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春新雨后

    从小区门口到我弟家也不过百来米距离，但是全速跑的话还是会喘气。看着还一直往上的电梯，我毅然选择了爬楼梯。

    不高，不过六楼。

    但我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手却在发抖。

    迢远也许是听到了开门声，从屋里打开了门。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嘴边一圈的胡须茬子，他耷拉着眼皮，似乎没睡醒的样子，眼里还有点血丝，他的脸红红的，微微地喘着粗气——这样的他跟电视里光彩夺目的他完全不一样，这样的他让人心疼。但也许这样的他，才是最接近真实的他。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问道。

    “我……”刚刚还靠着墙的他居然往我这边倒来，我连忙抱着他，但他的重量压着我往墙边撞去，后背一阵闷痛，后脑勺也撞到了墙上——这下，不用他说也知道他哪里不舒服了——guntang的呼吸刺激着我的脖子，他身上温度更是让我心中一紧。

    来不及多想，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硬是把他半拖半扶地拉到床上。这一下，我终于全身乏力，瘫坐在了地上。

    看着他通红的脸，我又硬撑着到洗手间找了一条毛巾，沾湿，轻轻地顺着他的左脸颊往下擦，在脖子的位置稍稍停留，又轻轻地顺着他的右脸颊往下擦，在脖子的位置又稍稍停留——我记得以前我弟还小的时候，他一发烧，mama就是这样给他降温的。冰冷的毛巾在迢远的脸上擦了一遍之后已经变得有点暖，我又去洗手间把毛巾沾湿，又帮他擦了一遍脸，第三次把毛巾沾湿后才敷在他额头上。被冰冷的毛巾刺激到，他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

    “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我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地问他。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用虚弱的声音坚决道：“不要……不能去看医生……”

    我心中一痛，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明明已经这么高烧了，怎么可以不看医生？但是……真的不能看医生。

    怎么办……怎么办……只是这样给他用湿毛巾降温根本不是办法！不看医生不吃药的话根本没办法退烧啊！

    对了！弯弯……弯弯是医生！虽然她是……但她一定知道该怎么办的！

    我手机……我手机呢！

    对了，门口！

    我在门口捡回不知几时掉在地上的手机，点了一下弯弯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怎么了？”

    “弯弯！快来我弟家！”我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崩溃了。

    才听到一下门铃，我就已经打开了门，扑到了弯弯身上。

    弯弯也是气喘吁吁的样子，抱着我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你弟怎么了？”

    “不是我弟……”我擦了擦眼泪，把她拉进了房间。

    弯弯看着床上的人，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跟我说：“你说你弟的朋友就是他？”

    我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又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会认识他……”弯弯叹了口气。

    “他是好人！”我急道。

    “我没说他是坏人。只是……你们怎么会认识他？他现在可出名了。”弯弯说着，已经弯下身开始给迢远检查。

    “他是被高寒的咖啡引来的。”我说。

    弯弯顿了顿，不可置信似地挑了挑眉。

    弯弯检查了好一会儿，才对我说：“没什么，只是着凉了，可能最近压力太大，身体受不住了。吃点药，休息一下就好了。”弯弯瞟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去买点药给他，你在这儿等我吧。别靠得太近，会被传染的。”

    知道他没什么大碍，我松了口气，乖乖地点了点头。

    弯弯经过餐桌，看了一眼那堆早点，又看了我一眼，说：“他现在要吃清淡一点的，我去买点菜回来，你先煮个粥吧。”说着就出门了。

    心中的大石一放下，我整个人的力气都似乎被抽走了，我瘫坐在床边，忽然想起弯弯刚才说的那句“别靠得太近，会被传染的”，脸上居然有点烫烫的感觉——难道我真被传染了？

    我翻遍了我弟家也没找到什么能用的食材，只能用油盐腌了一把米，等着弯弯买菜回来煮粥。

    弯弯很快就回来了，买了退热贴、冰块、药、菜心，还买了一把干瑶柱。

    她把冰块敲碎，用毛巾包着，把它垫在了迢远的脖子下面，然后又给迢远敷了退热贴。我们俩合作，她把迢远扶起来，我给迢远喂药，迢远眯着眼看了我一眼，就乖乖地把药都吃了。

    迢远应该是被菜心粒瑶柱粥的香味“叫”醒的，他来到客厅的时候，我和弯弯正吃着今天的早点当午餐。

    “你醒了！”我说。

    虽然还是乱糟糟的头发，一圈的胡须茬子，但他眼里有神采了，脸也没那么红了。

    迢远点了点头，看向弯弯，问道：“这位是……”

    “弯弯，我的好朋友。她是医生，是她给你买的药。”

    “原来是这样……弯弯小姐，谢谢您。”迢远笑着致谢。

    弯弯从刚才就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迢远，现在听见迢远的道谢也不过点了点头而已。

    “你好点没？想吃粥吗？”我问。

    迢远还没回答，他的肚子就适时地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那你先洗个脸，我给你盛粥。”

    迢远点了点头，就进了洗手间。

    我正想进厨房，弯弯却拉着我的手，凑过来一脸神秘地对我说：“你对他……是怎么想的？你别忘了，他是明星，喜欢他的人可多了！”

    我还以为弯弯要跟我说什么，原来是这个。

    “我当然知道有很多人喜欢他，我也很喜欢他……”

    “你……”弯弯一脸紧张地死抓着我的手，我吃痛地叫了一声。

    “不是那种喜欢……他是我的偶像，我是他的粉丝。”

    “粉丝？你追星？”弯弯像是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不知怎的，被她说我追星，我马上就想起网络上那些见到爱豆就欢呼尖叫的粉丝，再想想如果自己也是这个样子——居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还是点了点头，说：“我也不想，但我控制不住自己，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他了——就是喜欢明星的那种喜欢。”

    “你真的……只是当他是偶像？”弯弯依然不相信。

    我知道弯弯是在担心我，我轻轻笑着，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可没有勇气去和明星谈恋爱，我对他的喜欢也没有到那种程度。我对他……就像我对高寒的感觉。”

    “高寒？”

    “嗯！我比他大两年，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总会想起高寒。如果高寒遇到像他这样的事，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他现在这个处境，身边又没有家人朋友在，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可是他们娱乐圈里的事我又帮不了，现在也不过是让他能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而已。其余的，还是得靠他自己。”

    弯弯听了我的话，没再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了我许久，才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

    迢远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头发已经梳得整整齐齐，胡须也剃干净了，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我看着，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迢远尝了一口粥，双眼像要蹦出小星星似的，说道：“好好吃！”说完，还舔了舔嘴唇。

    看着他这些可爱的小动作，我心里又轻松了不少，说：“弯弯说，你现在最好先吃一点清淡的东西，所以我们就随便做了点粥，还怕你吃不惯呢。”

    “不会。好好吃！真的！”迢远一副诚恳的样子看着我，说。

    我笑着，觉得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迢远看了看弯弯，说：“今天真是麻烦了弯弯小姐。”

    “不麻烦，总括地说，你比我的病人听话多了。”

    “弯弯小姐是哪一个科的医生？”

    “儿科。”弯弯瞟了迢远一眼，言简意赅道。

    我看见迢远嘴角抽了抽，但他依然得体地笑了起来：“谢谢您。”

    弯弯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场面冷了下来，为了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我移开了话题：“今天果然是个大晴天。”我对迢远说。

    迢远望向窗外灿烂的眼光和雨过天晴后的清澈蓝空，映着阳光的双眼里一个全新的宇宙正在诞生——漆黑中燃起一点星光，最终光芒万丈——新宇宙的能量蔓延到了嘴边，他的微笑也越发灿烂：“好好睡了一觉，是该起来继续赶路了。”

    我听着，心里也像有一颗小太阳，暖暖的，无所畏惧——让我不禁也笑了起来。

    弯弯一直看着我们，什么也没说。

    迢远好好地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已经不烧了。

    我弟改签了飞机，第二天一早就赶了回来。一进屋看见迢远，就拉着迢远大叫：“兄弟，你可不用客气，我是你这边的，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尽全力帮你！”说着，还学别人那样夸张地拍拍胸口。

    我懒得看他演戏，拉开他和迢远，告诉他迢远正病着。

    我弟又一脸夸张的震惊样子，抓住迢远又嘘寒问暖了一番，还叫迢远在这儿多住几天。

    谁知，迢远告诉我弟，他已经跟团队联系过，团队下午就会来接他，他要走了，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回去处理。

    我和我弟都明白迢远已经有了打算，即使我们不放心，但我们的确已经帮不了他什么。在此一别，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光景，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始终相信他，支持他，祝福他。

    下午三点多，迢远穿上他的黑色羽绒服，带上他的黑色帽子和口罩，钻进了一辆白色商务车，渐渐远离了我们的视线。