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夕阳下

    “对了，这几天你有什么计划？”咽下一口粥，我问迢远。

    “没有啊，我来这里是临时起意，事先没什么计划。你呢？你这几天准备去哪里？”迢远看着我答道。

    “我是因为要帮老师搜集点资料才来的京都，这几天会到一些美术馆去。”

    “哦——我听高寒说了，没想到你竟然是服装设计师……”

    我脸上一热，忙道：“不是，我不是服装设计师，我只是负责设计一些花纹和图案。我的老师才是服装设计师，有时候我会帮她设计一些花纹和图案。”

    “那我……这几天能跟着你吗？”迢远抬起头，迎着窗外的阳光看着我，就像在发光一样，连发丝也透着暖光。

    “跟着我？”不知怎的，我的心里突然好像闯进了一只小鹿一般……但我暗暗提醒自己：别忘了他和康雅的照片，他喜欢康雅！

    “是啊，反正我也没啥计划，就跟着你当是走走景点吧。”迢远带着和煦的笑容说。

    不过是把我当成了导游而已，不要多想。我提醒自己。

    我垂下看着他的眼眸，点了点头。

    他依旧穿着昨晚的衣裤，背着一个斜跨的背包，带着黑色的渔夫帽——“迢远，你还是把口罩带上吧。”临出门前，我对他说。

    “不用了吧，我也没这么出名吧。”迢远笑道。

    “我们去的地方有很多游客，而且……《隐蔽的情书》要在日本上映了，现在外面都是这部电影的海报。”

    迢远愣了一下，低头在背包里翻找了一通，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口罩和一副黑框眼镜。他带上眼镜，对着镜子把头发拨弄了一番，叹了口气，才说道：“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第一次和迢远走在人山人海的异国街道，高峰期的路上，行人步履匆匆地从我们身边经过，迢远始终走在我右侧，偶尔会侧身帮我挡开路过的行人。也许这只是他的习惯，却让我仿佛置身在保护圈中，让我想起某部动漫里男女主角的一句话：“半径一百光年内能信赖的人就只有你了”。而此时，在异国他乡，我们能信赖的人也许就只有彼此了。

    我一直低着头，偶尔在他侧身时看一眼他胸前的配饰，却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我们的目的地坐JR列车也不过需要十分钟，但在这十分钟里，我一直待在迢远用双臂在车门边隔开的圆圈里。顺着他胸前一摇一晃的配饰抬头看他，他似乎有所觉，也低头看着我，眼睛弯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度。我脸上一热，连忙低头，JR却在此时转了一个弯，我一下就撞在了迢远的怀里，鼻尖瞬间充满了迢远的味道——像阳光、像大地一样温暖的味道。

    我摸了摸鼻子，回味着那瞬间的味道，迢远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的妩媚，在我鬓边撩动：“怎么？撞疼了？”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有点微微发烫。我顺着声音抬眸，他的脸庞近得似乎就要贴上来一样，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眼里，我一手摸着鼻子，眉头微微皱着，嘴唇竟不知什么时候嘟了起来，像极了撒娇的小孩子。

    我连忙抿了抿嘴，使劲摇了摇头。我听见迢远轻轻地笑了起来，心里又热了起来——但我又马上想起了迢远和康雅的照片。当时迢远也是以现在的这个动作和康雅站在一起，他也是像现在一样低着头和康雅说着话，他还亲昵地摸着康雅的头……

    也许此时的动作，不过是他的习惯性动作，而他对康雅……始终与其他人不一样。

    想着，我的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继而，涌起一阵酸酸涨涨的感觉。这种感觉蔓延到了眼睛，使我不得不转身看向车外的风景，而这时，我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三天下来，我们俩到过很多地方：去了奈良和小鹿玩耍，也去了出町柳“跳乌龟”……

    鸭川可以“跳乌龟”的地方有四个，而我唯独执着于位于出町柳站附近的那一处，而这一个地方，也是我此次来京都唯一与工作无关的地方。

    天边的斜阳燃起了橘黄色的火光，为大地涂上了一层温暖的底色，鸭川的河水映着空中的火光缓缓流淌，金黄色的粼光在孩童们的欢笑声中随波漂荡。一只只乌龟形状的石头横跨在粼光之中，像一个个不解风情的老顽固，又像一个个慈祥的老人家——任凭时光如水般流逝，它们背上的欢声笑语却从未停歇，不知它们在此处又见过多少悲欢和离合。

    想到这儿，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场景：如此时的夕阳中，饼藏在此地对玉子说：“我喜欢你”。

    “什么？”迢远的声音唤醒了我的思绪，“你刚才说什么了？”此时他正站在我前面的那块龟形石上，橘黄色的霞光飘落在他身上，他的眼里映着金黄的粼光，像一团火，在眼中烧得炽热。

    回想起那无意识的自言自语，我脸上一红，说：“没什么，想起了一部动漫里的场景。”

    “什么动漫？”他问道。

    “玉……”我一边想着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抬脚往前跨。他所站的石头离我有点距离，我要稍微跳起才能跨过去，可我下脚的地方偏偏是龟背的圆弧处，还有点湿滑——我心中一慌，看来我这次得掉进河里了。

    正想着，我的手就被人用力拉住了，随即腰上一紧，整个人似乎转了一圈，脚下就感觉稳当了，接着响起“扑通”一声，我定眼一看，迢远已经坐在了河里。幸好鸭川水不深，他坐在河里，水也不过漫到他的腰。周围的几个小孩看到他掉进了水里，愣了愣，然后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更有调皮的也跟着迢远跳进了鸭川扑起水来，惹得其他孩子呱呱大叫地走开了。

    我看着坐在河里的迢远，也不知道该给他道歉还是道谢，但看着他支起双腿坐在河里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你还笑！要不是我，坐在河里的人就是你了！”迢远站了起来，朝我大声道。虽然我站在乌龟石上，可他站在河里也只比我矮了一点点，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虽然他的话语似乎有点生气，但眼里一点怒火都没有，反而带着几分笑意，映着天边的彩霞，撩动着我的心。

    那张照片又适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收敛起笑容，对他鞠了一躬，郑重说道：“谢谢你。”

    迢远似乎很不满意我的态度，眼中的笑意一滞，随即撇开脸，说：“没什么。”

    他也不再踏上石头，就这样涉着水一步一步地往岸边走去。

    夕阳的余晖更加浓重，黑夜已经临近，迢远身上的橘光已经褪去，他渐渐隐入黑暗的宽大背影显得更加高大——和孤单。

    幸亏迢远穿的是黑色的裤子，即使湿了也看不出来。回到京都站附近的商场，迢远买了几套替换的衣服，也终于把他那身穿了两天的衣服换下了。

    此时我才想起：迢远此次来日本似乎连行李都没有带，他来这里到底有多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