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骧北府
“在下姓陆,陆云流,见过安西将军。” 一个少年,双目若辰,朱唇皓齿,面容清白,十分年轻。一袭漆黑劲装,向着大帐上首处抱拳欠身行军礼。 大帐上首处站着一个男人,身材是南人中极为罕见的高大,在一身玄甲的衬托下像一座小山。姿貌伟岸看上去大概三十余岁,脸色微微发紫,略有发黄长髯修剪的很是漂亮,虎目微微眯着打量着少年:“让你这么个小孩子来,你家大爷是不是太草率了?” 陆云流微微一笑,深黑色的眸子静若止水:“大爷说了:‘只要公子每年按约好的数给他报账’,我们便随着公子走,公子要我们生就生,要我们死便死。”稚嫩的声音,轻轻的说出的生死大事,仿佛与己无关一般。 “哼!”男人一拍案桌,发出猛虎般的怒吼:“你一个小娃娃,能号令‘你们’中几个人?凭什么敢自说大话!” 少年终是年轻,虽是极为沉着,但面对泰山之威,额上竟沁出一丝冷汗,心里暗暗呼吸了一下,镇定道:“我谁都号令不了,但是公子可以,公子生来就是‘我们’的首领,即使是大爷也只是暂代公子的位置,因为公子是老首领指定的人选,也是我们唯一的主人。” “将军别拿小孩子寻开心了,既然父亲派人来了,看来我们的计划可以继续了。”帐外缓缓飘入一个轻柔的男子声音,虽然年轻,却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气息。 闻声男人爆发出一阵惊雷般的大笑,与之对应的是帐下的陆流云双目闪烁,望着帐外。 帐外翩翩飘入一位公子,瘦削的脸庞泛着青灰,虽然俊秀的如女子,却毫无血色。虽已年至深秋,却远谈不上寒冷。但这位公子却早早披上一身雪白的狐裘,似是极为怕冷。腰间挂着一口长剑,长三尺有余,剑柄玄黑,虽然极为简朴,尚未出鞘,却一看便不是凡品。 陆流云见到他,低头看到那柄剑,双目迸发出神圣的目光,旋即单膝跪地,左手搭在右肩,右手支地低头,以这样一种奇怪的形式向来人行礼,道:“北府龙骧府陆云流,见过公子。今虽南渡,北复故土,欲将行?” “即行。”公子严肃的回应这个奇奇怪怪的问题,摸摸搀起跪着的陆云流,旋即展颜一笑,拍拍陆云流的背。 陆云流却一接触这位公子的手,感觉到他手的冰寒,心底一怔。 “哈哈哈,嘉宾来晚了,这小子不错,不愧是你家老头子带出来的人。”帐中男人大笑着下来迎接来迟的公子。 这位公子轻轻咳嗽一声,苦笑道:“跟着我家老头子怕是早晚要变成偷金窃玉的贼寇了。他们自有其制,当初祖父后半生心血就在这‘北府军’的建立了。” 男人沉吟一番,神色由调笑转为肃穆:“昔年王敦飞扬跋扈,王导权倾一时。却谁都没如郗太尉一般,不处庙堂,便安天下,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当真是厉害至极,温亦心向往之。” “可惜祖父去世之时,我尚在襁褓,也未曾与之谋面。”公子轻叹。 “但是他却将这个位子给了你,而且从小把你安排在北府军中,难道他一早便看出你家老头子是个胸无大志的守财奴?”男人大笑。 听到这话,公子与陆云流皆是神色有异,面露痛苦,稍许公子苦笑:“将军切勿再提,我可是很辛苦才逃出那个鬼地方的!”想必北府的培养非常人可受。 公子转头对陆云流微笑道:“云流远来,虽未谋面,但想必早已知道我等身份了吧。”
陆云流点点头,北府不打无准备之仗,事先会调查所有可用信息,包括对方身份样貌等等。他们的公子,眼前这位病怏怏的年轻人叫做郗超,字嘉宾,是名门高平郗氏,前太尉郗鉴之孙,平北将军、徐兖二州刺史郗愔之子。 而另一位玄甲将军则是如今煊赫一时的大人物——南康长公主驸马、新任荆州刺史,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的安西将军桓温。 这位桓将军并不简单,名叫桓温,字元子。桓家在重视门第的晋朝并非高门望族,其父桓彝南渡后,交结名士,跻身江左八达之列,并“志在立功”,曾与明帝密谋平定王敦之乱,使得家族地位有所上升。桓温是桓彝长子,未满周岁时,便得到名士温峤的赞赏,因此以“温”为名。 咸和三年,桓彝在苏峻之乱中被叛军将领韩晃杀害,泾县县令江播参与谋划。当时桓温年仅十五岁,枕戈泣血,誓报父仇。咸和六年,江播去世。其子江彪等兄弟三人为父守丧,因怕桓温前来寻仇,预先在丧庐内备好兵器,以防不测。桓温假扮吊客,混入丧庐,手刃江彪,并追杀其二弟,终报父仇,由此为时人所称许。后娶南康长公主为妻,加拜驸马都尉,并袭父爵为万宁县男。从此平步青云,步步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