩子。 白林刚放下心，优格又说出了爆炸性的发言： “我一定是和那些蠢货玩太久了，早就忘记了自己的使命，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只能被人保护的窝囊废！” 瞪！ 优格瞪大双眼，水琉璃般的纯洁眼睛染上了万花筒般的混沌之彩，宇宙万物的星河光辉在瞳中旋转。 无止境的狂气暴涌而出。 无边无际的黑暗，软体动物的触手，这些令人不适的东西从混沌不清的界限中涌现出来，发出了咕嘟咕嘟的气泡声。眼所能及的“现实”都变成了破裂的肥皂泡，一块接一块地碎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以亿计的光之色彩，整个世界都被优格的力量给覆盖了。 天与地之间失去了界线，化为不分善恶的混沌一体。 这是外神的力量，是优格本不该学会使用的力量。 因为优格说的都是实话，她为了保住纳萨利克的情报，就算对方是随时都可以杀死的弱者，她也不想让对方知道纳萨利克的情报，因为他们不配知晓纳萨利克的存在，于是优格创造了一个失忆的自己作为第二人格。这第二人格没有关于纳萨利克的记忆，无论“死后战线”使用何种手段，她都不可能把纳萨利克的情报供出来。白林平时接触的那个优格，就是她的第二人格。 一个虚假的人格幻影。 而潜伏在体内的原人格随时都可以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在白林眼皮底下做尽恶事。 这就是优格常常失去记忆的原因。 这就是食尸鬼和古革巨人出现的原因。 这就是恢复能力与心理自律能力衰弱的原因。 全都是优格的原人格在作祟，就在白林的眼皮子底下，她亲手杀了几十个几百个人！ 利威尔的推测错了，纳萨利克的目标不是白林，优格才是，白林只是顺便要被带走的目标罢了。 优格挥起手臂，宣誓道： “我们要在这里一决胜负，白林，我要带你去——纳萨利克！” 软体动物状的触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从四面八方地包围了白林，把他围堵得密不透风。 ——嗖！ 利威尔的身影一闪而过，切碎了触手，为白林杀出一条生路。 优格的身体同时绽放了一道巨大的血色裂痕，她的身体被利威尔劈成了两半。 利威尔在空中旋转了几圈，落在附近的树枝上，熟练地卸下了卷刃的双刀，然后换上了崭新的刀片。他的斗篷被触手的黑色血液给弄脏了，就像是混杂了下水道污水的墨汁，泛着一股反胃的腐烂海水味，估计漂白剂都洗不干净，这让他的心情很糟糕。 趁着优格的攻击间隙，利威尔说埋怨道： “切，那帮家伙要是早几分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还能想办法的，现在所有人都躁动起来了，叫我一个人怎么翻盘啊！喂，白林你现在就走，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我会尽量给你拖延时间！这一路上你要尽量多依赖其他人，多付出你的信任，不要只想着靠自己一个人就能办成所有事！” “兵长……？” “你是磕到脑袋了吗？还不快走！可能这就是永别了，你要记住我刚才说的每句话，不要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向前进，你要去相信其他人！如果不希望未来变成你绝对不希望看见的模样，现在就给我带上所有你还珍惜的人，给我全力跑起来！你要怎么做都好，投靠七人众也好，总之你必须活下去，给我活着逃出这个鬼地方！” 嗖——！ 说罢，利威尔飞过去与优格展开了决战。 优格的身体瞬间就恢复了原状，被劈开的身体没有留下一条伤疤。 她又召唤了无数的黑色触手，它们比无垢巨人更加灵活，还有扭曲现实与拆解现实的神秘力量，单靠合金刀片的斩击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利威尔奋战了一整天，自从杀光了阿尔泰尔召唤的无垢巨人，直到现在他还在坚持着战斗，刚才与七人众缠斗了一番，刚喝下了全部的治疗药水，现在又要回过头来和优格战斗，其中没有片刻的休息时间，嘴里还改残留着药水的难喝味道。即使利威尔带着充足的装置储备，体力也快不够用了，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比他更辛苦的调查兵团士兵。但是，至少要坚持到白林逃走为止，利威尔就是为此而来的，如果在这里出现差错，那就满盘皆属输了，他是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 白林拼命地跑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子全乱掉了。 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优格，她居然是引来了纳萨利克的间谍，杀死了心理医生的真凶。 自称来自纳萨利克的利威尔兵长，他本该是协助优格的战士，可是他一直都在保护白林。 搞不清楚了，到底谁对谁错，谁是敌，谁是友。 全都搞不明白了。 在前方，白林很快看见了篝火的亮光。只有几十米远，却感觉这段路好比一段遥远的马拉松，每一次迈步，他都忍不住担心触手会从背后抓住脚踝，把他拖回到优格的身边去。 摇摇晃晃的视野，白林看见了熟悉的同伴们。 “雨轩！舞！快走！” 雨轩却神色慌张地喊道： “白林！小心后面！” 已经来不及了。 嗖咕！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触手，撞飞了舞和雨轩，白林也被擦边撞飞，感觉半边身体都要碎掉了。 狂暴的瘴气外泻而出，气流的声音仿佛魔神咆哮，触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白林无力抵抗，被暴风给吹走了，天旋地转，本想着干脆就这样顺风飘走，却又被一条触手给抓住了。 在众多触手的正中心，闪烁着一颗外神之星。优格的rou身早已脱离了人类认知的物质范畴，即使刚才被利威尔的雷管炸成了碎片，现在的她也完好如初，额头的钥匙孔闪耀着天地之光，飘浮在神之影的正中央。白林当初送给她的连衣裙已经变成了破布，在不知名的空间中分解成无法解析的碎末。 优格展开了她的灵衣，展现出属于她的真正姿态。 柳条状的灵衣装束，夸张的尖角帽，盘旋环绕的七星钥匙环，似人非人的美貌——她是个名副其实的魔女。 优格咧开了满口的尖牙利齿，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牙齿。 “本来我是打算带所有人一起走，就当作你们照顾了白林的恩情，从今往后，纳萨利克的无上至尊都会庇护你们。现在我想明白了，还是应该把白林以外的人全部杀掉，因为你们太碍事了。” “兵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还没死，但也活不了多久吧，早就飞走了，等我们回去以后，就让无上至尊把他处决，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没用的。” “你——！” 不仅是空间与时间，白林的心也被敲碎了一个破洞。 他不想相信，他一直以来信任的，一直以来保护的，从最初就伴随左右的，最纯洁无暇的那个小女孩，优格，她就是一切的元凶。 大家所说的，优格是杀人凶手，从一开始就是事实。从来不是内鬼的阴谋诡计。 [我、呃、叫我‘优格’就可以了，白……林。] 优格的罪行全都是事实。 [没关系，白林你一直在保护我，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白林你在，那些事情都不是问题。] 从一开始，白林就信错了人，优格不是被诬陷的可怜人，她是逃避罪行的魔女。 [在这里，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呢……我很担心自己能不能重新适应这里，担心的不得了……] [白林，辛苦你了] [白林，我回来了！] [白林，对不起……] [白林！] [白林] [白林] [白林] [白林] [白林] [白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曾经那个像小动物一样，常常跟随在白林身边的小女孩，竟然是罪恶滔天的大恶魔。 “——你这该死的杀人犯！” 白林无法战斗，只能发出无力又无能的怒吼。 这恐怕是白林有生以来最痛彻心扉的一刻。其他人没有错，原来自己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帮凶，其他人都是对的，只顾着相信一己之见的自己……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大白痴！ 流着悔恨的泪水，白林想要拔剑杀了这个披着人皮的恶徒，但是，他没有体力和魔力，就算有，他也做不到。 —— 铛！ 漆黑之剑从天而降，斩断了缠住白林的触手。 接着，如火的斗篷一掠而过，被誉为“漆黑战士”的召唤师——韩泠，正式归来。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白林。” 韩泠慢慢地拔起了剑，说， “我的下一个敌人是她，对吧？” 不知道头盔底下的韩泠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果断地将剑尖指向了优格。 优格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又露出了残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