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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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水之侧,无数旌旗密布,沿着这条淮水支流十余万北伐梁军浩浩荡荡摆开了一个观之颇为震撼的阵势。 长戟如林,旗帜如云,铁甲威光耀日,连营近十里。大军从南梁重镇寿阳北上以来,连克慎县、汝阴,直抵项城,这里已经是燕国河南地的核心区域,向北不过百里就是昔日天下混于一宇时的大豫州首府陈郡所在。 似乎和建康君臣庙算一致,在经历了兄终弟及的皇室政变以及差不多清空整个朝堂的大清洗后,北伐大军面前的燕国守臣们表现得毫无战心。汝阴郡守将燕国云骑将军、汝阴太守令狐苌仅仅在听到梁军北伐消息后就抛掉城池,掉头向北逃去,而同在燕国豫州境内的固始、宋县二地守臣则直接易帜投降,使得梁军两翼威胁顿消。 一时间,整个燕国黄河以南暗流涌动,各处变乱不断,倒是只有那同样位于梁军北伐兵锋之下的温氏故地谯郡诡异的风平浪静。 梁军一连串胜利之后,燕国朝堂的应对才姗姗来迟。令狐青这位和历代燕君一样熟悉行伍的新出炉皇帝并未选择御驾亲征,而是留在邺城稳定局势,刚刚过去不久的大乱让大河南北出现了太多对新皇帝充满敌意的人物。 开国勋贵之后,也是燕国十镇中秀川镇镇帅的都督并州诸军事、太原郡王尔朱绣加使持节、都督河南豫、兖、徐、扬四州大使,率军十万南下,其铁骑先锋差不多在梁军赶到项城时就已渡过黄河。 就在尔朱绣受命出兵的差不多当天,邺城就有数道密信以不同方式向南方而去,其中一封信几经周转却是送到了南梁骁将宁越校尉、右卫将军吕法珍手中。 这位年纪不到四旬的大将在南梁军中声威显赫,乃是诸将之中号称最勇者,其官阶称号也展示出他的深厚背景。 宁越校尉一职专为镇压南朝越州、江州、闵州等地的山越而设,这些地区广阔的丘陵山地为流民、山地土著提供了居留之所,这些说不清是部族还是豪族的地方势力自汉末就是南朝的心腹大患,但也是南朝掠夺兵源和人口的重要来路。孙吴时诸将就多有攻伐山越夺取人口的记录,到了几百年后的今天,南梁境内依旧还有许多山越活跃,因此宁越校尉成了管辖权跨越数个州,能够自行在山越俘虏里招募兵员的重要职位,其地位几乎不下于普通州刺史。 至于右卫将军则是朝中禁军官员才领有的官职,意味着此人必定出身建康台城禁军,有权直接和南梁皇帝上书,任免也必须皇帝亲自点头才可。 这样的地位和声威,差不多肯定也代表着此人和大军统帅,当代梁帝的亲弟弟鄱阳王、都督广交越州诸军事刘修范的关系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吕法珍快速阅完密信,便立刻带着几名随从离开自己的军营向刘修范中军大营驰去。 一路马不停蹄,大小营门见到旗号无不自觉让开通路,生怕惹到骄横将军挨上一顿鞭子,直到刘修范的府邸前,这位梁国大将才遭到了第一次阻拦。 刘修范的军帐已经不能称之为帐,而是地地道道的一座府苑,鄱阳王毫不吝惜民力的将令狐苌在汝阴城内的大宅拆掉一大半通过颖水运送到前线,硬是搭建起这么一座规模不小的宅院。 看到此宅院,吕法珍就气不打一处来,颖水在秋末本就不宽阔,水浅而运力有限,在十万将士全靠着颖水上的船只补给的同时浪费大量运力搞出这么个战地奇观,怎一个荒唐了得,再被不开眼的王府侍卫一拦,差不多就要惹出一场火并了。 本想躲开吕法珍这个蛮子的刘修范在府中的亭台上远远看到对方似乎已经拔出了佩刀,也再也躲不过去了。 “吕法珍!你要造反吗?在孤的中军营前公然拔刀对着孤的近卫,真当我的持节是假的吗?” 看着原本无时无刻不摆出一副清谈风流做派的鄱阳王脸上难得的憋出了猪肝色冲到自己面前,吕法珍才冷笑一声收起了佩刀。 “殿下,法珍乃是国家大将,既然有紧急军情相报,这几个区区鼠辈怎可阻隔我将帅?若是传出去将帅失和,岂不是白白动摇人心,这等大罪就该处军法才对。既然殿下要我饶了他们,就暂且寄下这一遭吧。我和殿下进去详谈如何?” 嘴上说着如何,他的脚已经先朝着门内迈了进去,俨然根本没在乎刘修范同意不同意。 混账东西,若不是知道你就是我那多疑的皇帝兄长特意放在军中牵制我的,你早被我拖出去砍死了。心里发着恨,刘修范也只能拿出自家最擅长的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玄学气度,跟着走进了自家宅院。 “将军来见孤,有何紧要军情?”刘修范坐在高于客座足足几个台阶的主坐之后,带着几分敷衍问道。 “燕军已经南下,虏贼尔朱绣率军十五万号称三十万从幽并二州渡大河而来,前军听闻已经过了白马,殿下难道不早做准备?” “此事孤已经知晓,难道将军以为只有你才能有邺城的消息不成。吾大军占据水道,只要赶在燕军南下之前攻克陈郡,届时占据坚城在手,南康郡公和徐州军两路大军抄袭敌后,彼辈虽多又能奈我何?”刘修范冷冷一笑,丝毫没有和吕法珍客气的意思。 二人一个身着雍容绸服,体态优雅,肤色白皙,居于上首,一个身披戎衣,体躯健壮,肤色古铜,坐于下首,满是针锋相对。 吕法珍同样冷笑:“殿下,陈郡乃是坚城,又有眼前的项城和沈丘两座副城互为犄角之势,大军却在此地逗留数日不曾攻城,难道是要等城中贼自降?” “哼,孤难道就是那种丝毫不通军事之人?吾自有打算,将军且听令便是。” “我知道殿下是在等颖水下游筑坝功成对否?” 沉默片刻,刘修范方道:“我知道瞒不过你,我早已下令征召南兖州安丰、梁郡等地民夫在下游修筑堤坝,只要堤坝筑成,水位自然抬高。我又命巧匠将船只拆解,偷偷运到此处,只要水位抬升就可以就地重组船只,借水势攻城。” “殿下以为这等拼装的船只能用多久?” “孤何须在意,只要能用个十几日不毁便可,攻下此城足够了。” “那敢问殿下,燕军若是南来的快,你这借着水势又攻不下城,等到水退又如何?” “如何攻不下城!” “战场上的事情,说不定的。”吕法珍依旧摇头,这次刘修范终于色变。 “吕青婆,有什么话不妨说明白一些,若是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咱们何必带着大军到此,难道是来特意葬送国家人物的吗?” 吕法珍却是冷笑着说:“我确实不赞成此时北伐,我虽然立志北伐建功,却谋得是那不世之功,须得稳扎稳打,稳妥求胜,而不是此时仓促利令智昏!” 忽而,他声调又变得平和起来“尔朱绣此人极擅军事,我观他往日用兵好有一比,乃是动若雷霆、势若泰山,燕军又多铁骑,我军在此水浅之时与其猝然相对,若是胜了还罢,只要败了,此处距离寿阳足足数百里,届时这数百里道路都是敌骑纵马追击之地,全军能有几人回还。殿下之所以迟迟不敢催动大军攻城,只顾在后面折腾什么堤坝船只之类的奇谋,在吕某看来就是心生胆怯!
古人云能战则战,不能战才整日琢磨这些。但是,恰恰吕某这里有一个奇计,可以解除殿下之患。” 他慷慨激昂一番,又突然抛出这么一个扣子,就连向来不和的刘修范也狐疑起来,但恰如吕法珍所言,刘修范心中对于在中原之地能否击败燕军早就心生怯意,当年大梁开国太祖都没能把燕军赶过黄河,自己有何德何能呢,忍不住问道:“到底什么奇计?” 吕法珍不紧不慢在身前几案上沾着酒杯中的水画了起来:“殿下请看,这里是颖水,陈郡、项城、沈丘三城延河夹岸而就,是为犄角,将我大军阻挡于此。殿下再看,沿颖水往北而去,这里就是南顿郡,此城虽是下郡小城,却位置及其重要,刚好卡在陈郡背后从邺城南下的大道上。若是末将可以让南顿举郡而降,足可阻遏燕国援军十几日吧。” 刘修范为之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语调颤抖着问道:“南顿郡守将破六韩陵扶乃是燕国大将,我早就派人劝降过,使者都被他杀了,此人又非我夏人,如何能降?” “只要殿下答应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立刻为温氏族人赐官赐爵!破六韩陵扶虽然不是夏人,但他却是温峤之父收养的义子。少年时随其母因他那塞北小族里的内部争权一同被贩卖到温氏为奴,温峤之父温祥见其聪慧奇异,免了他们母子奴仆身份,将他当作自家子侄养到十余岁,又资助他返回塞北族中,这才有他今日之地位。此人表面上看是塞北族人,燕国嫡系,实际却是温氏的死士。如今温氏嫡系南下,此人愿意以南顿一城换温氏在我大梁一个进身之阶。” 刘修范神色复杂:“当真有人会为异姓之人做到这种地步?” 吕法珍面无表情:“他说他对温峤之父以父侍之,对温峤以兄侍之,塞北族中早就没有他的家,应该唤他做温陵扶才对,其嫡子也已经随温氏南下了。殿下身兼尚书台之职位,陛下此次出兵前又特意允许殿下先行委任北国刺史以下,南国郡守以下,所以有此请。军情要紧,我可亲自率军抢先入城,此事真假自然便知。我大梁十四州上百郡国,哪里凑不出一个大郡之位,况且温氏本就是大族,朝中那帮世家子也不会不肯。” 他见刘修范还在犹豫,忍不住催促起来,后者思虑半响,终究没发现对自己有何不利,还是应下了这个条件。 不久,吕法珍带着一个锦盒快步走出刘修范府邸,却是仰头看天,远处北地风景天高地阔,与江南殊为两异,一行大雁飞过,平添了几分秋意。 默然叹道,谯郡温氏何德何能,有此等人物以死相待。 几乎同一时刻的南国,竟陵郡城外的一行车队里,和温浩同乘一车的青年温鸣突然也抬头看向北方的远处。 “看什么呢,温鸣?” 远处南国江山亦是别有风情,只是和北国家乡确乎不同。 “哦,没什么,公越,就是想起我爹了。”破六韩鸣,也就是温鸣温柔的笑了笑回道。 只以为他父亲也死在谯郡,温浩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拍了拍温鸣的肩膀。 “咱们总有一天会回去的。” “嗯,啊浩有志气就好。”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只是眼中还是抹不去一丝愁绪。 “温鸣你会骑马吧,你教我骑马好不好,李郡丞带了匹马儿送给我呢。” “好,好。”破六韩族人谁不会弓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